熱血小說網 > 謀千歲 > 第251章 “封無霽”的真容
  在一片烈火交纏、消失殆盡之前,二人的唇輕輕一碰,隨即化為飛火萬千,一同消失在這整個坍塌消失的世界之中。

  *

  封無霽先從疼痛之中醒來。原本躺在地上睡著的白衫青年人扶著自己的胸口,一下子側頭噴出一口腥紅的血沫,將面前的帷帽白紗都染得通紅。

  他的身邊站著個面色難看的黑衣人,那人瞧著瘦弱得像是風吹就倒,手中的長刀卻滴滴答答地掉下血液。

  看樣子,此人是個實打實的練家子。

  “你怎么來了?”“封無霽”支起了身子,將頭頂的帷帽甩脫在一邊。

  他方才一直戴著帷帽遮掩著自己的容顏,旁人看不清楚,如今摘下來,倒與那催眠術之中的封仙尊生得一模一樣,著實是張高山仰止、景行景止的高領之花皮囊。

  但如今這高嶺之花也好似蒙了灰的明珠,一片頹唐之像。

  “若我不來,主上非要一意孤行,今日恐怕要丟了命。”

  那黑衣人說了幾句,臉色還是有些緊繃,但他也很快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不妥當,并非屬下對主上開口能言之語,卻也是搖了搖頭,拱手說道:“屬下僭越了。”

  白衫人擦了一把自己唇角邊的血沫,輕聲道:“無事。”

  他看見已經倒在一邊的密宗大法師,其人脖頸上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噴了滿地,已然是氣絕身亡了:“你動的手?”

  黑衣人看著地上的密宗大法師,眼底閃過一些寒芒,道:“是屬下動的手,正因屬下來得及時,否則主上便要被這人害了。”

  “封無霽”的目光冷淡,落在他的尸身上,如同淬了毒一般陰冷:“何出此言?”

  “屬下來的時候,他分明一直維持著那催眠術,不肯讓催眠術中斷。屬下看出主上氣息紊亂,便令他立即中斷催眠術,他卻絲毫不聽,甚至以密宗的金剛不壞神功護體,與屬下對抗。

  若非屬下帶來的消息能叫他心神動搖,屬下確實難以破開這密宗的金剛不壞神功,更不能傷害到他,他便一直能維持著這催眠邪術,將主上一直困在其中,主上必定渾身經脈紊亂,若是深陷其中,恐怕難以善了。”

  黑衣人甩了甩自己刀身上沾著的血滴。

  “什么消息?”“封無霽”從地上站了起來,心頭仍舊一股子郁氣難以消弭。

  “拉則逃了。”黑衣人說道。

  “封無霽”的面色頓時變得極為冷凝,一雙眼如同毒蛇一般緊緊地盯著身邊的黑衣人:“拉則不過是個年幼的少女,你們怎么連她都看不住?”

  黑衣人有些慚慚愧的低下了頭,說道:“是屬下低估了密宗的功法,拉則從前總說自己身有重病不能學武,密宗也只崇尚殘疾之人,認為殘疾之人正是通曉神意才身有不幸,故而才將她立為圣女。

  歷代圣女皆不能習武,加上主上將拉則帶回府中的時候,府中的醫者皆探出拉則內力空空如也,確實是個殘廢之身,但卻沒想到拉則曾學了一門密宗的武術,雖然不能凝聚內力,卻能夠隱匿自己的氣息。

  今日午間,她趁自己身邊伺候的使女不注意,悄悄跑了出去,混進了后院之中,躲在了廚房的泔水桶里,趁著廚房運送泔水的功夫,這般偷溜了出去。”

  黑衣人知道這是自己的行事不足之處,越說越覺得面上無光,漸漸低下了頭。

  “封無霽”聽著,眉頭微微地皺了皺,忽然抬起手來,一掌擊在他的胸口。

  那黑衣人敵不過他的內力,倒退了數步,唇角也溢出了血絲,卻絲毫不敢聲張,只能將那涌出喉頭的鮮血先壓了下去,低頭拱手道:“是屬下失職,請主上責罰。”

  “責罰?你可知拉則一走,府中損失何止一個少女?難不成你以為,我苦心孤詣將他兄妹二人養在自己麾下,不過是貪圖拉則的美貌?

