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陵城的天氣好的沒道理，好像最近這幾年連陰雨都變得少了些，歌陵也算是江南之地，濕氣重，哪怕陽光好也會略顯潮濕，但這兩年，滿是清爽。
“聽老掌教說，陛下有很多話想和臣說？”
“沒有沒有沒有，該辦的事朕讓寧未末都已經列好了放在桌子上，你一會兒看，朕現在讓小古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天一早啟程還能趕上澄湖蟹最肥美的時候。”
太上圣君指了指桌子：“該辦的事都在那寫著呢，你才回來，晝夜兼程的趕路也不容易，就別歇著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林葉：“......”
“對了。”
太上圣君往外看過去：“小古，把人帶進來。”
古秀今立刻答應了一聲，領著一個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小內侍進門。
林葉見過這個小內侍，之前在奉辦處的時候古秀今特意帶著這個人過來，以給奉辦處輔臣們送點心的名義，在林葉和諸位大人們面前露了一面。
雖然只是個看似平常的事，可那天古秀今帶著他走了之后，寧未末和其他輔臣就打了招呼，以后多關注一下這個小內侍。
當時有輔臣還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問寧未末這是為什么。
寧未末說，說是貴妃娘娘派他們過來給奉辦處送些點心來，可這事隨便交代誰不能辦？非得是由古秀今親自帶著個面生的小太監過來，還特意讓這個小太監和大家都打個招呼？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事，其實是古秀今帶著自己的接班人過來給諸位大人們看看。
其實那天，林葉也馬上就明白了古秀今的意思。
太上圣君嘴里一直說的都是不會帶著古秀今走，要把古秀今留下來繼續在宮里辦事。
可是太上圣君再說一萬次，這話也當不得真。
“給太子殿下見禮。”
古秀今吩咐一聲。
那小太監立刻跪下來叩首：“臣古九思拜見太子殿下。”
林葉笑了笑道：“九思，這名字倒是有趣兒。”
古九思立刻回答道：“師父說，凡事都要三思而行，但臣愚笨，最少也要一日九思，所以給臣改了個九思的名字。”
林葉嗯了一聲：“你原來姓古？”
古九思回答道：“回殿下，臣原來不姓古，是跟了師父之后改姓為古。”
林葉道：“姓都改了還叫什么師父，以后直接稱義父不是更好？”
古九思立刻叩首：“臣謝殿下恩典。”
然后轉身朝著古秀今叩首道：“義父。”
古秀今頗為動容。
林葉道：“圣君總是稱呼你義父為小古，我以后不能叫你小古，你提醒著我一些，小古......永遠都只能有一個。”
這話，是肯定了古秀今，也是在稍稍敲打一下這個年輕人。
古秀今，更為動容。
太上圣君笑道：“讓九思伺候著就行了，小古你碎朕去準備東西，明日一早就出發......澄湖的蟹，朕有好幾年都沒有吃到過了。”
古秀今扶著太上圣君往外走：“該收拾的東西臣都已經收拾好了，圣人還有什么想帶的可以慢慢想，不急的。”
太上圣君道：“其實也沒什么可帶的，錢帶足就不怕......”
說到這他忽然回頭看向林葉：“你之前是不是從朕這扣走了八千兩銀子？就是說要去請寧未末喝酒來著，喝什么酒要喝去八千兩？”
林葉：“？？？？？”
太上圣君道：“朕就要出行，缺銀子，你想辦法給朕補回來，補不回來......”
林葉道：“補不回來，臣想辦法從寧未末的俸祿里扣出來。”
太上圣君點了點頭：“就這么著吧，明日一早要把銀子送到，朕出行日久開銷大，你別讓朕出門在外還受癟。”
林葉：“臣忽然想起來，澄湖那邊好像有一處臟銀藏匿之處，一會兒臣把地址寫清楚給小古。”
太上圣君問：“什么臟銀藏匿之處？”
林葉道：“什么臟銀藏匿之處都不是，大概只是前朝，或是前朝的前朝，某個什么人的留下的......”
太上圣君：“寶藏。”
林葉道：“陛下洪福齊天，到澄湖游玩，隨隨便便就能發現一座寶藏，實乃大吉之兆。”
太上圣君：“什么游玩？”
林葉：“是巡視地方。”
太上圣君道：“嗯，行了，那一萬六千兩銀子的事倒也不急，先記著吧，以后朕用銀子了再說。”
林葉：“......”
一千兩銀子的事，他給了寧未末二百兩，自己摳了八百兩，太上圣君三言兩語就變成一萬六了。
“明天一早送朕，不用多送，送個二百里意思意思就好。”
太上圣君一擺手：“忙你的去吧，二百里......有多少話也都說得完。”
林葉俯身：“臣恭送陛下。”
太上圣君道：“不過那三萬兩千兩銀子的事你還是得惦記著，不能賴皮......”
