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沈清辭冷言拒絕了“做娘親”的請求。
念禾有些失望地抿著嘴巴，小手拽著衣角纏來纏去：“那好吧，我還以為許愿成功了呢，念禾的生辰愿望，就是想要一個漂亮娘親。”
不過很快，她就又恢復了生龍活虎的樣子，拿起一旁的碗，“漂亮哥哥，你在這照顧一下晦云，我去打點水，再熬些粥。”
“好。”沈清辭應答。
念禾拿著碗，蹦蹦跳跳地跑出了房去。
房間里就剩下兩人。
桃夭看著自己縮小了一倍的手掌，又看向沈清辭：“沒想到晦云竟然還是個如此漂亮的小男孩，那你說他最后究竟為什么成為了扇魂啊。”
“書中記載，晦云扇乃是上古神器，其扇魂是一個罪孽深重的魂魄，手上鮮血無數。”沈清辭回。
“怎么會這樣。”桃夭蹙眉看著自己的手。
“如若想要出去，就得化解他心中的這份執念。”沈清辭抬起手，拿過一杯茶遞給桃夭，“現如今你在晦云的身體里，如若打通經脈，應當可以想起一些事情。”
說著，他伸出手捏住他的手腕，往其中注入了一股修氣。
畫面在腦海中漸漸拼湊，不屬于她的記憶也慢慢浮上心頭，如畫卷一般展開……
“祥云城……”桃夭默念著這個名字。
祥云城，一片不參與王權富貴紛爭的凈土，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自給自足，可謂是一片世外桃源。
直到有一天，旁邊的祥云山上突然出現了一座廟，廟里有著慈眉善目的仙人像，城內人皆以為這時上天的恩賜，時長過去供奉。
漸漸，百姓們發現，在這里許下的愿望許多都會實現，而且自從這廟出現，災禍都變少了。
所以，山上住著仙人這事一傳十，十傳百。
越來越多的人去交換愿望，他們跪在廟前祈求，拜的不是仙，拜的是自己的欲望。
直到某天，他們發現，許下的愿望不靈了。
紅了眼的百姓不再下跪，而是一個個沖入廟中，質問著仙人的神像，他們說：“神本來就該庇護我們，為何現如今卻偷起了懶？”
他們越發暴躁，最終竟然打碎了神像。從那日開始，這祥云城便陰雨連綿、顆粒無收、天災橫行。
村民們萬分后悔，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直到那日，山上又一次出現了廟宇，他們就好像干渴到極致的人看到了清泉，一擁而上，紛紛許著自己的愿望。
但仙人告訴他們，這次，是有代價的。許愿，也必須舍去一些東西，與仙交換。不光如此，如若想要仙保護他們祥云城的平安，就必須每月祭祀一個活人，供他啃食。
這聽起來是如此荒謬，可早就習慣了許愿的百姓已經紅了眼睛，完全遵守他的話。
也是從那時開始，每個月都會有畫上了“祭”字的人被送去山中，那片山因為怨氣過重，上面的生物也都變成了奇怪的樣子。
九頭的蛇、渾身尖刺的魚、四雙翅膀的鷹……
就算如此，他們卻仍舊世世代代往里面祭祀，而一旦有人在被畫上“祭”字后逃脫，就會被視為得罪了神的罪人，活生生虐待而死。
這些畫面讓桃夭的心底一顫，那種憤怒不知是這幅身子的還是她的，占據了整個心頭。
“想起什么了嗎？”沈清辭問。
“嗯。”桃夭點了點頭，又看向手中黯淡無光的晦云扇，“這扇子是晦云的母親送給他的。”
現在的這把扇子，應當還是普通的玉扇，在看到它時，有關母親的回憶也涌了上來。
晦云八歲那年，母親被選中成為祭祀的人，送進了山中。
那日，無數貪婪的臉圍在小晦云的身邊，勸說著他，母親這是在為整個祥云城獻出自己，是光宗耀祖的。
可他分明看到母親在哭，在被幾個身高體壯的男人架著胳膊拉走……
“孩子，我的孩子，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把你帶走，我的孩子……”
母親的哭聲不斷回蕩，小晦云也雙手發抖，但他被幾個大人按著，動彈不得。
他們狂歡著送上祭品，只為了養住那個不知何處而來的神，害怕自己的欲望有朝一日會無人兌現。
祥云城還有個規矩，那就是祭祀完成后，會進山看有沒有新鮮的人骨，來證明祭祀是成功的。
那日，他們闖入山中，翻找了半天，卻沒有看到人骨。
他們慌了，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晦云的母親，逃了。
而那日，剛巧天下大雨，連著三日。
可笑的城內百姓，就這樣把一切追責歸于晦云母親的逃跑，他們咒罵、恐慌、害怕……
最終，把一切怒火都發泄到了小晦云的身上。
“真是喪門星！你娘不知道和哪個野男人跑了，竟然不愿意祭祀，等你到了年齡，就立刻把你扔進山！”
“瞧他那個樣子，就是生來的賤骨頭。”
晦云抱著自己，蜷縮在角落，心里卻在為娘親開心。
他知道，娘親跑了，也就能活，既然如此，娘親臨走時對他說“會回來接他”，那就一定會回來，娘親從未騙過他的。
就這樣，小晦云像過街老鼠一樣活了一年又一年，撿別人不要的飯菜吃、喝天上下的臟雨水，只為了等娘親的那句承諾。
可整整五年，他抱著扇子，都沒能等來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娘就是不要你了，她在外面和野男人過日子呢。”
“反正你也活不長，等到十六歲就給送山里去嘍。”
同齡人的嘲笑聲讓他握緊了拳頭，直到掌心被自己握出了鮮血，卻渾然感覺不到疼痛。
“桃夭？”沈清辭的聲音傳來。
她這才從深深的回憶當中抽離出來，渾身沒忍住抖了一下，不知不覺間，她竟然也攥緊了拳頭。
轉身，剛好看到銅鏡當中的自己。
慘白的臉頰、布滿陰霾的一雙眼睛。
往事歷歷在目，這個瘦弱的少年，竟然經歷了那么多。
所以，這就是晦云的執念嗎？
正想著，門的位置跑來一個小身影，是念禾。
她抱著一大床的被子，努力地歪頭，露出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開口：“漂亮哥哥，你今晚和晦云一起睡，我在隔壁屋子睡，就兩間屋哦。”
沈清辭挑眉，又看向桃夭：“正有此意。”
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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