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積雲眸光微閃。
這老婦人是什麼人？
這麼大的口氣！
念頭一閃而過，那老婦人已甩開了妙齡少女的攙扶，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來。
趙七嫂忙迎了上去，道：“老嬸，您怎麼來了？”
老婦人頷首，目光卻直直地落在宋積雲的身上。
趙七嫂見了，對那老婦人道：“這位就是李小姐。”
又對宋積雲道：“這是我們家孩子的叔祖母。待人最最和善不過了。村裏的婦人有什麼事，都喜歡找她老人家幫忙。”
宋積雲笑著曲膝給老婦人行了個禮，稱了聲“老安人”。
“哎喲！”老婦人笑道，“這可不敢當。”然後稱讚她，“隻聽說來了位李小姐，卻沒有想到這麼的標致！”
眾人哈哈地笑。
老婦人左顧右盼的，道：“李公子呢？怎麼沒有看見李公子？”
“在堂屋呢！”趙七嫂應著。
老婦人就攜了宋積雲的手進了堂屋。
元允中正站在堂屋中間，身高腿長，星目薄唇，英俊得讓人側目，連簡陋的屋子都看上去沒有那麼寒酸了。
屋子裏靜了幾息。
眾人紛紛麵露驚豔之色。
那老婦人更是把宋積雲往元允中的身邊一推，笑著道：“我就說，李小姐這麼漂亮，是什麼樣的人，才配得上李小姐這一片癡心。現在見到了李公子，我可算明白了。李公子這相貌，才學，別說是蘇州府了，就算是放眼江南，那恐怕也是獨一份了。”
她說著，退後兩步，止不住地稱讚道：“瞧瞧！這兩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似的，就沒有見過比他們更般配的人！”
眾人嬉嬉地笑，紛紛稱是，三三兩兩地議論起來。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李公子這樣俊俏的人呢！”
“可俊俏也得過日子啊！照我說，他們就應該像老嬸說的，留在我們這裏成了親算了。等再過幾年，抱幾個孩兒回去，家裏還有什麼說的。”
“是啊！何必去景德鎮。景德鎮那邊的作坊，都得熟人擔保。差事不是那麼好找的。”
“可李公子和李小姐的盤纏和行李都被那車夫給順走了。要是成親，這鍋碗瓢盆，被褥，幔帳都要置辦……”
“這有什麼的！我把給我姑娘準備的兩床被褥先給他們用了再說。”
“我們家有套新的碗碟。”
“我們家有對新枕巾。”
……
大家七嘴八舌的，好像他們立馬就要在這裏成親了似的。
宋積雲目瞪口呆，不由朝元允中望去。
元允中神色冷漠，半闔著眼睛，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宋積雲幹脆嬌羞般地低了頭，由他們議論去。
元允中眼角的餘光卻落在她頸後的脖子。
白皙細膩如初雪，潔淨中透著幾分晶瑩。
元允中目光幽深，喉結滑動了一下，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而那老婦人見了，眼底閃過幾道精光，笑著朝眾女人喝斥了一聲“行了”，道：“你們都少說兩句，誰像你們似的，沒臉沒皮。”
眾人笑著捂了嘴。
老婦人這才轉頭不好意思地對元允中道：“公子見諒！鄉下婦人，沒見過什麼世麵，失禮了！”
元允中神色不變，淡然地點了點頭。
老婦人就自我介紹道：“村子裏管事的趙五，是我兒子。公子會畫畫，我們又急需個會畫畫的人。原本這件事應該由趙五來和您談才顯誠意。可趙五出了門，要四、五天才能回來，我就倚老賣老，來見公子了。
“還請公子留步，在我們這裏再多住幾日，等趙五回來了，您要是覺得不合適，再走也不遲。”
這緩兵之計用得不錯。
就怕等來的是那群追擊他們的人！
宋積雲在心裏嘀咕著。
元允中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沒準備做畫師。”
老婦人笑容微斂。看了宋積雲一眼，笑道：“這裏去景德鎮路途遙遠，您走得，李小姐一個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富貴堆裏長大的嬌小姐怎麼走得？”
元允中瞥了宋積雲腳一眼。
宋積雲立馬表態，輕輕地拉了拉元允中衣袖，低聲道：“我，我還能走！”
元允中看著她，烏亮的眸子黑漆漆的，深沉的像海，讓人看不清思緒。
宋積雲愣住。
那老婦人就勸道：“李公子，李小姐可是什麼都聽你的。你也不能辜負李小姐才是！”
元允中突然眉頭微蹙，顯得有些為難地望著宋積雲，道：“你想留在這裏嗎？”
宋積雲腦子轉得飛快，麵上卻溫順地道：“我都可以，隻要能和公子在一起就行！”
她睜著大眼睛望著她，目光亮晶晶的，仿若傾慕的光環。
元允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卻遲疑道：“可這深山老林的！我答應過你過好日子的！”
宋積雲忙表白道：“可我更想公子高興，公子高興了，我才能心安……”
卻被那老婦人的笑聲打斷了。
她道：“李公子，李小姐，老話說的好，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你們手裏有錢了，哪裏不能去？”
元允中聽了，若有所思。
老婦人神色大霽，繼續道：“誰家的大人能拗得過孩子？我要是你，就在這裏好生呆上幾年，賺了錢，帶著老婆孩子衣錦還鄉，就算是家裏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你也有錢置辦家業，養活兒女，這豈不是比什麼都好？”
元允中隱入了沉思。
宋積雲不由喃喃地道：“隻是我們已經寫信給我姑姑了，說這兩天就會到。若是我們就這樣留在這裏，她肯定會派人四處找尋的。我們總不好失信於她！”
老婦人沉吟道：“要不，你們再寫封信給你姑姑。”
宋積雲苦笑道：“我母親知道我來投靠我姑姑，才想辦法讓家裏沒有找我的。若是我們沒能去我姑姑家裏，隻怕是會把我家裏人也引了過來。”
老婦人想了想，道：“或者你先回趟景德鎮，和家裏的人說好了再過來？”
宋積雲就弱弱地問：“不知道這畫畫的差事是個什麼樣的差事？畫什麼？有多久？嗯，銀子怎麼結？我見了我姑姑，也好讓她不要擔心。”
如果對這個差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是不會問得這麼仔細的。
老婦人越發篤定自己的計策有用了。
她歡暢地笑道：“具體畫什麼，等你們來了再說。但我保證，李公子一個月最少也能賺五十兩銀子。”
她又許諾了一些可以借銀子給他們成親，還可以借房子給他們暫住之類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