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佳佳看寧亮半彎著腰，也不換拖鞋，反而是盯著小樂的拖鞋在看，她皺了皺眉，一時之間，這個已經是三十四歲卻僅僅就談過連這一場才算兩場戀愛的女人，有些反應遲鈍，沒有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寧亮？”她俯下身去叫這個男人，眼睛去看他的臉，他還在發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小樂的拖鞋，像是有什么心事。
算了，還是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吧，什么時候想走出來了，他自然而然的就會走出來。
董佳佳轉身去了廚房，拿了一副碗筷，放在餐桌上，然后開始吃飯。
大約十分鐘的樣子，寧亮這才來到餐廳。
看了看董佳佳，她安靜吃飯，見他過來，只是微微一笑。
只覺得自己今晚來得不對，不合適。
可是這會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矛盾。
過了片刻，他尷尬地說：“我去洗手。”
董佳佳點頭，看到他唇片發干，起了皮，她起身去廚房接了杯溫水，放在擺著空碗筷的位置上。
寧亮去洗手間洗了手，這個地方三年前他來過，只是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大約60平方的樣子，之前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其實還算寬敞，如今變了，改成了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吃飯就在廚房門口擺了一張小圓桌，倒也不覺得局促，看起來很溫馨。
衛生間里，洗手臺上面，擺著男士的洗漱用具，毛巾架上，有男士的浴巾毛巾，一切都彰顯著，這里平日里住著一個男人。
他沒用男士的毛巾擦手，而是選擇了那條淡粉色的毛巾。
擦過手站在門口，旁邊就是一間臥室，房門半開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想看什么，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不大，一張1.5米的床放下后，還有一個衣柜，一個小型的書桌，基本上就沒多少的空間了。
色調很少女風，淡粉色的，窗簾是淡粉色的，連帶著廣木上的四件套也是淡粉色的，衣柜和書桌也都是淡粉色的。
她有一顆少女心，他笑了，繼續打量著這個房間。
墻壁上沒有婚紗照，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相框，相框里是一張全家福，她，董樂，她的父母。
他又走到衣柜前，拉開衣柜，里面只有女人的衣服，很奇怪。
難道說，她跟她男朋友是分開住的嗎？
想到這里，他急于證明自己的猜測，連忙走出這間臥室，去了隔壁的臥室。
兩間臥室大小差不多，這個明顯就是男人的風格，簡單的黑白灰色調，但是收拾得十分的整潔干凈，墻角放著吉他，墻壁上掛滿了照片，一開始寧亮還以為是明星照，心里還嗤之以鼻，這男人多大歲數了，還追星？
等他朝里走了幾步后，整個人就停了下來，那不是明星照，而是一張張的生活照，董佳佳的，董樂的，他們父母的，還有只是純粹風景的。
寧亮忽然就笑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失而復得后的欣喜。
他匆忙轉身出去，一不小心磕到了門口的柜子上，摔爬在地上。
董佳佳聽到動靜，起身走過來，看到他從董樂的房間走出來，她愣了下，指了指洗手間，“洗手間在這邊，那是小樂的房間。”
“我，我知道。”寧亮忍著磕疼的膝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一下子將她抱在了懷里。
董佳佳眨了眨眼，這會兒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撲哧一聲就笑了。
寧亮的臉一紅，知道她笑什么，于是臉越發的滾燙，覺得自己已經是年近四十的人了，怎么還跟個毛頭小伙子那樣沖動呢？真是的，幾時才能沉穩下來？
他將懷里的人抱得更緊，恨不得揉在自己的身體里，這樣以后不論去哪兒都帶著，再也不用一個人在黑夜里寂寞。
“佳佳，我回來了。”
