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惇展開由襄樊城而來的急遞文書，站立在御案前，沉默著。
這位趙家天子在御案前的大殿內逡巡著，不語。
張巨鹿也站起身，垂首站立，等趙惇的回應。
韓生宣則是吩咐內侍站在門口，他也遠遠地站在不遠處，隨時等趙惇的吩咐。
趙惇再度踱回御案前，再次拿起御案上的文書，逐字逐句看了起來，目光中有光但又很快消失。
張巨鹿和韓生宣都沉默著。
勤政殿內燈火通明，卻是靜的可怕。
趙惇放下手中的文書，目光望向張巨鹿，“張卿，你以為該如何？”
張巨鹿就等趙惇問，他按照從府邸到勤政殿的路上所想，又過了一遍，“陛下，王二河有功。他成功遏制了靖安王在襄樊城的一家獨大，更是讓離陽的襄樊城更有了保障。”
“在此之前，其實襄樊城就是一個死局，特別是靖安王引誘林家公子探花郎去行刺徐曉，那就已經注定了王二河是死局中的必死棋子。”
“可現在……這棋局活了。”
趙惇怔了怔，他再次拿起御案上的文書，依舊是逐字逐句，字斟句酌。
張巨鹿低垂著頭。
韓生宣此時在撥弄著燈芯。
趙惇：“王二河是你的學生吧。在翰林院做編撰，當初是因為一份關于《抑制豪強》的策略而被人舉薦，當初張卿可是極力阻攔，說你這學生是個不堪重用的人，做學問可以，但做官不行，現在張卿可有改觀？”
張巨鹿抬起頭，望向趙惇的眼神中皆是真誠。
他還是堅持原來的判定，王二河不是個做官的料。
張巨鹿：“王二河此人，的確是有些才能，但絕不是大才，所以我覺得此事之中定然有玄機，還請陛下明察秋毫，不可不察也。”
趙惇：“張卿，你不相信你的學生？”
張巨鹿：“臣鞠躬盡瘁，只為離陽，危害離陽社稷的隱患，臣以為不可容。”
趙惇面色不動，他走到御案前，久久沒有回應。
張巨鹿不知道趙惇心里是怎么想得，他看了一眼趙惇的臉色，知道不能繼續說了。
而此時趙惇已經坐回御座上，目光再次望向御案上的文書。
趙惇似乎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你先回，辛苦你。張卿。”
張巨鹿欲言又止，他只能緩緩站起身，朝著趙惇行禮，退出幾步，然后轉身走出勤政殿。
站在勤政殿門口，張巨鹿回身望了一眼大殿。
他看向天空，深邃極了。
張巨鹿心中一陣無奈，他希望此次風波，能快點過去，當初不被他看好的王二河，居然成功跳出了死局。
陛下的心中一定存有不少疑慮，他必須要大義滅親，方可救下王二河。
何況。
以趙惇的性格，怎么可能不追查。
他張巨鹿一開口，便可讓趙惇做出相反的決定。
張巨鹿長嘆一聲，“二河啊二河。有跳出死局的本事，就希望你有繼續活下來的本事。趙家天子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知道你背后究竟是誰在給你出謀劃策。”
勤政殿內。
趙惇坐在御座上，依舊是看著御案上的文書，沒有再去翻閱，而是定定看著。
趙惇頭也不抬，“出來吧。先生。”
趙家天子的話音剛落。
就從偏殿內疾步走出一道身影，來到御案前，朝著趙惇躬身，“陛下。”
趙惇：“剛剛張巨鹿的話都聽見了。先生，你在么看？”
不好回答，元本溪斟酌一下，才緩緩開口，“臣以為張首輔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學生作為老師也是最清楚的。何況王二河此次跳出死局，可是和流州刺史有關。”
“所以，現在我們就面臨著兩個問題，一個是調查王二河，一個是遏制徐平安。”
“其中調查王二河的時候，看王二河和徐平安是否有什么關聯，臣以為表面上的東西都不用在乎，最怕的便是此事有人在操控。”
“至于徐平安南下，流州已經放出了消息，是去龍虎山和徽山。”
趙惇定定看著御案上的文書。
許久之后。
趙惇目光望向元本溪，“你看看這急遞文書吧。”
趙惇的話剛落，韓生宣立馬走了過去，將文書拿給元本溪。
元本溪接過文書，飛快地看完，輕笑道：“沒想到王二河的文采依舊斐然。就連說話的口吻也變得如此圓滑。”
“能從死局中跳出，此人也不是個善茬。”
“陛下，臣得到的消息，陛下也御朗了。”
趙惇悶悶不樂，坐在御座上，目光中泛著肅冷，“先生以為一切都只是巧合？”
元本溪搖搖頭，“是不是巧合，有人問過就知道了。”
趙惇擺擺手，示意元本溪去辦。
元本溪退出兩步，而后走出勤政殿。
趙惇將由襄樊城而來的王二河的急遞文書放在一旁，繼而繼續批閱著奏折。
韓生宣本想勸阻，但欲言又止。
第二天。
從太安城兩道圣旨出了城，一道直奔襄樊城，一道直接去了上陰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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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清涼山，王府。
徐曉朝著八樓走去，正好看見南宮仆射正在五樓，便是徐徐走了過去，望著南宮仆射，“南宮先生還在看書呢。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你這樣既有天賦又有毅力的人了。”
“你說我那大兒子若是有你這般毅力，也不至于讓我如此操心。”
南宮仆射朝著徐曉施禮，說道：“王爺的二兒子可是很聰明。”
“也是個有毅力之人。”
“王爺就不覺得驕傲？”
徐曉怔了怔，他面色不動，笑了笑，“南宮先生說的是，若說聰明，還真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我家平安。”
他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搖搖頭，朝著八樓而去。
徐曉徐徐走進八樓，撩起褲子的長擺，坐在丹墀上，默不作聲。
李義山放下手在的毛筆，目光驚奇望向徐曉，“怎么？”
徐曉從衣袖間掏摸出一份文書，遞給李義山，“元嬰。你說平安南下，怎么就不和我們商量一下。此事事關重大，稍有不慎，北涼和流州都會陷入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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