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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鐵衣曲草燃第七十章摔倒旦增馴服的低下頭,讓押送者替他解下脖子上的繩套,然后走到擔架旁。擔架十分沉重,讓他的腳步變得拖沓而又踉蹌,肌肉變得酸痛,然后麻木,最后沒有知覺,每隔幾步,他就必須想辦法提一下鞋跟,以避免靴子掉落。旁邊的羌人早已看出了他的狼狽,但卻不給他用草繩綁緊鞋子的空隙,這些可惡的家伙站在一旁,或者冷冷的看著,或者大聲說笑,等著看他的笑話。旦增知道,在這片土地上鞋子就等于腳,就等于生命,身為俘虜的他,哪怕腳上有一個傷口,也會因此越來越衰弱,最后喪命。

  草根猛然絆住腳趾,旦增一個踉蹌,沉重地單膝跪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他嘗到血的滋味,甘美無比。擔架翻倒,上面的人發出慘叫。旦增抓住一根灌木,牢牢握住,試圖把自己重新拉起,但那雙僵硬的腿實在無力支撐。擔架太沉,而他太疲憊,太虛弱了。

  “起來,吐蕃狗,不許裝死!”羌人看守大聲叫喊,揮舞著手中的皮鞭,旦增低著頭咬牙忍受,抓緊機會扯斷幾根草根綁緊靴子,這可是難得的機會。突然他的肩膀上挨了重重一擊,旦增摔了個仰面朝天,懷中裝著好友骨殖的銅罐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滾出去好遠。

  “咦!”那羌人看守從地上撿了起來,拿在手中把玩了兩下冷笑道:“哪里搶來的好東西,藏著不交出來,便宜我了!”

  一瞬間旦增心中的某根線似乎斷了,他憤怒從地上跳了起來,將那羌人看守撲倒在地,奪回銅罐,塞入懷中,惡狠狠的看著四周,就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猛獸。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阿克敦從馬上跳了下來,走了過去,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俘虜的嘩變,但很快他就發現不是,大部分吐蕃人都老老實實的坐在地上,就好像一群馴服的綿羊,只有十幾個羌人圍成一團,手中拿著木棍皮鞭,大聲叫罵。他走進人群,只見當中一個吐蕃人蜷縮成一團,正是那個向自己乞降的吐蕃軍官。

  “怎么了?”

  “這家伙私藏財物!”一個羌人大聲喊道:“剛剛他還打人,想要逃走!”

  “逃走?”阿克敦看了看旦增,全身上下衣衫襤褸,沒有干糧,沒有護身的武器,沒有馬,在這片荒原上,四周滿懷惡意,他能逃到哪里去?

  “私藏財物,什么財物?”

  “就是他懷里的那個銅罐,方才他不了心落到地上,被我撿起,他就像瘋了一樣撲上來,里面肯定有貴重之物!”

  阿克敦轉過身,對身后的羌人少女道:“吐延芒結波,你去問問那家伙,那個銅罐里是什么?”

  吐延芒結波點了點頭,上前兩步對旦增道:“郎君讓我問你,你懷里的那個銅罐里面裝的什么?”

  旦增看了一眼羌人少女,并沒有立刻回答,幾分鐘后他才答道:“銅罐里是我好友的骨殖,不是什么財寶,我已經答應過他,會把他本人帶回故鄉安葬!”說到這里,他取出銅罐,雙手呈上。

  吐延芒結波露出一絲錯愕的表情,她接過銅罐,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把銅罐遞給阿克敦,低聲道:“他說里面是好友的骨殖,他要把這個帶回故鄉安葬!”

  阿克敦接過銅罐,打開看了看,又重新蓋好:“把這個還給他!告訴那些羌人,我們現在還處于危險之中,不許節外生枝!”

  事實證明阿克敦說的沒錯,剛剛午后,天空就開始變得陰沉起來,北風越刮越大,然后就開始下起雪來,雪花飄落在每個人的頭發、胡須和肩膀上,很快就連成一片。無論是羌人、吐蕃人這時都將原有的仇恨丟到腦后,熟悉當地氣候的他們很清楚,這種突然而來的風雪并不簡單,很有可能會將大地上的一切掩蓋,化為一片雪原。在這種大自然的偉力面前,個人的那點嫌隙根本無關緊要了。

  “快些走,快些走!”阿克敦大聲催促道:“只要趕到營地就好了,那兒有足夠的食物,我們可以在那兒宿營,等雪停了再回松州城!”

