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十五章:無言
  小允恭先是楞了好半天,然后便抬眸給接下了,圓乎乎的面頰泛起微紅來。

  她將他放于地上道了句:“哎,咱們郡王真沉,還是你自個走吧!”

  允恭連忙拿著老虎,一股腦跑到屏風處,又沖清雅笑嘻嘻的,然后便走于屏風外鉆到了正與奎可下棋的完顏雍懷中。

  完顏雍手捻一顆白子,準備落棋,卻被允恭一碰,他忽而將他手兒拿下來寵溺的念一句:“這孩子。”

  銘璇瞧見了允恭可愛的樣子,搖搖晃晃的走了,便與恭人說:“瞧這孩子倒是和清雅不生分,平日里在府中別個一抱他,他便吵鬧著。”

  “小孩子嘛!正常。”

  恭人抬眼瞧著燭臺上燭火漸暗,爐中火炭也將燃盡,便道:“璇兒,今夜你與祿兒要回嗎?外面雪可是又下大了!”

  檀檀接下:“是啊!嫂嫂,不如今夜便在李家小住一宿吧!”

  她頓了頓首稍微大點聲道:“還要看大王什么意思。”

  完顏雍朝那屏風內一望:“好,便依國妃的意思,今夜,便在舅公家住一宿來。”

  李石居一旁觀察兩人的棋盤:“自然,自然,早些時間便派人收拾了屋子,就是怕祿兒你不便回府。”

  “還是舅公心細著,那奎可與孤王下完最后一局,便各自歇下。”

  奎可將袖子一捋:“好,好嘞。”

  完顏雍邊下著棋邊慢慢道來:“舅公,過幾日烏祿便將清雅接到國府了。”

  “好,便接去,讓她服服管教也好!”

  “舅公所言極是,烏祿自會好好待清雅的。”

  屏風前,兩人暢談,唯有奎可心疼的瞧了一眼屏風后的清雅,依稀可見她端坐,聽著兩人言語,不覺暗自神傷,垂頭斂鬟而沉默。

  清茹忽而出言挑釁:“二姊姊這是怎么了,還不愿意嗎?”

  在坐眾人皆瞧見了清雅那雙眸中的點點淚光,恭人無可奈何只把頭低了下來,小窗前正看書的獻可慢慢合上了書本,清茹則是搖晃著腦袋,唯有夾谷檀檀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小妹,莫要思考多了!”

  她聽后,忽而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便起了身來,瘦小的身姿在微暗的燭火前搖曳,她俯首以請:“銘璇嫂嫂,你便與姐姐和嫂嫂好好說著話了,清雅有些乏了,便先回繡樓了。”

  銘璇見她要走:“清雅,我今個便與你一同吧!你若困了便先回去休息了,我晚些就來。”

  她瞧著銘璇的眸子點點頭:“好,那清雅便先回了。”

  她獨作細步向幕屏,轉而見完顏雍偉岸身影,又蹣跚兩三步走到門口。

  李石半天才注意起來:

  “清雅,你作甚,大王還在這里!”

  完顏雍抬首而對她:“無妨!清雅怕是困了,讓她早些休息吧!”

  李石思考半天才答:“好罷你且去吧!”

  經兩人允許,清雅方才作細步,踏過那門檻,順著小石徑走,她走兩步歇下了,細瞧周圍殘花白雪,寒風吹落嬌紅,飛過她發絲間,粘連她髻間素飾。

  她獨自一人順著小廊而走,紅淚偷垂至衣帶上,步履間,似有萬般無奈與沉重,憑欄而眺,庭院幾樹奇花紅蓓,倚欄而立,又撫欄上素雪,竟是冰漬入骨。

  她眼中失落,口中細細呢喃:“為何世道要這般待我,為何?”

  失落間,她眼中泛起水霧來,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撲面寒霜落于她雙頰,凍的她只哆嗦,可她卻也一步未移,獨自傷神,唯恐別人詢問掩淚偷傷。

  晚間三更時,清雅居圍子木床伏與方枕上看一本紺色書,銘璇沐浴后一身縞素卷簾而入。

  “清雅!”

  她轉頭頓了頓,不一會又下了榻來:“嫂嫂來了!”

  “你快進了被窩里,外面冷!”銘璇這樣關心著,她便又慢慢鉆到被褥中去。

  翠荷引銘璇坐于銅鏡前,又在一旁伺候著她,替她輕輕梳著那一頭垂下的青絲。

  她輕撫著那已然退了紅漆的妝臺,又細打開了她那簡單的妝粉盒子,只瞧里面粉末已然結了小塊,還夾雜著許多灰色顆粒,而在旁邊有許多未曾用過,似是新的妝粉與胭脂。

  她微微蹙眉,又站起身來四處打量著她這繡樓,雖瞧上去器具皆全,但走進細看,都是些粗制濫造的次等品,帷幔都是些不是很好的布料制成,連同著那小架上她平日里穿的衣裙,近瞧來也是針腳不一,繡的花歪歪斜斜。

  清雅見狀便問:“嫂嫂,您怎的了?”