林葉把房門關上：“陛下慢走。”
這次，太上圣君出行就沒打算再乘坐云舟走了。
云舟雖快，但看什么都是走馬觀花一樣看不清楚，也看不痛快。
好在是有陸駿集特意為太上圣君打造出來的馬車，不管多顛簸車廂內幾乎都沒有什么感覺，所以這一路上，應該也不會覺得辛苦。
林葉想著陸駿集啊陸駿集，上陽宮別處分座的造器神官一個個的都憋著勁兒為北征之事出力，都想造出來什么了不起的大殺器，就你，知想著拍太上圣君的馬屁。
以寧未末為首的群臣一起送太上圣君出了歌陵城，太上圣君吩咐道：“你們都出來干嘛？不用做事了？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是想趁著送朕這會兒偷懶兒，趕緊回，不然每個人扣三個月俸祿。”
寧未末：“遵旨。”
轉身，拉起衣服，跑步前進。
林葉笑著搖了搖頭，上了馬車之后林葉就動手為太上圣君和貴妃泡茶。
“金魚兒在云州很好，云州那邊的事底子已經打下了，政務上的事兒有石錦堂在，不會出什么亂子，況且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亂子了，至于江湖上，莊君稽在云州能把場面鎮住。”
你也一邊泡茶一邊說話。
這些話像都像是在和太上圣君說，可實際上每一個字都是在和萬貴妃說。
萬貴妃又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她笑著點頭，看林葉的時候眼神里的慈愛和看自己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林葉道：“云州那邊其實氣候還好，臣始終都覺得比歌陵這邊還好些，四季分明，該經歷的都能經歷。”
萬貴妃道：“我也覺得云州比歌陵這邊好，云州那邊天高云淡，氣候好，地方好，心情也會好。”
太上圣君撇嘴。
林葉說話的時候泡了兩壺茶，一壺是給太上圣君的，一壺是給萬貴妃的，因為圣君喜歡喝濃一些的，而貴妃喜歡喝淡一些的。
且太上圣君喜歡的茶非但要濃一些，還要稍稍苦一些，唯有如此，才能提神。
萬貴妃是江南人，更喜歡茶清香有回甘。
萬貴妃從未在林葉面前提及，且在與太上圣君相處的時候也總是隨著太上圣君喝茶。
她也沒有想到，林葉竟然還知道這些。
“陛下大概什么時候回歌陵？”
林葉坐直了身子后問道：“被征之前總是要回來的吧？”
太上圣君道：“北征是你的事，朕回來做什么？”
林葉：“？？？？？”
萬貴妃道：“會回來的。”
太上圣君：“你說了算？”
萬貴妃看過去。
太上圣君：“就算回來也不是因為是你說了算。”
林葉道：“關于北征之事，陛下可還有什么交代？”
太上圣君：“朕剛才說過了，北征之事是你的事......不過，既然是你主動提到還要什么交代，那朕就再多費心一些想想。”
不等他繼續說話，萬貴妃道：“北征之事雖然很重要，重要到涉及未來大玉數十年乃至于百年的太平，可是你如今身份已與以往不同，不要動不動就親自披甲去沖鋒陷陣。”
林葉俯身：“臣記住了。”
太上圣君道：“他問的是朕。”
萬貴妃沒理會。
太上圣君道：“貴妃說的確實重要，你要好好記著，還有，關于將士......”
萬貴妃道：“還有，如果飲食上有什么不習慣，就從歌陵帶著幾個廚子過去，你是儲君，帶著幾個廚子不算什么，也未必非的是自己用，有勇猛將士，你也可以讓隨行的御廚為他們烹飪佳肴。”
太上圣君：“女子思謀，總是這般無足輕重的小事，還有啊......”
萬貴妃還是沒搭理他。
繼續對林葉說道：“還有啊，為了穩妥起見你身邊得帶上個能說話你聽進去的人，不然我今日所了，明日到了戰場上你就第一個殺進去了。”
林葉道：“好，帶上子奈。”
萬貴妃：“帶上子奈是你倆第一第二殺進去了。”
林葉嘆了口氣道：“那就難搞了，除了子奈之外大概也沒人跟得上我。”
萬貴妃看向太上圣君：“要不這一趟別去了吧，等打完了婁樊我再陪你去吃澄湖的蟹。”
太上圣君睜大眼睛：“？？？？？”
萬貴妃道：“我跟著他，我倒是要看看我的話是不是還有些分量。”
太上圣君：“我們是要去散心的。”
萬貴妃：“那些事著什么急！”
太上圣君：“你是貴妃，哪有貴妃上陣的？”
林葉笑。
萬貴妃道：“貴妃怎么就不能上陣了？再說我又不是上陣，我是去看著他，他什么性子陛下不知道？我可以不以貴妃身份去，我也可以藏的好些。”
太上圣君：“胡鬧。”
萬貴妃：“小古，停車。”
太上圣君：“群臣百官剛把咱們送出來，歌陵城里的百姓們也來了不少人呢。”
萬貴妃：“那你先自己去，我陪著小葉子他們先打完那一仗，然后我就馬不停蹄去找你。”
太上圣君：“講道理好不好？”
萬貴妃：“這不是在講嗎？”
太上圣君：“如此丟臉之事，朕是萬萬做不出來的，朝中百官前腳把朕恭送出城，后腳朕就自己回去了，傳揚出去......”
萬貴妃看向林葉：“你能保證嗎？”
林葉立刻點頭：“臣能。”
萬貴妃道：“我不信。”
林葉：“......”
古秀今在馬車外邊：“貴妃娘娘，那臣是讓車馬回去，還是不回去？”
萬貴妃道：“就說忘帶了一些東西，回去。”
太上圣君：“忘帶東西這是什么破借口！”
萬貴妃道：“那就說你身子不好。”
太上圣君：“忘帶東西得想出個什么東西來，是忘帶了還必須朕與你親自回去看一看的......”
萬貴妃：“忘記帶皇孫了。”
太上圣君眼神一亮。
萬貴妃手托著下巴說道：“然后皇孫說什么也不肯離開歌陵，所以出行的計劃就暫且先停了。”
她看向車外：“小古，回去。”
古秀今：“好嘞，回去！”
林葉坐在那，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干點什么了。
太上圣君揉著眉角，也不知道自己該干點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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