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五十五章:偏離
  晚間又來,清雅于交椅之上抬頭仰望著天空,那風漸歇樹,漫花飄舞,一輪模糊的明月掛在天空,點點銀光撒下。她伸手,月光正落于她指間。

  “姑娘,大王來了!”翠荷小碎步走進,立于園供門前。

  她連忙端坐起身子來,圍了厚實的毯子在身上。

  只聽漸進的腳步聲停下,她抬頭,是他著一襲玄色長袍立于眼前,她勉強一笑。

  “翠荷,你退下吧!”他輕輕招手。

  翠荷立于堂前不動,低著頭扣著雙手。

  他轉過身瞧翠荷道:“你便先下去,孤王與姑娘說些話!”

  翠荷征了許久,才慢慢退身下去。

  她將面頰別過,又拉了一把即將要掉落的絨毯,端坐于門楣下賞月。

  “清雅……”他喚她。

  他輕坐于她的身旁來,順著她的目光到那圓月。

  “大王,您有何事?”她唯有這一句話對他說。

  他瞧著她那清晰的側臉,飽滿的朱唇和她從未留戀的目光,他是難受的。

  “還記得你小時候,也喜歡這樣坐于亭間賞著月,有時還要依偎于我懷中,”他忽而笑起,又瞧著她那紋絲不動的模樣,漸漸收了笑容。

  “我有時候想問,你究竟為何改變?”

  終是,她的眸子回轉過來,與他對視一眼,那一眼千年的眸子,讓他內心一顫。很快,她便垂下了那烏珠般的瞳孔。

  “哎!其實我未曾變,一直待大王為兄長,是您變了,要我這做表妹的做您的妃子。”

  “我從一開始,便未有把你當做妹妹,自舅公說過將你許于我,我便把你當做是喜歡的人,以后要做夫妻的,是我的感情有所偏離嗎?”

  他說著,問著她一些無從可答的話。

  “是,大王錯了!”她說。

  “我錯了?”他問。

  她聽后,未有作答,雙腳縮進裾裙里,接著瞧著那方層疊云間的月兒。而庭院內,榭臺池石皆披銀光,遠處花錦深處,那方石徑,在月光下便的油亮光澤,忽而冬風過,似有飄紅入窗來,恍然一抬頭,卻見了那棵梅樹枝丫上,只剩了星星點點的幾簇花。

  她望此寥落只景才猛的想起,今日是臘月二十八了……

  “大王,您知道什么是無助嗎?我自生下來,便被爹爹獻給了您,十余年,爹爹無時無刻都在告知我,我應當好好學這些學那,因為我要嫁給你!”

  “爹爹說您愛聽琵琶,便讓我沒日沒夜的學,他說您愛知書達理的姑娘,便要我整日背書習字,若錯了還要挨打,那鞭子抽在我手上,流著血我也不敢哭。”

  “而如今,他為了控制我,硬生生的把我送進國府,他便想著,這樣我就無可撤退了!可大王,您是有丫頭的人兒,您愿意逼著她嫁給一個她自己不愛的人兒嗎?您愿意這樣拴著她嗎?”

  她話語,略帶一絲怨氣,可漸漸,她平靜下來了,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亦是沉默,將雙手落下。

  “大王,您放我走吧!咱們往后,還是兄妹,”她淡淡的說著。

  “走吧!”他悄然起身來,將長衫整下,背著手立于門下。

  “李清雅,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那時,你一寸也別想離開我。”

  他背著手,八尺之軀,唯有頭難抬,他頷首著,眼眸的淚光不斷閃爍。

  “總有一天你會知,我是如何深愛你!”

  他說罷,便拂袖離去,此去一別,偉岸英姿掠過了金闌外那簇花束,霎那間,花瓣飄舞,靜落于木板之上,又隨風而去,不知蹤跡。

  她還蜷縮在火爐旁的木椅上,看著飄紅的一起一落。

  第二日,完顏雍早早接到了岐王將至的消息,便于正廳等候,見了他儒服款款而至,便立馬上前相迎。

  “王兄,你怎么急匆匆的趕來了!”他邀他坐下說。

  “哦,孤王瞧瞧你傷好些沒?”他面相凜然,卻征了會兒抬頭忽而笑起。

  完顏雍垂著頭:“臣弟好多了……”

  “哦,那便好,嗯……”他猶豫了好一會。

  “孤王那日,有些魯莽了,烏祿你莫要往心里去。”

  “哦,無妨,臣弟是想著于王兄,于奎可,于臣弟,咱們其實想來都是自家兄弟,萬不可生分了!”

  “是,你說的是,孤王自會記住。”他悄然于桌案上拿起一盞茶來送近唇角,又于空中停下。

  “烏祿!”他側過頭來瞧著他的眸子。

  “孤王想與你商量事兒!”

  “王兄請講!”

  “其實孤王是想納了清雅,不如你割愛如何?”他直言不諱。

  話既出,完顏雍便屏住了呼吸,垂下了眸子深思。

  “便放她回了李家,你要什么美人,孤王都給你找來如何?”他一雙大手撐于膝上。

  完顏雍性子沉靜便未與他起什么沖突,只是一笑:“臣弟媵妾眾多,絕代美人自然陪王兄,還是王兄自個留著吧!”