  密宗乃是吐蕃國教,多年來吐蕃一直在西南屹立不倒,與密宗的能力逃不開半點干系,其人又十分排外,這樣多年我們的探子竟是半個也滲透不進去。

  當年要花這樣大的力氣將他兄妹二人救下,一是為了這催眠之術,二乃是為了破戒密宗秘法,叫吐蕃不再固若金湯,花費這般多才將圣女兄妹握在手中,原本是何等大局,你卻將其兄殺了,又放走了他的胞妹,豈非叫我這樣多年籌謀,盡數功虧一簣?

  這樣簡單的事情,你們連個人都看不住,縱使她是身有這等逆法,卻怎能叫人離開她身邊?連個少女的心眼兒都玩不過,廢物!”

  “封無霽”的面上滿是戾氣。

  他那容貌原本何等光風霽月、溫潤可親,如今竟是如同浸透了毒瘴一般,陰暗至極。

  “你擊殺其兄,是一心為我,此罪能罰。”“封無霽”慢吞吞地走到密宗大法師的尸骨身邊,蹲下身來,陰鷙地盯著那張面具下扭曲的臉,“但放走拉則圣女,你難逃其咎。三日之內,若尋不回拉則,你便——自行了斷。”

  “封無霽”手中氣勁一拂過,地上的密宗大法師尸骸竟是瞬間從骨節之處炸裂開來。

  原本還有個人形,如今便已經炸裂得成了一灘可怖的肉塊。

  迸濺的血滴飛到他蒼白的面上,他那雙如同星辰一般的眼底盡是晦暗。

  黑衣人點頭領命,正欲說些什么,卻聽得小院之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臉色大變,顧不得別的,頓時將“封無霽”掩在身后,急道:“謝狗已醒。”

  “封無霽”臉上更是多番變化。

  回到現實,那些事事都壓在肩上的窒息感從未退半步。

  但更是如此,他才能深切地意識到自己籌謀許久,竟有一半都是給那謝狗做了嫁衣。

  想到自己昏死過去之前瞧見的那一吻,還有明棠那字字句句的“我心中有你”,“封無霽”一直隱隱作痛的胸腹更是疼痛難當,一口鮮血又從唇邊溢出。

  黑衣人顧不上冒犯,連忙拉著“封無霽”往外走,壓低了嗓音只怕被小院之中的人察覺:“走,謝狗本就功法大成,若屬下與主上皆是全勝之態,與他一戰尚有贏面,但如今主上與屬下皆已負傷,主上切勿戀戰!謝狗心狠手辣,出手一擊斃命,主上三思!”

  黑衣人知道“封無霽”對明棠的執念,但他也沒有半分法子。

  他不敢多說一句明棠,只敢從實力的角度,勸“封無霽”速速離去。

  “封無霽”厭煩地看他一眼,心中卻知道他說的并無錯漏。

  如今的他,不是謝不傾的敵手。

  他深深看一眼身后的小院。

  那里頭,有他的心上人,有他魂牽夢縈,卻始終不曾低頭看他一眼的小月亮。

  多年籌謀,其中一局就是為了將她帶到此處——那些話誠然是說給屬下聽的,可他心中心知肚明,當年如此執著于密宗,并非全然是為了破戒吐蕃的秘法。

  要想壯大實力,并非是吐蕃不可。

  但他乍然路過與吐蕃交接的邊陲之地,聽得那里頭的人吹噓自己散盡家財,求得密宗的法師幫他施法,挽回了鐵了心要與他和離的發妻,他的念頭才動到了吐蕃的頭上。

  目的誠然不純粹,其中卻有一個目的,一定是為了明棠。

  而如今,這樣多年的計劃與謀算,皆是為了謝不傾做了嫁衣。

  這時候,小院之中又是傳來一聲摧枯拉朽之聲。

  密宗大法師施法前,曾按照“封無霽”的指示,在小院的外頭設下一個奇門遁甲的陣法,叫里外都不能夠輕易擾亂混入其中,如今也歪打正著,叫被困在其中的謝不傾暫且被拖住步伐。

  而黑衣人見“封無霽”還不曾走動,壓低的聲音更是急促:“大人,若是為了她,那也來日方長,何必急著一時!大人自身才是根本,不可受傷分毫,大人!”

  他眼中藏著些絕望,即便知道不該,卻也開始埋怨小院之中的明棠。

  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時候迷惑的主上,竟叫主上這般強行險著,一貫清明的他,回回到了與她相關的事情之前,便理智盡失,渾然不再有從前的清明模樣。

  早知如此——當初若有機會,便應該一刀殺了她!

