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
匕首還在,張亞東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仿佛是用一種奇怪的視角看到自己的手臂突然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明明弧度還在,路線還在相同的路徑產生的物理結果居然發生了如此的反轉。
張亞東并沒有感覺疼,大概是心里的詫異,已經壓抑了神經上的痛苦。
第一次感覺到身體里生命流失的速度。
張亞東笑著瞇起了眼睛。
“果然是卡門,不過你這么美,就陪我一起死吧。到了地下我不會寂寞。”
那只還完好無損的手臂強勁有力,狠狠地抓住了對面的周唯一。
那個力量讓人無法忽視,周唯一冷漠的伸手格擋對方的手臂一個翻轉,另外一個手臂又折了回去。
“我不喜歡死,更不喜歡陪別人死,尤其你長得這么丑,我為什么要陪你死呢?”
“人長得丑,想的倒是美。”
突然聽到眼前的男人懷里掉下來一個東西,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往前滾去。
周唯一眼眸掃到那樣東西的一瞬間,迅速朝床前奔了過去。
抱起床上的孩子。
只來得及用身體撞開窗子飛了出去。
爆炸的火焰把她和孩子直接送進了后面的河水里。
身上灼傷的痛楚和各種痛苦讓她漸漸陷入黑暗。
哪怕是瀕臨黑暗,也緊緊地抓住了懷里的孩子。
…………
喬婉和顧聿飛緊張地坐在客廳里盯著電話機,已經過去一天。
還是沒有一點兒消息。
他們只能靠不斷地看報紙上的新聞,搜索有可能和孩子有關的消息。
周唯一離開了,離開的悄無聲息,甚至沒有任何的消息給他們。
喬婉咬緊牙,不知道該怎么辦,女兒從來沒有離開過她。
現在離開了她,會發生什么?
光是想象內各種畫面,喬婉就覺得她快瘋了。
周唯一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到渾身劇痛。
暈暈乎乎的還沒進入狀態。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現在處于仰面朝天的狀態。
渾身疼的似乎不是自己的,然后記憶回籠。
爆炸,孩子……
周唯一急忙觀察四周。
這才發覺身處在一輛搖搖晃晃的牛車上,車上堆著稻草,她就在稻草上面躺著。
身邊還有一個小姑娘。
小丫頭閉著眼睛,臉色蒼白。
周唯一急忙爬起來,這就是葡萄,喬婉的親生女兒。
急忙伸手摸摸孩子的額頭。
滾燙得還有點嚇人。
檢查一下身上,葡萄身上似乎并沒有受傷。
周唯一松口氣,她記得自己出于保護,幾乎把孩子護在自己的懷里,無論如何也不至于讓孩子受傷。
很大的可能是掉到水里嗆了水,有可能肺部感染。
小葡萄被她這么擺弄,都沒有醒過來。
軟軟地躺在草堆上。
周唯一痛苦地倒在稻草上。
這才有時間檢查自己。
手腳仿佛綁了千斤的石頭那么沉重,根本沒有力氣。
可是光坐著,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她做了一口深呼吸,打起精神,硬是撐著扶著牛車的扶手坐起來。
挪動一下身體,靠在車沿上。
摸了摸頭上,滿是沙子和血漬。
她的指尖在右邊太陽穴附近找到腫起的硬塊,還有一道傷口,大概是被什么碎片擦到的。
右邊肩膀劇痛,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
撥開衣服才看到一個碎掉的木刺就插在里面。
就算是用力把木刺拔出來,也能感覺到傷口劇痛。
淙淙的鮮血流出來,讓她感覺到有些失血的眩暈。
這應該不是第一次失血。
右腿本來剛剛拆了石膏的地方,現在也疼得無法動彈。
熟悉的疼痛告訴她,看來斷裂的地方經過這一次的劇烈運動傷得不輕。
而右邊肩膀除了目次被刺穿之外,顯然也已經骨折。
右邊的胳膊徹底抬不起來,還好左手還能用。
顯然這一次代價有點大。
周唯一苦笑。
坐起身才發覺,趕牛車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大概是聽到后面的動靜,回過頭來,頭上戴著草帽,用手掀起了草帽。
幽黑的臉上是一臉憨厚的表情,笑著問道,
“姑娘,你醒啦?我在河邊兒看到了你和這小丫頭。你倆當時傷得不輕,又昏迷不醒,我只能把你倆放在牛車上。
準備帶回村子里,找村里的衛生所大夫看一看。沒想到你現在就醒了。”
周唯一聽著略帶方言的聲音,急忙說道。
“大叔,謝謝您。妹妹不小心掉進河里,我跳到河里救他,結果沒想到就被激流沖到了這里。
謝謝您救了我和我妹妹。”
“唉,你們運氣好撞上了我,不過那小丫頭看起來一直沒醒。一會兒到了村里衛生所,你先趕緊去看看吧。”
周唯一苦笑。
現在周唯一的希望是這小丫頭千萬沒什么事兒,要不然自己可白受了這一趟罪。
牛車走著崎嶇的山路,走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
周唯一靠在車沿上都差一點睡過去。
等車停穩的時候,她猛然醒過來。
牛車已經停在了一個院子門口,大概是因為聽牛車的聲音,只聽到院子里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系著圍裙,穿著普通的棉布襯衣。
“孩子他爹,你可總算回來了,這一次怎么樣?一去就兩天。咱家的豬賣了個好價錢吧?”
