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里的手抄本，馮志遠這下子感受到了樓衛紅的憤怒，這確實是太陰損了，這東西要是被翻出來，自己將面對的是什么，他可太清楚了，沒下鄉之前，在老家那里見多了這種事情，被批斗，被毆打，被下放，一個一個的家庭破損，都只是瞬間的事情。
“馮大哥，我這里也有。”是馬有常的聲音。
除去他們兩個的褥子底下，再就是炕櫥后邊了，其他人那里倒是沒有，這下子馬有常憤怒了。
“媽的，到底是哪個龜兒子，別讓老子發現了，不然讓你去見你先人。”馬有常被氣得家鄉話都出來了，看著屋里的眾人，視線挨個地掃過去。
“馬大哥，不是我們，我們剛來，連這書是什么都不知道，再說了，平時我們四個都是一起活動的，要是藏東西的話，很容易被發現的。”說話的是姜淮，他們四個是今年新來的知青，跟林立鐘和林立北一起來的。
“看我干什么，我用的著嗎？”陸向陽也是一臉的無奈，雖然自己是下鄉來了，但是家里還有能力把他弄回去的，只是下來避避風頭。
顧明城也是同樣的表情，而且他才來了不到一星期，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馬有常想想也是，這些新人沒理由，沒時間，也沒必要搞這些，畢竟除了那四個剛來的，剩下的這兩個家里都是有背景的，沒必要搞得這么難看，這人多半是沖著名額來的，想通過這種方式把競爭對手搞掉。
馬有常的目光停留在了剩下的兩個老知青身上，稍微高點的那個是錢木森，身高矮點的那個是趙實。
錢木森跟馬有常是一起來的，但兩人不是一個地方的，他老家是巴蜀的，錢木森是隴西那邊的，同樣都是家里的老大，所以早早就來下鄉了，一到年底都會往家里寄東西，幫著父母撫養家里的弟弟妹妹，說起來這里的條件比他老家可是好了不少，他應該不急于回去才是，但是這個名額可是關乎回城和前途的，難免會有想法。
趙實，這個人跟他的名字一樣，老老實實的，干活老實，為人老實，實在也不像是能干出這種事情的人來。
兩人被馬有常盯得不自在，正想說點什么。
“好了，有常，這件事到此為止吧，別傷了多年的兄弟情分，一會兒老支書他們就該過來了，這件事到時候再說。”馮志遠走了過來，把馬有常拉到了一邊。
“哼，”臨走的時候馬有常還瞪了錢木森一眼。
錢木森也覺得冤枉，他可沒有回城的打算，真要論起來，靠山村這里可比他們老家那邊好多了，他們那個縣城跟這里的鄉里差不多，常年沙化下來，家里也沒有多少可以耕種的土地，他們老家更是出了名的貧困縣，他是瘋了才想著回去吧。
趙實還是一副老實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異常，沒有生氣，也沒有其他情緒，見馬有常走了之后，就回到自己炕位上看書去了，只有緊握的手指出賣了他的心情，但是沒人注意到就是了。
老支書和村長到的時候，兩個宿舍里都亮著燈，兩人就分開行動，老支書去了女知青的宿舍，村長去了男知青的宿舍。
老支書到了女知青宿舍跟前并沒有進去，而是敲了敲門，把樓衛紅喊了出來。
“衛紅，立鐘來過了是吧。”往常這個點，知青們早就睡下了，現在還亮著燈，只能說明是林立鐘來過了。
“嗯，立鐘剛走。”
“怎么樣，找到東西了嗎？”
“找到了，在我的褥子底下找到了一本手抄本。”樓衛紅剛才聽到老支書動靜的時候，就那咋整拿本書出來了，這時候正好把東西遞給了支書。
“嗯，”老支書接過來并沒有翻看，只看名字就知道大概內容了，“心里有譜嗎？”
“有些猜測，但是不太確定，還是等男知青那邊的情況出來再說吧。”
“行，走，咱到院子里說。”
村長這邊就沒有這么多顧慮了，敲了敲門之后，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村長，你來了。”馮志遠手里正那咋整幾本書，村長一眼就看到了，當年他去縣里的時候，遇到過紅衛兵抄家批斗，對這本書還是有印象的。
“這是翻出來的東西？”
“嗯，是，就在我跟馬有常的褥子底下還有炕櫥后面找到的。”
“行，都翻仔細了吧？沒有遺漏了？”
“嗯，其他人的鋪位都找過了，沒了，炕洞里也看過了沒有。”
“好，那其他人都先休息吧，你跟我出來一下。”
村長帶著馮志遠跟老支書他們匯合了。
“男知青這邊出問題的是馮志遠和馬有常，女知青那邊呢？”村長簡單匯報了一下情況。
“只有樓衛紅。”老支書又抽起了旱煙，他的習慣就是一想問題就要抽兩口。
“那這應該是沖著名額來的。”
“嗯，我看是。”老支書吐出一口煙霧，點了點頭。
