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義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不會吧，你這是在等大哥？”
衛寧嘴角抽了抽：“大哥你也太自戀了吧，今天我們可是聽到了一件大事情，媽媽你是不是第一時間就去跟爸爸講了，我都說了爸爸這會兒肯定還在單位，你還不信。”
他兩人打電話那個黏糊勁，加上又是碰到了個大事情，沒個半小時絕對聊不完。
哎呀，來北京這一趟，花的最多的大概就是電話錢哦。
衛寧覺得，她媽媽這么喜歡打電話，完全可以買個大哥大，她也太樸素了，到哪里去都找公用電話亭，省錢是省錢了，可是人家要找她是真的不方便，幸好現在有了中文尋呼機。
“什么大事？”衛子義還沒吃飯呢，見早上的梨還沒人動，自己取了小刀過來，給自己削梨吃，這個季節梨是很清甜的。
衛寧見到雪白雪白的梨子肉，胃口頓時也好了起來，纏著衛子義給她也削一個。
衛子義便把剛才削好了的梨給了她，又拿起一個削起來。
衛寧一邊吃著梨，一邊問媽媽：“媽媽，是我能說的嗎？”
柳綿綿：“有什么不能說的呢。”
衛子義好奇極了：“有什么大秘密？”
衛寧故作神秘：“你猜？”
衛子源從外頭回來，見大哥手里剛好拿著個削好的梨，順手拿過來就往嘴里塞，咔嚓咔嚓咬著吃的香甜，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大哥，這梨好吃，能問一問周嬌是在哪里買來的嗎？”
剛才那個是給媽媽削的，衛子義很氣憤。
“你要吃不知道自己削皮？”
“哪有別人削的好吃，大哥你人最好了，不用跟你親愛的弟弟多計較了好嗎？”衛子源還故意把梨啃的咔咔響，跟小時候一樣故意欠他：“好吃，又甜又多汁，特別好吃，咱們南方怎么沒這么好吃的梨。”
“有的。”柳綿綿接過來衛子義遞過來的梨，咬了一口：“沒有老家的黑皮梨好吃，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家門口就有一顆黑皮梨樹，一到夏天我就抱著根棍子睡在樹底下，沒人看著肯定有人會上門偷梨。”
“沒長好也會偷？”
“那會兒水果少，有人饞哪怕是酸的澀的也會吃，而且這顆梨樹結的果子又大又甜，我小時候就很喜歡吃梨，所以你外公外婆就告訴我，想吃梨自己守著去。”
柳綿綿的養父養母，那對老夫妻，收養她的時候已經五十來歲，在那個年代的農村，已經是老年人了，等到柳綿綿十來歲大小，他們也都六十了，養活一個孩子實在是費勁，那顆梨樹上結的果子，是要去城里找人換生活必須品的。
她守了一個多月，有天早上起來晚了，發現樹上的果子都沒了。
那天是集市，養母起了個大早，把成熟掉的梨摘了下來，用背簍背著去公社的市集里換成東西。
也不怪母親沒提前跟她說一聲，這會兒趕集要趁早，到了吃午飯前后就徹底沒人了，白云村離公社還有段距離，背著東西走過去會更慢一些，母親只能凌晨五點鐘爬起來摘梨，早飯都沒吃就去趕集了。
那個時候柳綿綿還小，不懂得那些東西對于一個家庭的意義是什么，于是哭了起來，哭的那叫一個傷心欲絕，等她養母背著換好的東西回來，見女兒都哭成小花貓了，笑著擦干了她的眼淚。
“你你這個傻孩子，也不怕別人笑話你饞？”
“我才不管別人怎么想呢？”女孩特別難過，那是她守了一個夏天的梨：“媽媽你換了什么好東西回來嗎？”
母親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學校的同學總笑話她，笑她的媽媽是人家的奶奶的年紀，還笑話她是撿來的，其實柳綿綿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父母撿來的，養大她很不容易。
“你看看，你讀書的本子、筆都是你的梨換回來的。”母親把背簍上方的一層稻草打開，耐心的告訴她：“咱們家綿綿也會自己掙錢了，往年的梨都被人偷走，今年的是你守下來的，也就是你掙回來的，你自己掙的錢換的本子和筆，以后就不用撿人家的鉛筆用了。”
那會兒農村條件也不好，一般人用鉛筆都是要用到尾巴頭的，最后剩下來一丁點不能握的長度，才會扔掉，柳綿綿就是撿回來這些鉛筆頭，拿回家讓爸爸給她加工變長，柳父是怎么做的呢，利用了煙斗的原理，做了個合適長度的筆頭，裝在鉛筆尾巴上，于是鉛筆尾巴就能握得住了。
但時間久了，旁人也發現了這個法子，鉛筆尾巴就不愿意扔了。
于是柳綿綿的鉛筆快要告罄，沒有鉛筆她就寫不了字，作業都做不了。
“哇，我有新鉛筆了？”沒有梨吃的難過也瞬間消失掉，看著媽媽背簍里面的那兩只鉛筆，欣喜若狂：“這比吃梨更好。”
其實大部分的錢，都換成了家里的必備品，鹽，洗衣服用的洗衣豆，桐油等等......
但誰還記得這個呢，這兩只鉛筆她只要省著一點用，下一個學期都夠了，光想想這個就夠興奮的，另外還有驚喜呢，母親從碗柜里頭拿了三個梨出來。
“你看，這三個梨是樹上最大的，我都留給你了。”
“哇，還有梨吃！”柳綿綿高興的跳起來，在母親臉頰上親了一口，飛快的跑進廚房，洗了洗切成了三瓣。
母親一瓣，父親一瓣，她一瓣。
中午的時候，全家人都吃到了今年的新梨。
不知不覺，很多曾經逝去的記憶慢慢回籠，連更早以前的記憶，也慢慢融入到腦海中，依稀仿佛間她看到了那棟家屬樓，晚上總亮不起來的燈......
柳綿綿的嘴角變得苦澀起來，記憶如潮水一般涌入腦海之中，原來她的養父母是這樣的人啊。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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