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頌眼圈干澀,沒有一絲濕意。
她走到擔架旁,抬起手,僵硬地、顫抖著,緩緩拉開了那層白布,清楚地看到了喻晉文已經變了形的、凹下去的、冰冷的一張臉。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那里,無聲無息,分外安靜,安靜的,仿佛睡著了一般。
他或許,只是睡著了而已。
對,只是睡著了。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
南頌突然開口,聲音低啞的像是擦過砂紙,“快把病人送回病房,讓他好好休息。”
所有人都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她,沒有人回應。
南頌生氣了,怎么都不聽她的話?
算了,她自己推。
南頌繞到床頭,推著手術擔架往病房走,卻聽得“啪嗒”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從喻晉文的掌心掉落。
她腳步頓住,垂眸一瞧,是一支簪子。
一支,已經斷成了兩截的,木簪。
上面刻著玫瑰,染著血。
真像是一朵紅玫瑰。
一滴淚,“啪嗒”,從南頌的眼中奪眶而出。
她抬起指尖,將其擦干,可不知道為什么,眼角的液體越擦越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個沒完。
她依然倔強地擦著,不想要流一滴淚。
何照走過來,將那支斷了的木簪從地上撿起來,捧在掌心,遞到南頌面前。
他聲音嘶啞,“這是,喻總緊緊攥在手里,怎么也不肯放掉的一樣東西。南總,物歸原主。”
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南頌蹲在地上,將臉埋進了掌心里。
走廊上,安安靜靜的,只有低低的嗚咽聲。
像是小孩子在哭。
手術室的門忽然打開,有護士高喊,“言淵的家人在嗎?家屬來了沒有?患者失血過多需要輸血,誰是AB型血?”
白鹿予和賀深齊齊站出來,“我是!”
“過來驗一下血型。”
里面傳來議論聲,“不行啊,傷得太重了,呼吸又沒了……院長來了嗎?快打電話去!”
洛君珩走過去,蹲下,寬厚的大手在南頌細軟的頭發上輕撫著。
“小六,別哭了。言淵需要你,我們也需要你。”
他拿開南頌的手,看到了滿臉淚痕的一張臉。
洛君珩抬手,為她擦干了眼淚,半抱著將她扶了起來,“去吧。我幫你照顧好他。”
南頌深深地看了喻晉文一眼,進了手術室。
言淵躺在病床上,已經進行了兩次加大功率急救,主治醫生和護士面如土灰,束手無措。
看著被護士帶進來,證實了名醫身份的南頌,如同看到了希望,趕緊把情況交代了一番。
南頌查看了一下言淵的情況,平鋪直敘、簡潔有力地下達著命令,如同一具沒有感情的醫療機器。
可,在看到言淵手里攥著的半截木簪時,她的眼眶,再次氤氳。
*
一個小時后,手術室的燈滅了。
言淵搶救過來,轉入了重癥監護室。
醫護人員滿頭汗地從手術室走出來,為方才的兇險情勢感到心有余悸,又為Grace醫生的醫術欽佩至極。
南頌最后一個走出來,身上還穿著手術服。
“好樣的。”
洛君珩迎上去,摸摸她的臉,將她抱進了懷里。
南頌靠在他的肩頭,渾身直抖,泣不成聲,“哥,他死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