  旦增雖然聽不太懂那個唐人軍官在喊些什么,但也能猜得出幾分來。但他此時已經沒有精力關心這些了,他的每一分力氣都花在移動自己的雙腳上了,他低頭就能看到那雙笨拙而不成形的東西跌跌撞撞地跨過泥雪,他記得靴子是黑色,但冰雪在周圍反復融化而又凍結,最后它們成了奇形怪狀的雪球,他的腿好似兩根冰棍,僵硬無法彎曲。

  雪越下越大,積雪很快就漫過了腳踝,他的步伐拖沓而又踉蹌,背后的擔架讓他看上去更像是個巨大的四足怪物。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再也走不動了,菩薩慈悲,讓我躺下來吧!哪怕是死,只要不用再走就行了。雖然積雪覆蓋地面,走路也愈發危險,雪下不僅有石塊和草根,還有洞窟——土撥鼠最喜歡挖這種洞穴。精疲力竭的人一旦踏入洞穴,很容易會扭傷腳踝,甚至更糟糕。如果自己踏入其中會如何?——旦增不敢細想。

  絕望中,旦增又邁出一步。他感覺好像腳下不是泥土,而是棉花團,自己永無止境地墜落,卻又碰不到堅硬的地方,只是一直往下,往下。我必須停下來,找個地方躺下,好痛苦啊。我又冷又累,想睡……哪怕在火堆邊睡一小會兒,隨便吃點什么東西。

  但旦增很清楚,如果自己停下來,那就死定了,他沒少見過雪地里被凍死人的樣子,滿臉青紫,面露詭異的笑容,有的甚至扯開外衣。據說人在被凍死前會有一種覺得酷熱無比的幻覺。旦增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他也不想體驗。

  吐出氣息,旦增又邁出一步,他現在很慶幸唐人沒收了他身上的鐵甲,這即減少了負重,又不會失溫,更好的是他沒有被扒下羊皮襖子和牦牛絨披風,但靴子就沒辦法了——雪水從破損的地方滲入,然后凍結,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但愿自己能保住腳拇指,這樣雖然自己今后無法奔跑,但至少還能行走,沒有誰會需要一個無法行走的奴隸的。

  突然,旦增腳下被絆了一下,他想要站穩,但整個人像一尊石像般僵硬的倒下,有人在搖動他的肩膀。“起來,”一個聲音說,“蠢貨,這可不是睡覺的地方,會死的!起來,繼續前進!”

  “我沒睡,只是休息。走開,讓我一個人呆著!”旦增道,與其說是說話還不如說是呢喃:“我很好,只想休息休息。”

  “起來。”是那個羌人少女的聲音,聲音沙啞。她出現在山姆上方,披風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不能休息,你會凍死的。”

  “別管我!”旦增微笑道:“不,真的,我這樣很舒服。你快走吧,我再休息一小會兒,就會趕上去”

  “撒謊!”少女的臉頰已經凍的青紫:“你這樣只會越躺越沒力氣,然后就會死掉!”

  “怎么回事?”阿克敦從馬上跳了下來,他看了看旦增的情況,道:“吐延芒結波,牽匹馬過來!”

  吐延芒結波應了一聲,去找羊皮去了,阿克敦先從馬鞍上取下一只葫蘆,給旦增灌了兩口,然后取出刀子割開旦增的靴子,用先用雪拍打了兩下,然后用力搓了起來,錯了好一會兒,旦增腳上才有了知覺,只覺得有無數鋼針在刺自己的腳,慘叫起來!

  “有知覺了就好!”阿克敦笑道,他用一塊羊皮包好旦增的腳,又讓其上了馬,道:“你會騎馬吧,到了營地就好了,如果運氣不說的話,你的腳應該還能保住!”

  在阿克敦的引領下,一行人總算在凌晨前與王樸匯合了,王樸已經建立好了營地,看到阿克敦一行人的狼狽模樣,不由得大吃一驚:“你們是怎么搞的,怎么這個樣子?怎么多了這么多人?”

