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天”之外的妖兵們突然大呼小叫起來,紅煌咬牙拍案而起,化作一陣風卷到樹洞門口。
極目遠眺,只見那綠色天幕裂開一道大縫兒,一只樹葉繁茂的大手上面托著一個人,正朝這邊奔涌而來。
而浪花之下,葳蕤叢中,那些妖兵根本無力阻攔,一個個的只有被綠色大浪卷到兩邊,甚至無一人能站直身體。
“樹神顯靈了!”
“樹神支持妖云!天意啊,天意啊,我們怎么能跟上天對抗。”
“大家快逃啊,咱們違逆了樹神,可是犯了滔天大錯啊。”
一時間,千名妖兵逃的逃,跑的跑,瞬間成了一盤散沙,根本沒有組織起有生力量來阻止綠葉大浪。
妖云就這么一路無敵一般涌到紅煌的眼前,然后輕巧的躍下來,那些枝繁葉茂便消散拍落在地。
“又見面了黃油哥。”
妖云熱情的打著招呼,好像他們之前很熟絡一般。
紅煌皮笑肉不笑的抽了一下嘴角,然后又恢復了本來陰沉的神色,他的目光盯著妖云,死死不放。
“干嘛,顯出原形吃了我?我不好吃的,我可不是那些細皮嫩肉的人類,吃了會拉肚子的。”
紅煌一聽這話,也笑了:“你有聽說過老虎會竄稀的么?況且現在的妖族又不是以前的蠻荒,我們也是會架大鍋吃熟食的好不好。”
二人突然像老朋友一般聊起天來。
“是啊,我沒來到妖族地界之前,以為你們還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呢,天天在森林叢林里互相搏殺。”
紅煌搖著腦袋,走到主座上,拿起座上面的卷好的煙,響指點著了火兒。
對沒錯,就是那個煙,從魔族那邊傳過來的煙。
紅煌單手拿著一根叼在嘴里,在桌子上的煙葉盒里拿紙又卷了一根,對妖云揚手道:“會抽么。”
妖云萬萬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這魔族貴族抽的煙。
“扯了扯了,你怎么會有這玩意兒,北方魔族離你們十萬八千里呢。”
紅煌二話不說將煙彈過去,游吹云伸手捉蚊子一般接住了。
一抹火焰點燃了煙,煙葉嘶嘶的燃燒,發出點點動人的聲響,如同春天的枝葉漂拂。
紅煌倚靠在主座上面,深深地抽了一口,仿佛這一口要把一整根吸到肺里似的。
然后他吐出煙氣兒:“有利益的有錢可掙的地方,就有商機,就會有商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現在想來,是真踏馬的精辟啊。”
妖云沉默了一會兒,將煙拿起,手指點出火焰,他一邊點一邊說:“我不吸煙,雖然小時候住的地方和魔族交界,但是大人們說這玩意兒傷身,所以從來不碰。”
隨后,妖云將煙點燃放在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他放下煙說道:“你跟紅天林,讀過不少人類的書啊。”
紅煌笑起來:“是不是很可笑?我妖族多少歲月,卻是沒一點兒能夠傳下來的正身典籍,傳道文化——反倒是荼毒思想萬年之久的巫蠱生生不息,好不容易有了開化意識,卻被妖皇他老人家視為眼中釘,要除之后快。”
妖云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既然你這么不滿妖皇,為什么還和他們合作做內應?”
雖然一點兒,但煙葉嗆人,看來是煙葉不太行工藝不到位,那販貨的商人肯定是以次充好。
紅煌說道:“實現虛無縹緲的理想之前,應該抓得住當下應該抓住的東西。
我覺得我應該取代紅天林,城主應該是我,腐林之地應該由我來掌控。
我跟著紅天林一輩子,也是時候走在他前面了。”
“這就是兄弟反目的理由?”
紅煌和妖云對視著,紅煌沉默了很久:“我們不是一路人,你自然不明白我。”
“一點點吧。”妖云無所謂道:“或許又是為了那無聊的權力吧。”
“無聊?!”
紅煌大聲道:“你知道身為城主有多大的權力么?城中氏族,男女婦幼,皆是掌中玩兒物!我紅煌再也不是紅天林的狗,我說話,便有人仔細聽。”
妖云淡然道:“我知道,那種呼風喚雨的感覺。那的確很讓人沉迷……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覺之一。天下皆在手中,我為人間帝王。”
“哈哈哈,你口氣還真是不小。”
“那么——現在呢?”
紅煌道:“什么現在?”
“你會死,曾經得到的一切,會立即化作過往云煙,因為你敗了,你以前做的所有事都會被否定。
在你們腐林的歷史中,你甚至得不到一個好的名聲,曾經打下的江山,也沒有你半點印記。
所有的權力所有巔峰——都已經煙消云散,你一輩子的努力被所有人否定。”
妖云越說,紅煌的臉色越難看,他渾身都在用力,導致身體顫抖。
“不,不……”
“后悔了?”
