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實，個矮，標準梨形身材，一頭宛若鋼絲刷般的黑發已經染上些許灰白，可以看出歲月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在地鐵站工作多年的老資格老家伙，聽到瑞凡的問詢，毫不留情就翻了一個白眼。
“耶穌基督，你們在說什么蠢話？”
“你們知道每天在這個車站上下車又或者是換乘轉車嗎？不，你不知道，因為根本就數不清楚，嘖嘖，你們現在拿著一張照片過來問我是否見過？”
然后，她再翻了一個白眼。
“吖，吖吖，我可能見過；同時，我也可能沒見過。”
滿臉都是嘲諷。
但瑞凡也不介意，從種種跡象來看，這位連環殺手應該是男性，也就排除眼前這位女人的嫌疑，他的訪問目標是另外一位，喬治婭和桑德拉案件發生當晚都在值班的一位中年男性。
現在，瑞凡以喬治婭-海斯的案件為切入點展開問詢。
“那天晚上還有另外一位和你一起值班的工作人員叫做什么克里斯？”
“克萊門斯，克里斯-克萊門斯（Chris-Clemons）。”女人滿臉不耐煩，一大清早剛剛上班就處于暴躁狀態，聽到瑞凡的話語就直接搶著回答，然后恨不得眼前這兩個家伙快些結束工作，不要再繼續糾纏自己。
“克里斯。”
“克里斯！”
一聲比一聲響，最后干脆來了一句河東獅吼的咆哮。
“克里斯-克萊門斯！”
女人滿臉煩躁地看向瑞凡。
“你們應該問問他，他可能記得，他觀察力比較好。”
然后，克里斯出現了——
同樣矮小、敦實，從視覺層面來看，也就比他的同事稍稍高出半個手掌而已，但身型保養比女人好，至少那個微微挺出來的啤酒肚還沒有完全凸出來。
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盡管M字禿已經越來越明顯，但頭發數量還蠻多的，遠遠看過去有點棕毛獅王的模樣，留著紅色絡腮胡、一身制服，普普通通規規矩矩。
然而，一個照面，就略顯怪異：
氣質。
想象一下，一位美女盛氣凌人和一位大叔盛氣凌人，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姿態帶來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克里斯就是如此。
整個外型并沒有特別之處，那樣的身高再加上地鐵工作人員的制服，放在人群里也不是顯眼之人；但他舉手投足的姿態卻流露出一種從容、悠閑、自如，外型與氣質的差異也就帶來一種奇怪的印象。
柯克不由就多看了克里斯兩眼。
克里斯并沒有因為同事的大喊大叫而流露出任何慌亂，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模樣，進入地鐵站的工作人員辦公室，略顯無語地瞥了自己同事一眼，然后才注意到辦公室里的兩張陌生臉孔。
克里斯看了過來。
女人在旁邊解釋道，“NYPD。克里斯，他們是前來詢問前幾天電池公園那個被謀殺的女孩兒的事情，她曾經在這里轉車。”
克里斯微微抬起下頜，打量了一下眼前兩個人，瑞凡繼續出示喬治婭的照片，“你看見過她嗎？”
克里斯并沒有開口回答，而是慢慢悠悠地邁開腳步，正面走向瑞凡，瑞凡還以為他準備靠近一些瀏覽照片，卻沒有想到克里斯就這樣徑直掠過他，完全無視瑞凡的手勢，朝著后面的咖啡機走去。
柯克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眼神。
克里斯的眼神懶散地注視瑞凡，因為身高的巨大落差，如果距離漸漸拉近，克里斯就必須慢慢抬起下巴，才能夠保證眼睛對視，但克里斯并沒有。
他的腦袋角度始終保持一致，于是伴隨距離的拉近，他的眼神焦點就越來越高，完全沒有把瑞凡放在眼里，無形之中就流露出一種傲慢和鄙夷。
瑞凡沒有預料到這一幕，他只是覺得莫名其妙，然后克里斯就已經越過他和柯克，自顧自地倒咖啡。
所以，這又是哪一出？
瑞凡眉宇緊蹙起來，看向柯克，然后就看到柯克滿臉興致勃勃地注視著克里斯的背影，流露出些許玩味。
然后，克里斯開口了，背對瑞凡和柯克。
“我正納悶，你們什么時候才想起來詢問我們呢。”
輕松自如，指點江山，話語里的傲慢全然沒有掩飾，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當然，他自己完全沒有察覺。
“對，我見過她。”
“報紙刊登她照片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她來。”
瑞凡輕輕抬起下頜，流露出些許意外，“那個晚上你注意到她了？”
從證詞對比一下，他的同事，一言斷定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因為車站人潮涌動；但克里斯一眼就認出受害者？
這是可能的嗎？
克里斯轉過身來，慢條斯理地品嘗一杯清晨咖啡，“在這里工作也沒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打發時間，不是嗎？看看美女也就是為數不多的消遣了。”
“我看見她，不由發出感嘆，真是一個多么美麗的生物。相信我，你不會輕易忘記這樣漂亮女人的。”
克里斯端起咖啡，以一種享受下午茶悠閑的姿態喝了一口，興致勃勃地看向瑞凡，眼睛里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瑞凡眉尾輕輕一揚，“你注意到有人和她說話或者跟蹤尾隨她嗎？”
克里斯搖搖頭，“不，沒有。不過，”他喝了一口咖啡，“她接了一通電話，然后就走了。”
瑞凡隱隱覺得這一來一回的對話有些奇怪，但一時半會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感覺？
然后，柯克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切進來，“我覺得，我們應該認真做筆記，把這個對話全部記錄下來。”
瑞凡眼睛一亮——
上司對下屬的口吻。
那感覺就好像公司開會，大老板正在發表講話，盡管沒有明言，但下面的小嘍啰們紛紛在電腦上做筆記。
特別是再次看向克里斯，他依靠著桌子，單手插口袋、單手端著咖啡，面對警察也還是擺出怡然自得的姿態，似乎正在腦海里上演“欲望都市”的場景。
整個畫面就越發栩栩如生起來。
柯克故意這樣做，放低姿態，滿臉認真的表情里隱藏著不易察覺的諷刺。
克里斯……并沒有察覺，反而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主意不錯嘛。”
克里斯看向柯克，流露出心滿意足的贊許。
然后——
柯克居然真的掏出紙筆，滿臉崇拜的表情準備記錄，“你剛剛說，她接到一個電話，然后才離開地鐵站？”
這畫面……
瑞凡想笑，差一點點就要憋不住，他不得不低垂腦袋，掩飾嘴角的弧度。
所以，這是什么，“周六夜現場”的拍攝場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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