  果然紅顏禍水!

  黑衣人心中急得不行,不敢埋怨“封無霽”這般偏執,只敢怪罪明棠妖孽惑人。

  而“封無霽”偏頭看他一眼,好似看穿了他心中的那些惡念,眉目一凝,更是風雪:“你心中想的什么,日后再不準想第二遍。她,你們誰也別動那些歪心思。;”

  若沒有明棠,他籌謀這一切,便全然沒有了意義。

  “是屬下之錯,不該怪罪無辜之人,但是主上!此時實在是險境,主上萬萬不可再在此處逗留,若主上愿與謝狗一戰,也不該是這個時候,等來日休養生息,參悟透密宗秘法之時,再取謝狗項上人頭也不遲!”

  “封無霽”聞言,終于粲然一笑。

  是,謝不傾的項上人頭,他自然要;

  明棠,他也要。

  “封無霽”的眼底卻壓著更深的惡與恨。

  如今他已經不能夠再尋到其他人來施展這秘法來篡改記憶了,這一招已然無用。

  明棠再不能那樣全心全意地愛上他,甚至已經心悅于謝不傾——他在這催眠秘法之中什么也不曾做成,卻知曉了,她的心里真真切切地有那謝狗。

  而他這般待她,她也定會記得他這張臉,更會恨他恨入骨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既然蟄伏了這樣多年,即便為他人做了嫁衣氣得吐血,卻絕不會因此止步。

  來日方長。

  “封無霽”一揮衣袖:“走。”

  他二人走得絲毫不拖泥帶水,謝不傾與明棠醒得著實晚了一些,謝不傾分明聽得外頭有人聲,可將那密宗大法師留下的種種阻礙他二人輕易離開的陷阱

  *

  奉祝宮方才還在推杯換盞的種種熱鬧,似乎都在明棠這一句話砸下來之后戛然而止。

  沒有人不曾聽見明棠在說什么。

  誰不知道當年明棠癡戀封無霽,為了他連倒貼都可以,如今卻說要和離——誰信呢?

  大約確實是沒有幾人相信的。

  封無霽不信,就連站在封無霽身邊的姜思綿也不大相信。

  封無霽還未開口,姜思綿卻從二人握著的手中察覺到了他內心的晦澀不悅,她甚至先轉過身來,含著兩分恰到好處的驚愕與委屈:“帝姬……何出此言?又何必和自己慪氣呢。”

  姜思綿怎會不知明棠有多癡戀封無霽,為了他能對自己和顏悅色,為了他甚至能交出自己的丹來救她,喜歡他喜歡到連自己的尊嚴人格都能踩在腳下——這事兒不過就是這兩日發生的,她今日就敢說自己不稀罕封無霽了?

  大約是這女人不像從前一樣愚笨,如今終于學會些爭風吃醋、拿捏男人的手段了。

  故而她筆挺的瘦削身軀也顯得有些失落卻形單影只,甚至松開了自己握著封無霽的手,強顏歡笑道:“帝姬比我先進門,自然更加重要,若是帝姬要無霽相陪,我怎敢多說一個不字。”

  神女垂淚,端得是引人心碎。

  這話說的藏頭藏尾,來往賓客大多不知他們三人之間具體情狀如何,只知是明棠橫插一腳,拆散封無霽與姜思綿這對青梅竹馬,如今封無霽不肯委屈自己的心上人,便再娶姜思綿作二夫人。

  外頭都傳聞明棠善妒惡毒,慣常喜歡折騰姜思綿,如今一見姜思綿這默然垂淚的樣子,雖不見委屈,卻更暗示她平日里對明棠懼怕不已,定是常常被明棠磋磨。

  更何況人往往排斥異族,明棠雖出身青丘,但若是在幾千年前,還不是被眾人瞧不起的雜毛小妖。

  如此異族,竟騎在姜思綿這等下凡神女的頭上作威作福,更叫眾人心頭都好似憋了一口氣。

  姜思綿不過三言兩句,就叫眾人看她的目光帶上許多鄙夷。

  明棠自然察覺。

  她已經與姜思綿打過一輩子交道了,怎會不知姜思綿是個十足的利己主義者,還甚會表演,臉上所有的神情都恰到好處,看上去沒有一絲作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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