一抬眼卻正好撞上周唯一警惕的眼神。
本能地露出了一個驚訝的神色,
“哎呦,孩子他爹這姑娘是誰啊?”
他們村子比較偏僻,很少有陌生人來他們村里。
中年男子跳下牛車,趕牛的鞭子放在了車沿上。
照顧自己媳婦。
“孩子他娘,這兩個姑娘是我從河邊救起來的,受了很重的傷,你先把人扶進去,給她們弄點吃的,我去找老劉頭,讓他過來看看。”
“姑娘,你跟著老婆子進去,我家雖然不好,勉強還算干凈,先歇一歇。”
中年漢子囑咐一聲轉身就走。
中年婦女一聽這話急忙過來。
“姑娘!我男人姓胡,叫胡旺,你叫我翠英嬸子,來來,先下來。”
這時候才一眼看到稻草里的葡萄,一看到這孩子,翠英嬸子立刻心生憐惜。
“哎喲,這么小的孩子也遭了這么大罪!”
“太可憐見了。”
還沒等翠英嬸子抱起孩子,周唯一已經伸臂抱起葡萄,雖然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疼得她眉毛都在跳。
可是依然不放手。
翠英嬸子一看,笑道。
“你這丫頭,也是倔脾氣的,你身上受傷,逞強最后受罪的還不是你自己。”
周唯一想要下車,才發覺,右腿根本沒辦法使力,一用勁就疼得鉆心。
右胳膊又派不上用場,只能頹廢地松手。
翠英嬸子一看,抱起葡萄,送進屋子里,然后出來攙扶周唯一下了牛車。
好不容易進了屋。
周唯一蹙眉。
沒辦法,這里實在是看著簡陋。
土墻,白灰都掉得差不多,斑駁的顏色讓人看著心里唏噓。
一張土炕,炕上鋪著涼席,席子邊都是扎人的竹篾條,靠墻有個炕柜,家里什么都沒有。
靠院子一張窗子,玻璃上面有裂縫,但是擦得干干凈凈。
簡陋但是干凈。
“也是夭壽,怎么傷得這么重。你和你妹妹先歇一歇,我給你們做口飯。就是我們家窮,你們也別嫌棄。”
翠英嬸子就要出去忙活。
周唯一急忙攔住。
“翠英嬸子,村里有電話嗎?我想打個電話。”
翠英嬸子尷尬地搖搖頭。
“我們村窮,走山路還要三十里地,電線是去年才拉上的,電話村里沒有,只能到縣里去才有。”
周唯一瞬間無語。
縣里想也知道靠她走去,幾乎是不可能。
“嬸子,能不能讓大叔幫我到縣里打個電話?”
翠英嬸子笑了。
“這有啥!不過估計要十天之后,明天開始我們村里要夏收,等我家十畝地收完,讓你大叔給你跑一趟。”
“嬸子,明天不行嗎?”
