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波又一波人的涌入，病房很快就站不下了，姜小米只好領著阿城跟李小甲退出來，等他們檢查好了再進去。
希望這次，不要是空歡喜。
姜小米雙手合十的沖頭頂的燈拜了拜。
威廉已經開始給陸青龍打電話了，估計是太激動，連母語都冒出來了。
姜小米見狀，也趕緊給婁天欽打電話，宣布樸世勛醒來的好消息。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婁天欽來了，替樸世勛做檢查的醫生也結束了。
“少奶奶，人是真醒了，這下可以放心了。”
有趙醫生打包票，姜小米心中懸起來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進去看看。”婁天欽道。
姜小米嗯了一聲，兩人同時推門。
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姜小米擔心樸世勛才醒過來，還不太適應，所以，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樸世勛沒有說話，眼底醞釀著讓人難以猜懂的復雜。
看著他這個樣子，姜小米沒由來的一陣心慌，悄悄地拉了拉婁天欽袖口，低低的問：“怎么回事？不會是失憶了吧？”
婁天欽端詳了片刻，大步的走上前，簡單又粗暴：“認得我嗎？”
樸世勛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他的嗓音聽起來十分的沙啞：“出去！”
婁天欽一怔，眼底迅速的凝結一層寒意：“你說什么。”
樸世勛閉上眼睛：“放心，我沒有失憶，只是有點累。出去。”
姜小米見狀，連忙拉著婁天欽往病房外走。
出了病房，婁天欽一把甩開她；“瞧他能耐的，這么一病，脾氣倒漲了不少。”
“哎呀，大病初愈，你就別計較了。”姜小米一邊安慰丈夫，一邊也跟著好奇：“你說的也是，怎么還發脾氣呢。難道剛醒，有起床氣？”
婁天欽剛要接話茬，卻又聽她繼續說：“發脾氣就發脾氣吧，脾氣不好，身體好就行。”
姜小米掏出手機，吩咐余管家煮點燕窩送過來。
等掛了電話，婁天欽鬼使神差的問：“燉燕窩干什么。”
姜小米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給樸世勛吃。”
婁天欽瞬間臉色就不對勁了：“誰喂他吃。”
姜小米：“誰喂還不一樣嗎？你要想喂，那就你來。”
婁天欽：“……”
……
樸世勛一向是控制情緒的高手，而剛才的那通火，發的實則叫人莫名其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他的夢，被人吵醒了。
在那個夢里，他有一個叫姜小米的妻子，生了一個叫樸雋的兒子，那孩子聰明又懂事，就是脾氣犟得很，典型的屢教不改，跟他媽一個德行。
他們家中還包括一個叫樸橙橙的奶奶，一個不學無術的哥哥亞瑟，以及隱退政壇的老伯爵。
他們一家六口擠在九十平方的房子里，雖然擁擠，卻熱鬧的不得了。
不像清水灣，富麗堂皇，卻冷清空曠，沒有半點人氣。
樸世勛在夢里的身份并不顯赫，甚至不及他現實生活中的萬分之一。
可那又怎樣？他的母親跟父親都還健在，亞瑟雖然沒有用，厚著臉皮擠在弟弟的家里蹭吃蹭喝，但是，在照料父母的起居上面，他還是很盡心的，還包括孩子的接送跟教育。
即使夢里也有婁天欽，但他們的角色卻是互相調換的，他嬌妻再懷，婁天欽卻一無所有。
婚宴上，被嫉妒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婁天欽，居然口出惡言：“我祝你們……祝你們趕緊得艾滋，趕緊得。”
樸世勛當時就笑了。罵吧，反正他贏了個媳婦。
在未來的日子里，他跟姜小米感情一直很穩定。
偶爾也會吵架，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最憋屈的是，姜小米在天花板的夾層里發現了他藏得六千塊錢。
上繳了錢不說，還白白挨了一頓罵，那天，樸世勛賭氣，坐在樓梯口，不肯回家。
樸橙橙出來找他。
母子并排坐在冰冷的樓梯上。
樸世勛難得尷尬：“媽，您怎么出來了。”
樸橙橙是個溫柔的人，說話也是柔柔的，軟軟的：“小米叫我問你，雞湯到底喝不喝了，不喝她倒掉了。”
樸世勛像個孩子一樣跟母親抱怨：“連哄人的話都不會說，要倒掉的東西拿來給我喝，我才不喝。”
樸橙橙假裝生氣：“你還矯情上了，你背著人家藏錢，你要干什么呀？”
樸世勛道：“我還能干什么？還不是想在您六十歲大壽的時候，買個金鐲子孝敬您。現在好了，錢落到她手里，什么都沒有了。”
“你這些年給我買的還少嗎？”
在現實生活中，樸世勛從未給他的母親買過任何東西，因為那時候年紀小，沒有能力。
而等他有能力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世上了，想孝敬也沒機會了。
想到這里，樸世勛眼眶忽然濕潤了，原來，這就是他長久一來匱乏的，渴望的，向往的。
夢境里時間過的很快，樸橙橙過完六十歲，緊跟著樸雋就要期末考試了。
復習階段，樓上的鄰居總是吵的不得了。
有時候，晚上睡覺都能聽見打呼嚕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
這些也就算了，到后面越來越過分，白天黑夜的拉小提琴。拉的巨難聽不說，還沒一個在調子上的。
樸世勛受不了了，披上衣服就去樓上找人理論。
就在對方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刺耳的白光從那扇門里投射在他身上。
樸世勛倒退一步，誰知道卻一腳踩空，身體急速下墜。
張開眼睛的那一瞬，他覺得自己活過來了，但又像是死去了。
這也就是他為什么會脾氣不太好的原因。
樸世勛轉頭看向窗子的方向，窗外晚霞燦爛，他忽然心生遺憾，他居然沒有留下一句話就從那個夢境里離開了。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
婁天欽跟姜小米一前一后，婁天欽的臉很臭，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
姜小米催促：“你墨跡什么呀，走快點。”
樸世勛驚訝的發現，她呵斥婁天欽的樣子跟在夢里沒收他六千塊的時候，竟是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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