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惠敏自打上回多嘴上眼藥，差點讓丈夫打算把李淮生的那兩個崽子要過來養，就著實消停了幾天。生怕她一提起，丈夫要親自養孫子的念頭就又冒出來。這些年時不時地給李淮這個繼子上眼藥已經成了她的一種本能習慣，真讓她憋著啥也不提，她還怪不習慣的。至于兒子之前被打一事，她怎么查都沒個頭緒，也只能不了了之了，只能讓兒子認了倒霉。好在這些天，倒是沒聽說兒子在學校里再遭遇啥不好的事，她這才放心了。唯一的兒子就是她的倚仗和命根子，兒子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她也就沒啥盼頭了。年底了，部隊里的事忽然多了起來，李振華也好幾天沒回家。別說，這還讓于惠敏松了口氣，忙了好呀，忙了就沒空想起那個可惡的繼子和他的崽子們了。于惠敏以前倒是還掛了個清閑的職位，現在嘛，早就啥也不干，只在家做首長夫人了。丈夫不回來，兒子也在學校，她閑得無聊，只能去找幾個相熟的姐妹一起去逛逛街，再搓個麻將啥的。她的牌友們，可都不是大院里的人。不過這也導致了，她成為幾人當中的中心，一直都是被捧著的那個，這也讓于惠敏十分享受。和大院里的人打交道的時候，她總得裝著端著，也就這個時候，才能稍微放松露出些本性來。她現在沒工作，兒子又還在上學，家里的收入就是靠丈夫。到了李振華這個職位，他們家自然是吃喝不愁，可要說多么富有，那肯定不至于。然而于惠敏總是出門逛街買東西，這花銷就多了起來。她便借用丈夫的名頭和一些人脈，時不時地幫認識的小姐妹以及他們介紹過來的人解決些事，順便拿些報酬。這一切在于惠敏看來都是無傷大雅，且理所應當的。然而，她內心里其實還是知道這樣是不對的，起碼，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敢讓丈夫知道。偶爾，李振華曉得那么一兩件她幫忙出面的事情，她也會輕描淡寫轉移過去，總之，是沒讓丈夫曉得她背后具體做了多少。有首長夫人的名頭，被人追捧，家中有幫干活的，出門能坐車，還能有錢供她買買買，這就是于惠敏為之奮斗的理想生活。現在，唯一讓她覺得美中不足的，就是還有李淮這么個眼中釘，李家的一切還不能完全屬于她和她兒子。于惠敏又一次和兩個姐妹從百貨商店里一家東西都不便宜的店里出來時，被一個姑娘看到了。巧了，這個姑娘也是大院里的，而且呀，小時候還和李淮關系不錯。最重要的是，她哥哥至今都還和李淮有聯系。一回到家，吃飯的時候，姑娘就忍不住嘮叨起來。“媽，你知道我今天在百貨商店看見誰了嗎？”
“誰呀，別賣關子。”
張晴嘿嘿笑起來。“就李淮哥那個后媽。”
“看見她你稀奇啥。”
張媽媽無語道。其實他們張家以前和李家關系還挺不錯的，兒子小時候也一直和李淮一起玩呢。可誰知道，李淮他媽生病住院的時候，李振華能和照顧李淮他媽的一個護士看對眼了。李淮他媽剛去世半個月，這邊兩人就領證了。這也是大院里頭許多人都瞧不起于惠敏的主要原因，甚至私下里都傳著，要不是那于惠敏，李淮他媽也不至于那么早就死了。打那以后，他們兩家關系就疏遠了。“我看見她是不稀奇，就是她買的東西是真多呀。”
“人家花人家自個的錢買東西，咱們又管不著。”
張媽媽還以欸閨女有啥大發現呢。“不是，媽你倒是聽我說完呀，我呀，不是有個同學現在就在百貨商店里上班呢，我找她問了一下，據她說呀，李淮哥他后媽可是百貨商店的常客呢，每次來買的東西都不少。”
張媽媽可不傻，這下倒是聽出問題了。一次買的東西多不算啥，可要是經常去，還每次都買不少，就李振華的收入，那夠嗎？看媽媽回味過來，張晴就笑了。“怎么樣媽，這是不是個大發現？”
“吃你的飯吧，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嘴上訓斥著閨女，可張媽媽還是把這事記在了心里。等到晚上兒子回來，本該已經睡下的她卻一直在客廳里等著。“媽，你怎么還沒睡呢？”
張宇有些疑惑。“過來坐，媽問你點事。”
張宇走過來坐下。“啥事呀媽還這么鄭重。”
“我問你，當初，李淮他媽不在了，是不是留下不少東西？”
張宇笑起來。“媽，你咋還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張媽媽便把女兒的發現說了出來。“你是懷疑，那后媽花用我柳阿姨留下的東西？”
“對呀，你和李淮熟，有沒有聽他提起過，他媽留下啥比較值錢的東西？”
她問起這些自然不是覬覦，只是覺得要真是這樣，李淮起碼應該知道。說起來，那孩子，他們大院不少人都唏噓心疼呢。那么有出息的一個孩子，放在他們誰家不是家里的驕傲，肯定被重點培養的，可實際上呢，那孩子沒得到家里啥幫助，比大院里的同齡人都多吃不少苦頭，還混得挺好。“媽，我聽李淮提過，柳阿姨家以前倒是真有不少資產，不過抗戰那會就都捐出去了，還真沒聽說柳阿姨留下啥值錢的東西。”
“許是你不知道呢，這事，咱要是不曉得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你找機會也給李淮提個醒，不管他打算怎么做，我們起碼做到問心無愧。”
“知道了媽，我會告訴李淮的。”
張宇還真上心了，第二天一早，電話就打給了李淮。“怎么李偉又有啥新情況了？”
一聽到是他，李淮就笑問起來。“怎么，我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能能能，你張大少爺給我打電話，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貧了幾句，張宇忽然正色道：“李淮，我給你說個事。”
兩人平時貧歸貧，其實還是知道對方嚴肅起來是很認真的，李淮立馬正經起來。“你說。”
聽到于惠敏多次出入百貨商店大手大腳，李淮就冷笑起來。李振華還真是雙面標準呀，柳家以前沒錢嘛？就算是當初外公外婆已經捐出去不少，可剩下的那些也足以讓母親過上比較富足的生活。可李振華說他們干革命的，一定要艱苦樸素，怎么能行資本主義的奢靡之風。于是乎，她媽的旗袍洋裝都收起來了，那些小資情調的習慣也都改了，就是手里留有的一些錢財，也都拿出去做善事。現在，于惠敏卻過上了大手大腳的“夫人”生活，還真是諷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