  “我們追上了那伙吐蕃人,把他們打敗了,這些是俘虜和奪回來的羌人!”阿克敦笑道:“只是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風雪,沒想到這里的天氣變化這么快,差點就都交待在路上了!”

  “是呀,我也聽那些老兵說過松州這邊天氣不尋常,不過沒想到能壞到這個地步!你也是的,遇到天氣不對帶著我們的人回來就是了,管這些羌人和吐蕃人干嘛?咱們衙前都自己兄弟損失一個都劃不來的!”

  “大都督新來乍到,對吐蕃人和羌人都不熟悉,如果能夠送幾十個俘虜去,豈不是正好?”阿克敦笑道:“大都督平日里待我們衙前都如何?不就是這個時候效犬馬之勞嗎?”

  “你說的倒是有理,幾日不見,你學問見漲呀!”王樸笑道:“算了,我已經讓人燒好姜湯了,先喝碗姜湯,涂點膏藥吧!”

  “嗯!”阿克敦應了一聲:“對了,你覺得這風雪會不會就怎么下下去?那我們會不會被困在這里了!”

  “現在才九月,應該不會!”王樸道:“我已經問過了,他們說這里的天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如果是十月份以后可能會連續下雪,現在應該就下個一兩天就停了,那時候我們再回松州不遲!”

  事實證明王樸說的沒錯,這場突然而來的大雪到次日中午就小了,到了傍晚就完全停了。第三天早上,一行人就啟程回送走去了。

  松州城。

  “王樸和阿克敦他們回來了?”王文佐抬起頭:“好,想必是路上被雪困住了,這個鬼地方比百濟和高句麗還糟糕,一不小心就要吃大虧!”

  “他們回程時遇到大雪了!”伊吉連博德笑道:“不過他們也不是空手回來!”

  “不是空手回來?什么意思?搶回來一部分羌人了?”王文佐問道。

  “不止,阿克敦趕上了那伙吐蕃兵,將其打的全軍覆沒,生俘七十余人,兵甲都帶回來了,還有一個副百戶。”

  “哦?阿克敦這次可立下大功了!”王文佐笑了起來:“我還想著如果能抓幾個吐蕃俘虜回來就好了,也好看看吐蕃人到底厲害在哪里,現在居然抓了這么多回來,很多事情就可以問清楚了!不然簡直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這仗簡直是沒法打!”

  “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這詩好!”伊吉連博德拊掌笑道:“那屬下立刻將吐蕃人的俘虜帶上來!”

  “先不慌,把他們的兵甲多拿幾幅上來,讓我看看!俘虜明日再問不遲!”

  伊吉連博德應了一聲,很快就送上了幾幅盔甲兵器,王文佐一一細看,這幾副都是扎甲,其甲葉精良堅硬,尋常刀劍皆不得傷,又用弓弩試射,三十步左右放能透甲,較之大唐的兵甲,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是好甲呀!”伊吉連博德咋舌道:“吾國工匠遠遠不及!”

  “其實也沒有什么!”王文佐笑道:“吐蕃人應該是有好礦,所以能冶煉出好鐵,然后反復冷鍛打,所得的甲胄自然堅利,不過他們國內就那么點工匠,花了那么多人工鐵料在武器兵甲上,想必國中農牧的器具肯定粗陋的很,說不定農夫用的還是木石器具。農業乃百業之本,吐蕃人這般窮兵黷武,就算得利一時,也長久不了。只要侵掠一時無所得,自然就會自相吞噬而亡!”

  “都督說的是!”伊吉連博德點了點頭:“不過窮鼠噬貓,吐蕃人這般窮兵黷武,其鋒難當。您以為應當如何處之呢?”

  王文佐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他剛剛對吐蕃的分析自然不假,以吐蕃如此落后的生產力水平,小國寡民,卻能豢養這么多裝備精良的軍隊,那必然是把國內有限的資源都投入在軍事上,比如青壯從軍,有限的工匠和金屬都用在軍事上,農牧業得不到足夠的金屬工具,而這必然會對本國的農牧業生產造成更壞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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