  “那你是不肯讓了?”他問。

  他聽后,還是沉靜的笑著。

  “臣弟其實有打算,明日便送了表妹妹回了李家!”

  “哦?確有此事?”

  他與他對目許久,他眼光未有一絲閃躲,便也稍稍收了心:“烏祿果真是君子作風,那孤王便放心了。”

  “王兄自可放心,王兄才是大金第一人,烏祿自要馬首是瞻。”

  完顏雍眼神堅定,面容不改色,完顏亮湊近盯著他看,想試探他言語的真假,片刻才回頭:“哈哈,好,好。”

  暉琬苑內,清雅睡眼惺忪,她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好好進食了,每日一餐也只能食一碗清粥與饅頭,餓了的時候,便以睡覺來緩解。

  她整個人顯得有些清瘦,面部也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她一襲白色褻衣,波浪般的長發有些凌亂,眉間垂著朱紅色珠子眉心墜,頸上依然帶著完顏亮贈與她的情物。

  她方才起床了,便瞧了銘璇在床榻邊。

  “嫂嫂,你何時來的!”

  她吃力爬起來,靠在床邊,又輕扶起那張薄帷。

  “清雅,本宮看著你睡著,便沒有打擾你,本宮親手做了雞湯,你喝點,你瞧你這幾日餓的都瘦了許多。”

  她說著,忙打開旁邊桌上的餐盒,盛了些雞肉和摻雜的白蘿卜和湯遞過了清雅面前。隱約間,瞧見她纖細玉指上有幾處劃痕,還泛著點點血跡。

  清雅接過碗時,不經意瞥見了那血痕,連忙一把將那盛著湯的碗奪過來放在旁邊的矮桌上,拉回她退縮的手兒。

  她見著這位尊貴國妃的纖纖玉指上幾處劃痕泛著血光,她眼眸濕潤了。

  于她,自小在壓迫中成長,未曾感受到過多家庭的溫暖,瞧著她那雙酥手上的點點血跡,便忽而紅暈上鼻尖。

  “烏林答銘璇,你做什么?你有著身子,誰讓你下廚的,你瞧瞧你的手!”

  她很大聲的喊著她的名字,銘璇垂著小眉,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片刻才抬起頭說話:“平日里,嫂嫂養尊處優慣了,在做姑娘時也沒有學過什么廚藝,本宮瞧著膳房的嬤嬤煲的湯不錯,便讓她教了些!”

  “不會便不學就是,你瞧你的手!”清雅降低的聲調。

  她莞爾一笑,清雅卻淚眼朦朧了,她紅著眼睛投入她的懷抱中,像往日投入自己母親的懷抱一般。

  銘璇用手拍著她瘦小的背,安慰著她:“沒關系,小傷而已,那些百姓人家的妻子,還不是這樣嘛!本宮想著你不肯吃飯,若是嫂嫂親自下廚,你說不定會吃幾口。”

  “那你食點嗎?”

  “食,食,清雅立馬食!”她雙手捧起那碗湯,大口大口的喝著。

  “可好喝嗎?”清雅紅著眼點頭。

  “嫂嫂,清雅雖然女流之輩,但清雅愿以蒲葦之姿護嫂嫂一世。”

  “嗯嗯,好,好!”她連忙點頭。

  只待清雅將那瓦罐里的雞湯喝盡了,才瞥見有一侍女入內:

  “娘娘,大王派人傳話,說是岐王殿下到了,邀表姑娘往正廳一趟。”

  銘璇征了一下,連忙緊握住她那雙酥手,與她四目相對:“清雅,你要去嗎?”

  她與她相望的眼眸之中,充滿著驚恐與難受,那重山似的小眉久蹙不見松開。

  “嫂嫂,清雅去吧!清雅梳了妝便去!”

  她瞧了她的神情,便躲閃著眼神。

  “清雅,還是莫要去了,完顏亮真是不好惹的人,你若與她有什么瓜葛,別個自是要說閑話的,”她說的那樣認真。

  “嫂嫂,我定要去的!”她堅定道。

  “好吧!嫂嫂那便先走了,”銘璇有些不舍,征了半天才回一句來。

  她本想著阻止著清雅,但聽到她這樣的說,亦是不能改變什么想法,便輕輕抹了裙子來,瞧著小案子上的那盞熱氣騰騰的湯羹,又望向她的雙眸,不舍的走開。

  至正廳,清雅一襲淺黛藍襦裙,發作小辮綰住,以白色絨毛發飾攢住,后留細辮搭下來,水晶抹額垂在眉間,耳隨便戴了一副素色耳環。

  她也不知道怎的,今日便想穿的素凈一點,便用了紅白交底的襦裙做襯,足上穿了一雙粉色鑲了幾顆珍珠的錦履,腰間隨時環著兩圈珠玉鈴鐺,一走一響,那樣清脆悅耳之聲,遠遠便勾起了正廳兩人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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