紅煌將香煙擲在地上。
“你憑什么否認我的一切?我當年為腐林出生入死,憑什么抹去我的功業。”
他已經開始嘶吼起來了。
“你既然讀過史書。”妖云反而平靜得很。
他眨眨眼睛說道:“成王敗寇。”
紅煌臉色蒼白,手中燃一半的煙掉在地上,他無力的梗著脖子,想要申辯,最后卻一點兒話說不出來了。
“這是你要命的缺點,就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就是因為如此急不可耐的你才露了破綻給老城主……他提前將神石交給了我,我這才去取回了第二塊神石。”
紅煌仰天長嘯,猛虎之聲高亢嘹亮。
響徹天地。
“我敗了,一敗涂地。”
紅煌跪倒在地,說道:“原本我覺得我應該和你捉對廝殺一番,不可如此不濟就被你用神石擒殺。”
他頓了頓說道:“我原本因為我現在應該心如死灰,不想與你多說話……現在我覺得不行,不吐不快。”
他的眼睛血紅,說道:“請你替我轉告紅天林,我的確是不如他,但我一輩子都不會服他。是,我輸在了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上這一點,我改,你告訴他,我死之前,已經沒有這個缺憾了!
我紅煌直到死,都是勇敢的。”
說罷,紅煌抬起一掌,劈在自己的腦門上。
只聽咔嚓一聲,他打爆了自己的護體罡氣,腦裂而亡。
妖云沉默了一會兒,抬手一道火焰燒了尸體,這火極為猛烈,若是有人族強修一眼便能看出,此火乃是九轉金丹第六轉的火焰,而其中隱隱有藍色火焰,看起來已經快要第七轉了。
紅煌在火里燒得噼里啪啦的,好似變回了原型,是一只蜷縮的老虎模樣。
肉香氣味傳來,妖云吞吞口水,他摸肚子,自己這個亡命之徒還沒吃東西。
他摸到神石還在懷里,長長的出了口氣,以為今天還是會有一場惡戰呢。
畢竟對方相比也是元神境的高手……他一個區區六轉筑基,怎么可能是元神境的對手,還得仰仗神石。
火焰很快燒沒了紅煌的血肉,留下一副老虎架子,和其中的一枚閃閃發亮的棕色妖丹。
妖云眼前一亮,這可是五品妖丹啊,老值錢了,說不得能讓自己更上一層樓。
七轉有望了!
隨后他提著那顆巨大的老虎骷髏腦袋,站在樹洞之外,對著底下混亂的人群大喊一聲。
“呔,叛軍們看看我手里提的是誰的腦袋!”
妖云接了神石力量,聲音如同雷霆炸響。
廝殺的人群們紛紛停下來,紅天林扔掉手里撕成兩半的狐貍妖精,扔在地上,痛斥道:“這家伙怎么這么慢!哼,神石在手,腐林哪里不能橫掃?”
紅襖也是小有霸氣,一聲吼便震死數個愣住的妖兵。
“叫你們與我為敵!”
紅天林飛到半空中,虎嘯三聲:“紅煌已死,誰還敢不聽我號令?”
終于,叛亂妖兵通通放下武器投降了。
紅天林安排了幾人處理后事,徑直飛向樹洞洞天一般的地方。
只見妖云頭上浮著一塊明顯比以前大了一圈的神石,還有一顆妖丹正在他的腹部盤旋看起來是在吸收。
“吸妖丹之前,你不跟我商量商量?”
紅天林面無表情的背手道:“你初來乍到之時,可不是這么沒禮貌。”
“日久見人心嘛老城主。”妖云沒睜眼沒開口,但是聲音傳來。
紅天林想起了自己的堂弟,那曾經親如兄弟一般的妖。他微微側身看到了那一堆已經燃盡的骨骸,老虎雖死,余威猶在,即使是一堆骨骸。
“是啊,日久見人心啊。”紅天林看著骨骸輕聲喃喃。
“你倒是長本事了,妖云,我堂弟五品妖丹就這么被你吸收了?你都不給我一個解釋?”
“解釋?紅煌其實自己就有解釋了,你想知道他為什么背叛你么。”
紅天林眼神有些黯淡:“為了權力……我已經把很多的權力交給他,想不到他還是不滿足,若不是大把權力在手,他今天也翻不起這樣的浪。”
妖云嘆了口氣:“原來你什么都知道。”
然后他把紅煌所有的原話復述了一遍,紅天林默默地聽完了,隨后他將紅煌的尸骨收起來。
默然的走出了樹洞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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