  她抿嘴笑答:“我尋思你這衣裳上是什么花,怎的這樣別致,歪歪斜斜的針腳不一,獨成風味。”

  銘璇說完便走到床榻邊掀起了被褥來,她捏了捏那厚厚的被褥,又瞧了瞧被褥上整齊精細的繡花樣子,便悄悄躺下身來。

  “我也不知道,想來家中幾個兄弟姐妹不都是這樣嗎?哪里的別致一說。”

  “你覺得是一樣的?”

  清雅乖乖點頭來:“我也未細看過,留意這些做什么。”

  翠荷掀下床簾俯首而退,退前只留了一盞蠟燭來,其他全數都熄滅了。

  兩人躺于床榻上,四目相對,唯有隱約于眼眸中閃爍恍動的燭光,銘璇輕撫了她的背部:“清雅,你怎的這睡了半天了被窩里也沒暖和的,這湯婆子都冷了。”

  說罷她從清雅身下取出一包裹著絨布的瓷圓器皿置于床頭的小柜上。

  清雅淺笑:“害,我自小便如此,一年四季都暖不熱來,如今便也習慣了。”

  “來,離我近些,你手兒臉兒都冰涼!”說罷,銘璇便將她臂膀拉過,卻忽見她顫抖了一下。

  她被拉扯著,那昔日的傷口處又隱隱作痛,她又害怕被看出端疑便笑嘻嘻的往銘璇懷里移動,佯作輕松。

  “你怎的也不躺好?就這樣伏著睡覺,哪里睡的好?”

  “我如今習慣了這么睡,無妨!無妨。”

  銘璇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便將手腕搭在枕上,與她雙目而對:“清雅,這些年,你是否過的好?”

  她咽下了口中酸澀,笑嘻嘻的答:“嫂嫂在說什么呢?清雅自然是過的好啊!”

  “果真?”

  “膽敢騙咱們國妃娘娘!”清雅癡癡一笑,又將被子給銘璇蓋好了。

  “嫂嫂,我自小跟在你與表哥哥身后搖搖晃晃的,想來,如今竟十多年過去了。”

  “是,若不是六年去往了遼陽,咱們啊!便是一起長大了。”

  她昂起頭來說話:“區區六年而已,我與嫂嫂情誼深似海,哪里是時間可衡量的。”

  “是,如今陛下讓你表哥哥在京城委官數年后,再坐鎮遼陽城,你表哥哥的意思在這幾年內,在女真族和渤海幾族里走動走動,顯得不那么冷落,順便也思考著納你入府了之后,再回遼陽,”她邊說邊望著上空出神。

  聽著這話,清雅本昂起的頭悄悄落于枕上:“嫂嫂與哥哥琴瑟和鳴,我去做什么。”

  “大王可喜歡著你,你若不入雍國府,那你去哪,你便瞧著我十八歲才成的婚,我那是身子骨一直不好著,換做平常家的姑娘,誰人不是十四五歲便要嫁人了!你馬上便十三了,若還不思量著婚事,看到時候怎么辦。”

  她吞吞吐吐道:“我……自是有自己的思量。”

  “你有何思量的,打小便粘著大王,巴巴的要他寵著要他愛著,如今要反悔了?”

  “兄妹之情與夫妻之意如何能相提并論的。”

  “你倆又不是親兄妹,太祖曾言甥舅之家,有齊姜,周姬之意,你們若成婚了,是親上加親,況且我瞧著你也是嘴硬著的,方才還在廊間瞧著你兩人親密,現在這套說辭我才不信的。”

  “那是誤會,是他硬拉著我的。”

  “你這姑娘,莫要太要強了,雖說你與大王是表兄妹,但他也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王啊!這天下除了陛下和娘娘,何人能違抗的他令旨的,他肯如此遷就著你,證明他在意你,莫要太過分,自討了沒趣啊!”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淡淡的道:“便是與嫂嫂說不清,嫂嫂早些睡吧!”

  說完,她便撇過腦袋閉上眼睛睡覺了,銘璇仰起頭看她,又覺渾身不舒服,待片刻之后,也自行睡著了。

  夜晚間銘璇忽醒,便起了身倚在床圍子上,將手搭在床頭木柜。

  她搭手間瞥見了一抽屜未有關緊,便伸手去關,抽了半天那抽屜不出不入卡在了洞口,她便兩只手往后拉,這一拉便將抽屜全拉了出來。

  抽屜里面放有小匣子,出于好奇,她便輕打開那匣子,里面全是大大小小厚厚一沓的字張。

  她翻看那一張張的字條,卻瞧著落款都是一人——“元功。”

  銘璇頓時知道了什么,便瞪大了雙眼,連忙將字張一一放好,將滿匣子信置于抽屜中關好,似是受了驚嚇般撫著胸口睡著。

  這一躺下卻再未睡著,直到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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