董佳佳點點頭，揚起手去看無名指上的戒指，三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說實在話，這三年里，也沒有特別的想，只是在閑下來的時候，看著手上的戒指，會嘆道，哦，是有婚約的人咯，董佳佳，你未婚夫已經走多少多少天了，再有多少多少天就回來咯，你可要安分守己呀！
她一直很安分守己，她是個特別長情的人，不然不會一段暗戀守了三年。
所以，她會等寧亮的，因為寧亮可比劉成靠譜多了。
至少，在跑一萬米的時候，她知道，一萬米的終點有個人在等著她。
董佳佳晃著手，無名指上的鉆戒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所以呢，寧亮，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寧亮朝后退了兩步，脊背貼著墻壁，然后將董佳佳抱起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三年前我就已經提交了離職報告，今天回來之前正式生效，現在我變成了無業游民，求收養。”
“收養可以呀。”董佳佳緩緩伸出手。
寧亮不明所以，伸手這是要東西的姿勢，可是要什么？
他的手？
對，一定是他的手，代表牽手一輩子。
他激動不已，連忙將她放在地上，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緊扣，一輩子都不分開。
董佳佳當然知道他此時心里是怎么想的，可她的意思才不是這呢。
不過，一想起剛才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就想笑。
想來他進小樂房間是查看情況的吧？他以為她這幾年已經結婚了或者有男朋友了？
他們之間還沒有到那種相互信任的地步，所以她不生氣他的不信任，只是覺得，近四十的人了，幼稚得像個孩子。
她故意板著臉，將手從寧亮的手里抽出來，看著他，也不說話。
寧亮被她的模樣給弄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佳佳……”
董佳佳不出聲，依舊朝他攤開著掌心。
寧亮盯著她細嫩的手，忍不住又伸手握住，歲月真的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她還是三年前的模樣，年輕，漂亮。
而他，老了，兩鬢已有白發，雖不多，但少說也有七八根十來根了。
馬上都四十歲的男人了，到了不惑之年，人生也走了一半了。
她 她的無名指上還戴著三年前他離開時候給她戴上的戒指，他的心里一陣陣的感動。
“佳佳，謝謝你。”他重新擁她入懷，謝什么呢？謝她肯等著他，整整三年。
“佳佳，謝謝你。”他復又說，將她抱得更緊。
三年了，在邊境，沒日沒夜地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她是他唯一的支撐和信念。
這三年里，他三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最后一次，也是三個月前，在收網之際，他的身份被察覺，一顆子彈從他的心臟穿過，一顆子彈打入頭顱，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活不了了，就連醫生都宣布了他的死亡，可他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對外人來說，是奇跡，可是對他來說，這是他應該做到的。
他讓一個女人，沒有名分地在異鄉他地等著他，他就必須回去，給她一個交代。
他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她，可是在到了她所在的城市，他卻突然怯懦了，他害怕了，他不知道，她會不會還在原地等他，等他回去娶她。
他十分的清楚，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因為相處的時間太短，縱然是一見鐘情，在時間的長河中，也會被消磨殆盡。
所以他很害怕，害怕回來只是一場空，她挽著別的男人的手臂，笑著對他說，嗨，寧亮，這是我丈夫。
可是，沒有，他的緊張，他的害怕，都是不存在的。
她還在等著他，等他回來，娶她。
“佳佳，我回來了。”他又說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但這一次，意義不一樣。
董佳佳點頭，閉著眼靠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得很快，撲通撲通的響。
她又笑了，他這是緊張嗎？
“嗯，你回來了，到明天，整整三年。”
“佳佳，你還記得我走之前，你答應我的嗎？”
“什么？”