“東西都在這兒了，接下來怎么辦？”村長手里是四本書，樓衛紅把手里的拿本也給了村長。
“你們倆有什么想法？”老支書看了看樓衛紅和馮志遠，要是這人肯定就在這群知青里面，就是不知道外人有沒有參與了。
“我這邊不好判斷，女知青情況比較復雜，”樓衛紅平時都那她們當妹妹看的，從來沒有往壞處想過，出了劉洋那件事之后，她還難過了一段時間。
“男知青這邊有時間有動機的有兩個，錢木森和趙實，當然了，今年新來的這幾個也多少有些嫌疑，但是動機不夠。”馮志遠其實有點猜測，但缺乏證據。
“有證據嗎？”
“沒有。”老支書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馮志遠實話實說。
“那這件事暫且就這樣了，東西我拿走銷毀，你們倆今天晚上都警醒著點，等明天革委會的突擊檢查完應該就沒事了，咱們這名額明天也能有著落了，這人以后應該不會再出手了。”
“好，聽老支書的。”馮志遠也是這么想的，有利益，才會有爭端，不然這么多年了，知青點也不會這么平靜，這個名額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后，應該就沒問題了，索性就當那人是一時想差了吧。
“嗯，就按老支書的意思辦吧。”樓衛紅這會兒已經沒有那么生氣了，都是這名額給鬧得。
“好，就這樣，我們先走了，你們折騰了這一下也累了，趕緊去休息吧。”老支書和村長就帶著東西走了，馮志遠拍了拍樓衛紅的肩膀，表示安慰，之后兩人也都各自回屋了。
“樓姐，樓姐，怎么樣，老支書和村長怎么說？”方敏還是挺關心這件事情的，畢竟上輩子沒出現這種情況，靠山村從她來到高考恢復，一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也沒有過。
“沒事了，東西都交給村長處理了，大家都休息吧，明天還有事呢，對了，大家都把嘴管好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說出去，明白吧？”樓衛紅的聲音帶著凝重，跟以往完全不同。
“知道了，樓姐。”方敏見打聽不出什么也就作罷了，事情的輕重她還是知道的，真要是被搜出來，她們都有嫌疑的。
“嗯，知道了，”“知道了，”大家都表示明白。
男知青這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叮囑完之后，兩邊屋子就都熄燈了，知青點陷入了安靜，但是壓抑的氣氛卻蔓延開了。
第二天上午，老支書還是按照原有的計劃，開始開會投票。昨天晚上回去之后，村長就把東西連夜燒了了，灰都揚了，真正地毀尸滅跡。
“咳，好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村民這里之前也開過會了，大家應該都清楚了，下面進行投票表決，”老支書也不多說廢話，接下來的事情很費時間，他想著在革委會的人來之前把人選定下來，他走感覺要是革委會的人來了，要壞事兒。
“好了，大家把自己手里的石頭放到想要支持的人的筐子里，這上面都寫名字了，我剛才也都念過了，開始吧，大家速度快點，別磨磨唧唧的，又不是下崽兒。”
“哈，村長，你這話說的，跟誰沒見過下崽兒似的。”
“就是，放心好了，反正最終都是給知青，跟咱也沒啥關系，咱心里都有數呢。”
“好了，我就支持樓知青，我先去了。”
隨著人群逐漸散去，這投票結果也顯而易見了，樓衛紅的票數那是遙遙領先的，馬有常排在第二位，就連杜鵑得的票數都不少。
“好了，這結果基本就定了，”還不等老支書說完，院子外面傳來了汽車的聲音。
老支書和村長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明白，這是來了。
“張支書在嗎？”孫勝從車上下來了，同行的還有一個姓李的男的和一個姓秦的女的，剛剛路過隊部的時候，他問過了，人都來了知青點。
“在的，領導你好，歡迎歡迎。”見來人是孫勝，老支書心里就踏實點了，這人雖說也是革委會的，但是比較好說話，也不太較真，跟他們是一個鄉的，多少有點面子情。
“嗐，老支書，就別領導領導地叫了，你喊我老孫就行。”孫勝是知道這位張支書的，人家背后也是有人的，雖然跟他的工作沒有交叉，但是他為人一向是誰也不得罪，要不是高主任安排，他都不想跑這一趟。
“那可不行，領導就是領導，不能亂了。”孫勝不是一個人來的，老支書也不敢托大，“領導來咱們靠山村是...”
