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六十六章:曇花一情
  她穿過府門,輕望一眼門口蹲獅,融進街坊人群中,尋找那放天燈的人。

  進天燈源地,轉過圍角,她懷著萬般激動匆匆向著不遠處的那棵古樹邁進,在朦朧夜色之中,她輕喚了句:“元功,可是你來了!”

  模糊間辯得,掛滿紅絳的樹下有一小亭,一人正于亭邊點燈,火光忽而燎燃,她才看清,那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乃是完顏雍,瞬間,她的心,從天空一直掉到了地上。

  “大王,怎的來了?”她頓在原地半天,才輕輕問了一句。

  只見他,立于這大樹下,立于這紅欄側,盯著眼前的燈火出神,未曾答復一聲,半天,他獨自一人撐起那碩大的天燈,輕閉眼冥思一番,灑脫之間他松開了那雙手,天燈徐徐上升。這盞,他早早貼好了宣紙,可他卻未曾寫下什么,亭中花案上,硯好的墨已然冰結在一起了。

  “大王,您折的天燈真美!”她抬頭而望,沉醉于滿天星點。

  他慢慢靠近,垂著眸子,瞧著她滿眼靈光欣喜的樣子才緩抬頭來,溫柔一句:“你可喜歡?”

  她點頭與他相視淡笑。

  “你方才以為王兄在此嗎?”他問。

  她緩緩才道了句:“并無!”

  “孤王方才聽你喚了他的字!”

  她征在原地未曾答復,只靜瞧著他那英俊的面容,定于眼眸當中。

  “罷了,孤王同你打趣來著,你我二人,還拘著做什么?”

  “是,大王!”她輕輕一個躬首動作,恭恭敬敬,下曲身子,毫無驕恣。

  他見了,背手而過,舉頭對長空:“清雅,我不明白,何時咱們便的如此生疏了,到了非要見面禮安的地步,你小時候從不如此拘謹,向來是……”

  “表哥哥!”她打斷了他的話。

  “表哥哥,并非我要如此拘束,哥哥是皇家人,我自然要恭敬些。”

  “好罷!你都喚了我表哥了,我還能再說什么呢!”

  他卻步只登石階,轉到亭內站于花案前,招手示意她過來:“你可愿與我放些天燈?”

  她點頭走過來,輕置他對面坐下,順手便開始將細竹篾彎折,然后置于燭火上烤軟,一折二折再三折,結尾處以麻繩固定。

  “你倒是還沒忘記!”他于燭光前輕笑。

  “表哥哥教的東西,自然不會忘,懷念小時候,年年都要看你折燈,只到后來,我大略學會了,你卻遠去遼陽,一去便是六年。”

  她絨毛雙袖留戀于燈火前,低著眉頭靜靜的說這話。恍然間,他于對案上瞧著她略加稚嫩的雙頰還帶著幼時的那番玲瓏,往事萬般一涌上心頭:“清雅,你可懷念小時候?”

  “自然懷念,越長大,便越覺得失了年少那份自由率真,歲月流長,我們都在變!”

  重山小眉,在她額前上一起一落,他嗤笑:“多大點年齡,便是有負擔了一般,我如今正二十五,獨自當家已然十三年了,都沒有像你一樣如此憂愁。”

  “哥哥不懂便算了,好好折了燈吧!一會天都要亮了!”

  “好好好!”

  素紙于他手中留連,他細細的算好每一處所需的紙料,裁剪對折,涂抹上面糊輕粘于編制好的竹框上,在底部系一小盤,其中放置些燃料。

  “好了,燈是做好了!你可有什么想寫的嗎?”

  他拿了絹子擦了手,站于她身邊對著兩人的作品一番愜意。低頭時,已瞧了她提筆準備于宣紙上落下了,頓時又征住了好一會兒。

  “你想寫些什么?新一年可有什么想做的?”

  “哥哥快遠些,我才不愿給哥哥看!”她抿著嘴道。

  “好,你寫你的,我寫我的!互不偷看。”

  “好!”她答下。

  完顏雍剛提筆,便征住了好久,穿過層層光束,見了他此生摯愛,燭影于她皙白的面容上投下溫柔的淺金,她提筆落字時,指間的那點蔻丹紅,便似他心頭血。多少年前,她初落人間,襁褓嬰兒,他抬手將她擁入懷中,一句一諾傾情相待,一過便是五六年,這段年華曾是他人生最低沉的歲月,父親薨世,母親皈依,本就屈指可數的家庭溫暖轉瞬即逝,此后便是空殿冷袖,兩懷冰涼。

  可她,無知幼女,嬌俏妍麗,自出生便養在了他身邊,兄妹二人共朝夕,共冷暖,依偎相守,渡過了那段心中空涼。而于邊陲之地鎮守六年,他滿心歡喜回來,她卻已經不似曾經唯他一人了,她的心中住進了別人。

  回想往事,正中下懷,不免心痛,他還是無法割舍她,他咬了咬牙,于筆下落一行大字:“若得對鄰女,此生必長情!”