“嫁給我。”他單膝跪地，手中又多了一枚戒指，不是白鉆，而是藍鉆。
這鉆石是他在邊境做臥底的時候算是意外所得吧，鉆石是天然的，他找人設計了款式，按照她當年的尺寸，訂做的，還做了一條項鏈，不過項鏈今天不送，等結婚那天再給她戴上。
董佳佳伸手將戒指捏到手里，迎著燈光去看，鉆石并不大，但十分的漂亮，倘若現在真的給她一枚鴿子蛋，她也不敢往手指上戴，她怕被人給搶了。
“寧亮，你別告訴我你的安置費你全花在這枚戒指上了？”明明嘴里嫌棄著，人卻已經利索地將原來手指上的戒指摘掉，換在了右手上，將這枚藍鉆的戒指還給了寧亮。
寧亮捏著手里的戒指，不知所措，連忙解釋說：“沒有，佳佳，真的沒有。”
“那你的安置費呢？”
“安置費在卡里，這真不是安置費買的。”
“偷的？搶的？還是說……寧亮，你跟我老實交代，你在外面到底有幾個女人？是不是哪個老女人送你的？”
寧亮哭笑不得，老女人送他的難道不是應該送男款的戒指嗎？
他索性也不再說什么，拉住她的手，直接將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而后站起身，“管他哪個老女人送的，反正現在戴在你手上就是你的了。”
他像一只狡猾的狐貍，從此將她的人生套牢。
可他卻又清楚明白，套牢的又豈止是她的人生，還有他自己的。
“明天我們一起回去，把結婚證領了，我的安置費還有B城那邊的房子車子賣掉的錢，加在一起，足夠我們在云城買一套大房子，我想好了，買個復式的，這樣將來小樂，還有你爸媽都能過來一起住。”寧亮清晰地說著自己的計劃，這些事情在這三年里，他已經反反復復千百遍地計劃著，計劃著他們的未來，他們將來的生活。
董佳佳沒有反駁，深吸了一口氣點頭，她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了，早已經過了沖動的年紀，所以她盡管心跳得比平日里快，但是臉上卻并沒有過多的表情，她很平靜，平靜地陳述了一件實事，“寧亮，再不吃飯，都涼了。”
她餓了，肚子早咕咕叫了。
寧亮隨即皺起眉頭，“董佳佳，我在跟你討論婚姻大事。”
“所有的婚姻到頭來還不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董佳佳反問了一句，轉身，去吃飯。
寧亮摸了摸鼻子，跟上她，快走了一步，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不愿分開。
吃飯的時候也左手拉著她的左手，吃一口抬起頭呵呵傻笑，再吃，再笑。
“寧亮，你再笑，我一會兒不讓你吃了！”
好吧，他不笑，可是心里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可是吃了沒幾口，他又開始傻笑。
董佳佳徹底無語，也懶得搭理他，就默默吃飯，他說話，她樂意了就回他一句，不樂意就拿眼睛看他。
一頓飯，斷斷續續吃了一個多小時。
晚上十點，董佳佳剛沖過澡換了衣服，董樂開門進屋。
一打開門，就嗅到了不對勁，他還沒有看到客廳沙發上累了一天晚飯后躺著看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的突然歸來的未來姐夫。
扯著嗓子沖著屋里喊道：“董佳佳，我跟你說，你可別打臉啊，當初你跟我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你會等寧亮三年，明天才到期呢，你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找男人了？你說你找男人你還帶家里來，你想做什么？”
董佳佳眉梢一挑，絲毫也沒有羞恥，靠在房門口，端了一杯熱水在慢慢喝。
客廳的燈沒開，沙發上的人也沒醒。
“姐，你老實交代，這男人的姓名，年齡，職業，年薪，有無車房，有無婚史，有無不良嗜好。”
“嗯……三十九，無業游民，無房無車，無婚史，不良嗜好嘛，應該沒有吧。”
董樂幾乎尖叫，“啊？董佳佳，你找了個什么男人呀！我跟你說，馬上斷了，不然我現在就給董國棟同志打電話！你信不信明天一早他就會出現在我身后的門口？”
董佳佳捧著水杯不吭聲，放佛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董樂嘿嘿一笑，換了拖鞋朝屋里走，“姐，讓我看看你這屋里藏著的漢子是誰？”
“不用看了，在這兒呢！”客廳里，突然響起個聲音，嚇了董樂一大跳，轉身只見一個黑影從昏暗中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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