“接到舉報，說你們這的知青點，有知青私藏違禁書籍，檢舉信寫的很詳實，主任讓我們過來突擊檢查。”
“哦，那正好，知青現在都在院子里呢，咱進去說話。”
老支書就帶著孫勝和同行的那個人一起進了知青點。
“大家都先待在院子里不要動，坐下，都坐下，革委會的領導來突擊檢查了，”老支書說完就帶著人直接去了男知青的宿舍。
“領導這是男知青的宿舍，那邊是女知青的宿舍，您看，”老支書說的客氣，其實早把他們限定在框子里了，只能查男女知青的宿舍。
“好，那就分開查，秦怡你去女知青宿舍，能方便點，老李你去男知青宿舍，務必按照舉報信的提示查仔細些，我就在外面等著你們。”
兩人點頭就分別往兩邊宿舍區了，村長和他媳婦也分開陪著兩人進了屋里。
秦怡進了屋里直沖著樓衛紅的鋪位就去了，一點都沒含糊，村長媳婦見狀一點也沒意外，不過她注定啥也找不到就是了。
“咦，怎么沒有？”意料之中的抄本沒有找到，秦怡有點慌，連續翻了好幾個鋪位，都是啥也沒有，她把目光轉向了宿舍里的炕櫥，但是每個炕櫥都上了鎖，她也沒法打開。“這些櫥子也要打開檢查，你快點打開。”
“領導，這都是人家女知青自己體己的東西，我是沒法打開的，沒鑰匙。”村長媳婦故作為難道。
“那就去找鑰匙來。”秦怡根本不吃她這一套。
“領導同志，那得把人家知青都喊進來，讓她們自己開，自己把東西拿出來，不然這少點錢啥的咱也說不清楚不是。”村長媳婦先把丑話說在了前頭。
“行，行，行，趕緊把她們都喊進來。”秦怡不耐煩地說道，她剛才試著扯了扯那鎖頭，根本沒用。
村長媳婦出去了，一會兒領著女知青又都回來了。
“按照規定，所有的東西都得檢查，一個一個來吧，把炕櫥都打開。”秦怡開始打起了官腔。
大家都看了一眼樓衛紅，樓衛紅率先上了火炕，打開了自己的炕櫥，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去開自己的炕櫥了，反正昨天晚上都檢查過了，啥也沒有，索性讓她查。
“同志，你看，這些都是衣服，這是裝錢票的袋子，”樓衛紅晃了晃手里的小手袋，這大小根本裝不下一本書，“這些事吃的，還有用的東西，”
樓衛紅的櫥子整理的很整潔，所有東西分門別類地擺放，很整齊，一目了然。
秦怡不死心，她知道眼前的就是樓衛紅，把她所有的衣服都翻遍了之后，啥也沒找到，只把衣服弄的一團糟，其他地方也藏不下一本書，就過了，只剩下樓衛紅自己在那里整理。
韓淑霞和許茜的炕櫥都沒什么好看的，大家差不多，就是韓淑霞的炕櫥亂了一些，為了方便查找，她把所有衣服都扒拉了出來，正好重新整理一下。
方敏的櫥子里就有意思多了，各種各樣的吃的，麥乳精，大白兔，奶粉，糕點，整整占了半櫥子的空間，剩下的就是衣服和用品，把秦怡看得更生氣了，自己一個革委會的干部都買不起這么多的零食，這小知青還真是有錢。
“哎，你怎么沒開櫥子？”秦怡不爽地把視線對向了剩下的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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