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霓裳鐵衣曲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帝國
  但在廣袤的關東土地上屯墾作戰的軍事地主們在將這里納入大和國家的同時,卻也逐漸產生了「坂東意識」,即自己是坂東人,與京都為中心的大和國家是不同的,京都也從可親的母國變成了可恨的壓迫者和入侵者。

  從平將門開始,一個個關東武士首領紛紛拿起武器,向強大的大和國家發起進攻,企圖建立屬于關東武士自己的國家。直到源賴朝建立了鐮倉幕府,關東武士的要求才得到了部分滿足。從某種意義上講,平將門們是阿弖流為們(平安時期蝦夷酋長,曾經多次擊敗東征的大和王***隊,最后被日本平安時期名將坂上田村麻呂所擊敗,坂上田村麻呂也是日本歷史上第一位征夷大將軍)的精神繼承者,雖然雙方的民族、血緣、文化有著巨大的區別,但訴求的內核卻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建立獨立于大和國家的關東國家。

  所以在內戰結束之后,大和王國必然會掀起一番向東擴張的浪潮,這是王文佐樂見其成的,在東日本不然有肥沃的土地,還有大量可供開采的貴金屬。更重要的是,北海道與庫頁島隔海相望,那兒不但有著豐富的漁業資源,還能通過貿易從東北亞的林中土著手中換取各種珍貴的特產,只需要在整個日本海沿岸建設若干商站據點,就可以建立一個環日本海的貿易網絡,漁業、貴金屬、鯨油脂、皮毛、蜂蜜、松脂、藥材等各色財富就會如潮水一般流入王文佐的口袋中,為他的宏偉事業添磚加瓦。而這一切,王文佐無需派出一兵一卒,只需要在幕后暗中主導就行了。

  「怎么了,你覺得向東經略不好嗎?」琦玉見王文佐始終笑而不語,便問道。

  「怎么會!」王文佐笑道:「向東是勢在必行之事,否則這么多起兵有功之人,你用什么來賞賜他們呢?」

  「這倒是!」琦玉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全,那你愿意把這個擔子挑起來嗎?」

  「我?」王文佐笑了笑:「你還是不肯放棄那個念頭呀!我已經說過了,我身為大唐天子的臣子,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也應該明白,如果我真的留在倭國,對你、對倭國都未必是什么好事!」

  「我明白!」琦玉光彩照人的臉上露出一絲黯然:「你如果留在這里,大唐也不會善罷甘休!」

  「不錯!」王文佐點了點頭:「我這次出使倭國,為了就是兩國和睦,現在中大兄已死,交還百濟流亡者的事情也沒有了障礙,兩國之間已經安泰了。可如果我滯留不歸,那朝廷會怎么想?天子會怎么想?」

  琦玉點了點頭,王文佐的身份極為敏感,他不但是天子授以全權的外交官,同時還兼任熊津都督府的最高長官,對于大唐在東北方面的情況了如指掌,還是一位所向無敵的統帥。像這樣的人滯留不歸,還出任倭國***,這對于唐國高層來說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叛變。大唐的唯一選擇就是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迫使倭國交出王文佐,除此之外絕無第二條路。

  看到琦玉垂首不語,王文佐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無論琦玉這個人如何,這些日子兩人的朝夕相處,傾心托付卻是不假的,便是真的夫妻也不過如此了。她若是個其他身份倒也還罷了,而她身為一國之主,還是大和王國這等大國,只能說是有緣無份了。

  「琦玉!」王文佐伸出右手,摟住琦玉的腰,帶入自己懷中:「我雖然不能留在倭國,與汝結為夫妻,但你我雖無夫妻之名,平日里與真實夫妻又有何不同?你放心,臨走之前我自然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再說即便我回了百濟,與飛鳥京也不過一水之隔,你我又不是沒有船只,相見又有何難?」