周唯一等不了,小不點也不知道怎么樣。
多在外面待一天,就多一天風險。
“閨女,不是嬸子和你大叔不幫忙,實在是縣城離我們這里要走一天一夜,來回兩天兩夜。
我們鄉下人,夏收耽誤一天就是一天功夫。
實在是耽誤不得。”
翠英嬸子走了。
周唯一卻知道,他們最早也只能等十天。
她骨折動不了,翠英嬸子能看出來,這一家子是熱心的村民。
可是也沒有可能讓人家拋下夏收去給自己打電話的道理。
很快,胡旺帶著村里的老大夫走了進來,花白胡須的老爺子想必是個赤腳大夫。
村子里很少見到長得這么漂亮干凈的姑娘,看到周唯一不由的眼神有些好奇。
雖然周唯一對于老爺子的醫術多少心里有點狐疑。
可是老爺子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倒是真的找出了問題癥結。
“這姑娘肩膀上受了傷這個傷口。應該是木刺之類的扎傷的,這個我給你敷點草藥,身上數不清的這些擦傷就不用說了。
最重要的是你右邊的胳膊骨折,右腿也骨折。傷筋動骨至少半個月不能動。”
老大夫檢查的情況和周唯一自己估算的情況基本一致。
老爺子又檢查了一下小葡萄,檢查完了搖搖頭。
“這孩子應該是掉在水里嗆著了水。肺部受了感染,有可能轉成肺炎,現在燒得厲害。
其實有條件還是應該送縣里面的醫院去,不過咱這里離縣里太遠了。
我先給開點兒藥吃,如果這兩天孩子還不能好,真的就得送醫院。
其他這孩子身上沒啥問題。反倒是這孩子受傷不如你重。”
聽到老爺子這么說。周唯一新提了起來,急忙問胡旺叔。
“大叔,能不能現在送我們姐妹倆去縣里啊?”
她現在恨不得早一點兒到縣里。
一個電話打過去,喬婉和顧聿飛來了,這孩子自己就算是交了任務。
多逗留一天,意味著不確定的風險就多一天。
胡旺大叔一聽這話擺了擺手,臉上的表情,非常為難。
“姑娘,不是我不幫你,是我們這里離縣城太遠,而且都是山路,你自己瞅瞅外面現在天色都晚了。
這下山一個不注意就翻到溝里。而且我們這山上野獸多,半夜走山路容易遇到野獸。
到時候沒看了病反倒喂了野狼。”
誰家也不會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救人可以,也得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
周唯一看了看天色,再想起剛才那條崎嶇的山路,的確是為難人家。
“大叔對不住,那老大夫請您還是給我們姐妹倆先開點藥。”
起碼開點兒退燒藥,希望這孩子喝了,明天能緩過來。
“你就放心吧,我們老劉頭那是我們村兒里當了幾十年大夫的人。
他的草藥非常管用。村里有個頭疼腦熱都找劉大夫。”
胡旺顯然對于老爺子非常推崇,老爺子笑著擺擺手。
“你快別讓人家笑話了。咱們不過是井底蛙,哪能和人家城里的大夫比。”
老大夫檢查完就轉身就走,周唯一急忙說道。
“老爺子,我這骨折您不給我打石膏,我妹妹的退燒藥您還沒開。”
老爺子笑了,
“我不知道你是啥情況,啥東西都沒帶。就算是打石膏,我也得回我的醫務所,把東西帶來,順帶著給你們把要吃的藥也拿來。
你們倆應該泡了不少時間的水,這孩子尤其嗆水嚴重。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多照顧這孩子,如果沒啥問題的話,喝了兩副草藥,應該明天燒就能退了。”
胡旺陪著老爺子回去,顯然是幫他們拿藥。
很快,老爺子和胡旺翻了回來,給周唯一把胳膊和腿上打好石膏。
為了把骨頭位置對準,周唯一把牙都快咬斷了。
老爺子手法很不錯,但是他們在河里飄了半天,不知道路上撞了多少石頭,再加上被搬到馬車上和一路顛簸回來。
骨頭都有錯位。
就算是老爺子手法很好,周唯一依然吃了不少苦頭。
擦了一把自己額頭的冷汗,周唯一暗自慶幸,多虧小葡萄沒有骨折,要不然這么小的孩子要受這個罪,那可真是罪過大了。
老爺子打好石膏,又把給他們開的藥放下,轉身就走了。
走出門前,胡旺送他出來低聲對胡旺說,
“老胡啊,我瞅著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這么疼這丫頭都能忍住。
而且我看她身上的傷可不是一般的傷,有一些擦傷看起來像是爆炸,你可是自己心里有點兒數,別給自家引來什么禍事。”
胡旺大吃一驚,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頭,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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