  那一瞬,字落時,他傾盡心中所有,而她于對面,燭光之下,雙手于紙上徘徊了許久,只匆匆于箋角落款自己的名字,并無其他所寫。

  “清雅,你可寫好了?”他抬頭問。

  “寫好了!”

  他轉過來,便要伸頭去看,卻被她雙袖一捂:“不得偷看!哥哥休要耍賴。”

  他癡笑兩聲,便與她一起將天燈抬上,行于庭院之中一齊撒手。望著徐徐升起的天燈迎著晚來風吹向遠處,漸行漸遠,終化成天邊的一絲朦朧的亮點,他與她并坐于石階之上遙望河山秀麗,仿佛回到了幼時。

  “清雅,你寫了什么?”他側過頭問她。

  “若是與哥哥說了,便就不靈了!”她癡癡笑。

  “好罷!好罷!你不說我也知道,便也不多問了!”

  她未曾看他,只顧著瞧了美景,而他,未有瞧過美景一分。

  “表哥哥,前些日子是我太過沖動,才貿然犯上,望哥哥見諒!我只是太擔心荷兒了。”

  “這倒無妨,只是我心中所不解的是,前夜我于苑中醉酒了一夜,為何便不來瞧我?難道你真對我一分情意都沒有嗎?”他側過身來,瞧了她深沉的眼眸。

  “我不知如何去面對,我害怕!”她答,答完之后連忙站起身來走的遠遠的。

  他回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的莽撞,便自責的厲害:“以前是我太過莽撞……,我必然不會傷害你。”

  “表哥哥,傷害早就造成了,爹爹要將我獻給你,這些年我承受了多少您知道嗎?您為何便要答應了爹爹上表請旨,為何要如此?”她愈加沖動。

  “我想早些安你的心,你幾次請求離開,我嘴上答應內心卻真的是不忍割舍,清雅,你真的愿意拋下咱們之前的情意嗎?”

  “表哥哥,您非要逼我嗎?是不是我消失了,您便會心安了?您和爹爹才要將此事放下,我話都要說爛了,也不愿去說,本來您若坦蕩放下,咱們都會繼續像以前那般,兄妹情深,可你非要咄咄相逼,逼我嫁給你,最終只會兩敗俱傷。”

  話音落,他未曾說什么,只瞧了她紅潤的雙頰遺落于北風中。那樣溫柔的話,那樣堅定的語氣,扎在他心中又是多么疼,他正準備說些什么于她,卻瞧了她拿了絹子出來,他才發現她眼眸之中全是快要奔涌的泠泠淚水。

  “大王,夜已深,今日與大王一同賞景乃是三生有幸事,我便早日回了家中,以免他人閑話!在此辭別。”

  未等他緩過來,便已瞧了她悄然遠離的身影漸漸模糊不清,那玲瑯環佩之聲徐徐方盡,他抬手想喚她,無從開口。身旁,是那棵古樹撐著滿枝的紅絳與彩燈,遠處又是人山人海的街坊,他獨立于此,望著滿天煙火與星點,心中卻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以后,我絕不手軟!”他佇立古樹旁,心中暗下決定。

  跑出去的清雅,并未回了府,而是獨自一人鉆進了這街坊間,穿梭于各個街道。不得不說,會寧城雖處極寒北地,人煙稀少,但到了一年一度的春節日,鬧市之中亦是嘈雜,她一路而來,有街頭唱《鶯鶯傳》的小生小花,扛著稻草頭買糖葫蘆的大叔大爺,前兩日生意一直不好的胡餅小販,今夜甩了扁擔已然搭起了篷子,還有那過橋兩步而遇的群芳閣,最后才遇那幢小酒樓,她曾在這兒第一次食到胡辣湯。

  “姑娘,本店最特色的胡辣湯,來嘗一碗吧!”

  還是那個伙計搭著毛巾在外頭邀客,清雅確實已然饑腸轆轆了,便想進去喝上一碗來,摸了頭頂,卻發覺自個未有戴帷帽,便羞紅了臉連忙去找了買帷帽的鋪子。

  她低著頭趕緊去找了買錦布的鋪子,尋了一方面紗戴上,這才又過了橋來,行于酒樓間,整了整妝發和衣衫走進。

  “姑娘,您想坐哪?”

  “便給我尋了樓上靠前街的那間廂房吧!”

  “好嘞!”

  伙計答下,立馬將招呼了另一小二帶她前去。

  “哎,這位爺,您請!”

  “今夜在場眾人,酒水我買了!”

  她才要踏上木階上閣樓,聽得廳堂眾人呼喚雀躍,便轉身好奇的要瞧瞧這領事的人,她站于樓階之上,遠遠的佇立,望見那高大偉岸的一男子,左右各擁一風塵女子,滿身酒氣醉醺醺,他搖晃著行走,時不時還會抬手撩撥兩臂之中的艷麗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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