  「不過一水之隔?」琦玉笑了起來:「好,那就把一切都交給你了。不過我把丑話說在前面,向東開拓之事你若是做不好,我便等肚里的孩子長大之后,讓他替他爹去做便是!」

  「肚里的孩子?」王文佐聞言一愣,旋即大喜:「你有了?」

  「嗯!」琦玉笑著點了點頭:「前兩日我月事沒有來,請大夫看了看是有了,算來應該是當初在難波津與葛城苦戰那幾日有的。這孩子是戰場上懷上的,一定是個男孩!」

  「這倒也未必!」王文佐笑著摸了摸琦玉的小腹:「女孩也一樣,我都喜歡!」

  「不,一定是男孩,我能夠感覺到!」琦玉堅定的反駁:「只有男孩才能代替你征討四方,討伐蠻夷,保衛國家!」

  王文佐能夠感覺到懷中女子的堅持,他沒有說話,只是將其摟的更緊些。片刻后,曹文宗報告有使者前來,王文佐有些遺憾的松開手,低聲道:「你在這里休息,我待會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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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僧奴,這么快就回來了?」看到曹僧奴,王文佐很高興,他笑著指了指一旁的胡床:「坐下說話,銀礦的事情怎么樣了?」

  「銀礦的事情很順利,沙吒相如已經到出云國了,正在讓礦師勘探礦脈!」雖然口中說一切都順利,但曹僧奴的目光游離不定,不太像是進展順利的樣子。王文佐皺了皺眉頭:「那你為何不留在礦山?監督探礦而回來了,出什么事情了嗎?」

  「是這么回事!」曹僧奴咬了咬牙,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主上您請看!」

  王文佐看了一眼曹僧奴,從曹文宗手中接過書信,拆開看了起來,隨著他閱讀的進度,他的臉色也變得愈發難看,到了最后他再也看不下去,猛地將信往地上一丟:「你好大膽子,竟然敢背著我做出這等事情來?」

  「主上恕罪!」曹僧奴趕忙跪了下去,面孔緊貼地面:「這都是跡見赤梼的主意,與屬下無關呀!」

  「我當然知道這是跡見赤梼的主意!」王文佐冷笑道:「你和沙吒相如又不曉得倭國根底,怎么會想出這等主意來?可我讓你們兩個跟著他去出云國,本就有監督的責任,可你們兩個就這么監督的?」

  曹僧奴已經嚇得渾身顫抖,雖然王文佐平日里總是一張笑臉,言語和氣,對于放下武器的昔日敵人也往往既往不咎,寬大為懷。在倭人口中已經有了「菩薩殿下」、「善人大臣」的綽號,可曹僧奴在長安可是見識過王文佐的另一番面目的,他知道這位貴人雖面如菩薩,必要時也能拿出羅剎手段的。

  「說話呀?你干嘛不說話了!」王文佐冷笑道:「怎么了,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做都做了,怎么話都不敢說了?」

  「是!」曹僧奴強壓下恐懼,壯著膽子答道:「我覺得跡見赤梼的這個辦法很不錯,這大國主神的確在出云以及周邊地方又很大的勢力,其信眾對以天照大御神為主神的倭國暗懷不滿,若是如跡見赤梼說的,您便能取其而代之!」

  「這些混賬,他們都吃錯藥了嗎?為何這么積極?」王文佐露出一絲苦笑。由于來自現代社會的緣故,王文佐在選拔人才的時候基本不看出身,主要看能力和功績,可謂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如桑丘本是牧奴,王篙是農夫、黑齒常之和沙吒相如是降人,藤原不比和伊吉連博德是敵國使臣,他們能在王文佐手下脫穎而出,都是憑自己的能力和功績。

  這么做的好處就是部下的能力普遍不錯,主動性爆棚,而缺點就是有時候主動性太過了。就拿這次的事情,假如王文佐手下都是跟隨幾代的家臣,那跡見赤梼的計劃恐怕都不會說出口。原因很簡單,如果傳承了幾代的家臣,其晉升和利益分配是按照各自的派系和地位來的,即便跡見赤梼的計劃成功,他本人也很難分到多少好處,說不定還會引來妒恨而倒霉;而假如失敗,他就必死無疑。只要跡見赤梼不是傻子,就肯定不會主動去干。但跡見赤梼看到

  了難波平六的平步青云之后,自然就有了「他能行,為什么我不能行?」的想法,所以才搞出了這等事情來。

  看著跪在地上神情忐忑的曹僧奴,王文佐強壓下胸中的怒氣,問道:「你就這么想我在倭國稱王嗎?」

  「這個——」曹僧奴被王文佐問住了,他想了想后道:「屬下覺得能成為一國之王不會是什么壞事吧?」

  「是嗎?」王文佐冷笑了一聲:「別人也許是的,但我卻不一樣。如果朝廷知道我在倭國稱王,你覺得天子會怎么想,皇后怎么想?政事堂的相公們會怎么想?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居心叵測,想要結援外夷,以為臂助?」

  曹僧奴就好像后腦勺挨了狠狠一棍,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半響說不出話來,

  「怎么不說話了?」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曹僧奴連連叩首,心中滿是悔恨,暗罵自己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真是該死。

  「別磕頭了,起身說話!」王文佐不耐煩的將曹僧奴從地上扯了起來:「你立刻回去,告訴那個跡見赤梼,就和他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今后再也不許提!讓你們挖銀子就去給我老老實實挖銀子,別搞出這些狗屁倒爐的事情!」

  「是!是!」曹僧奴應了幾聲,倒退到門口卻停住了,為難的說:「還有件事情,屬下這次回來的時候,出云大社的巫女阿國也一同來了,說是要面見您,應該怎么處置?要不要讓她回去?」

  「哎!」王文佐嘆了口氣:「你們辦的什么事?人家都這么遠來了,面都不見一次就讓她回去?人家回去后會怎么說?算了,反正我和那個什么大國主神長得肯定不像,讓她見一面也好死了心,再送她一份禮物,讓她回去別胡言亂語也就了事了!」

  「是,是!」曹僧奴已經是滿頭汗珠:「那我馬上去請她,主上您請稍候!」

  王文佐點了點頭,回到蒲團旁坐下,對一旁的曹文宗抱怨道:「這都是什么破事呀!最后卻要我來收尾,等跡見赤梼回來,非得好好教訓他幾句不可。」

  曹文宗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王文佐一眼:「主上你只打算教訓那廝幾句便了事?」

  「那還能怎么辦?這家伙畢竟也是立功心切呀!若是責罰重了只怕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主上!」曹文宗少有的嚴肅起來:「請恕在下直言,您的麾下多亡命無賴之徒,所求者不過功名利祿二字。便如同惡犬一般,您又以肥肉誘之,驅其噬人,小心肉盡而反噬其主呀!」

  「我記住了!」王文佐點了點頭,曹文宗的勸說讓他想起了織田信長,這位戰國時的霸主用人策略與王文佐有些相似,麾下重臣如羽柴秀吉、明智光秀、瀧川一益等人都是來自外部,而非織田家世代家臣;而雖然世代效忠織田家,卻能力不足的林秀貞、佐久間信盛父子,卻被織田信長除以剝奪領地,放逐的處罰,最后織田信長在本能寺被叛臣明智光秀所殺。王文佐的這些手下除了一部分是患難之交,大部分都是迫于形勢,或者功名利祿的引誘,當王文佐能帶著他們不斷獲得好處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終于王文佐;而一旦形勢發生了變化,王文佐不能或者不遠給予他們更多的好處,這些人的忠誠就很可疑了。

  曹僧奴沒有讓王文佐等多久,只過了半盞茶功夫,他便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黑衣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斂衽下拜:「在下出云阿國,今日得見左府殿下尊顏,幸何如哉!」

  「免禮,坐下說話!」王文佐笑道:「阿國,我那幾個手下行事莽撞,說什么我容貌與大國主神相似,著實可惡。這都是我治下不嚴的過錯,我會好好處置他的。至于您,我會安排人護送您回寺,另外還有瓷器一套,蜀錦五匹以為路途辛勞的補償,還請您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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