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如夢舊 > 第一百一十一章:新婚當日
  那日出閣宴上,她聽了父母許多的叮囑之言,字字離不開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李洪愿也說著對二位新人的期待,望她嫁來好好輔佐雍王,幫襯國妃打理內府,多給王室開枝散葉。

  她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只迎笑答復長輩言說。

  她聽的心里難受,也未曾吃的下去飯,隨意食了幾塊糕點墊了墊肚子,待宴罷便回了閣中。

  一進門來,便瞧著琉璃花案上已有人送來了婚禮吉服。

  她頓在紅帷幔處,望著那葳蕤自生光的花株冠,上前細看了一頭,花株冠青羅為表,紅羅的底子,上用翠翹金銀釵,釵頭鑲鳳鑲鸞,以瑪瑙玉石點綴,再用金銀絲線攢住。

  頂頭兩鳳各銜一顆穗球,球下垂著逶迤至肩的珍珠瑪瑙流蘇,同帶紅色絳條。

  下有左右兩方博弈,博弈以絲線編制,穿有各色珠寶,垂有細密珠子簾,冠子沿邊鑲著珍珠百顆。

  一同送來的還有一些華麗首飾,什么八寶瓔珞圈、金絲攢玉珠長蘇耳環、白玉雙鐲、垂珠額飾,無論哪一件都是她未曾見過的。

  旁邊案子上的物件,她未曾細看,只稍稍看了下花株冠,望著那珠翠出神。

  忽有人自身后扣著她的腰,她嚇的一驚回了頭來。

  “娘子!”是完顏雍從后摟著她的腰,親昵的喚了一句。

  她望著他淺笑,雙手揖禮:“大王!”

  再抬頭時,她才看了清楚,他身旁跟個小丫鬟,端著幾道菜品和熟飯湯羹。

  “娘子,這是宮里送來的禮服,是今年新改的樣式,不以翟紋滿身,而制其霞帔,下配紅羅大袖衣,你瞧瞧看可還喜歡?”

  他愈發的近了一寸,兩手直接搭了她的腰間。

  “宮中所制,自然是最好的!謝大王!”

  她只覺不適,便將他的手一指一指的撇了下去,轉身走到他身后侍女身邊。

  “這些是大王給我的嗎?”她刻意避開話題。

  “孤王瞧你在宴上吃的少,便給你在廚房端了些熱乎的,都是你愛吃的!”

  他總是這樣細心,處處替她著想,讓她也為此難為情。

  “謝大王!”她喉嚨上下一動,勾起一抹微笑沖著他道。

  “快吃吧!吃了便早些睡,明日不待天亮就要梳妝,莫要太辛苦,”他走過來輕將她的腰又摟了下,再輕拂了她柔軟的長發。

  “孤王便先回去準備,有任何所需,便只管吩咐了祗候人來與孤王說便是!”

  “喚我什么?”他貼耳細問。

  她平靜一會又含著淚光答:“郎君……郎慢走!”

  他聽了她這親昵的稱呼,只覺爽朗,輕斂了一下眸子,邁著大步子走了出去。

  清雅無心觀賞禮服,便召了人拿走,獨自坐于圍子榻上望著明窗外的京城盛景,侍女將幾盤她愛吃的菜擺放在桌子上,她也就隨意吃了幾口,喝了一盞湯羹便安坐了下來令人撤走了菜肴。

  惜意與翠荷前去聽了恭人囑咐也都回來了,惜意先將那串七寶瓔珞圈給了她,再看了她孤零零的坐在窗下,心中不免有傷痛,也就什么也沒問,忙活著置辦明日婚禮所需的物品。

  “明日,我便要出嫁了……”

  她捏著那墜子自言自語,伏臥在圍子榻上望著窗外,一直坐到深夜,都未曾等來她心中的那個人兒,她想,他定是不愛自個了吧!

  近婚日黎明,哺時將盡,身著整齊的媵婢將吉服花冠一一端來,站于帷幔外請妝,自國府來開面與梳妝的嬤嬤早已到,正往手面涂一層薔薇油,以備隨時為新婦改妝。

  再瞧一兩祗候人將花燈點上,一時間繡樓里紅燈高照,通亮如明。

  而她,卻在帷幔之內,喝著一盞盞的苦酒,酩酊大醉一場,雙頰潮紅,兩眼翕張著對銅鏡流淚,口中念著他的名字。

  翠荷與惜意皆站于她身后,出于無奈只能空站著,任由著時間流走。

  “姑娘,奴兒請妝!”

  “不急,不急罷!”她拿著酒再一飲而盡,流著淚道。

  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帷幔外的人急的團團轉,私下雜遝。

  “這李姑娘是怎么了?再不梳妝便趕不上明日吉時了!”

  “是啊!一股酒氣,這時間還在喝酒!”

  “是啊!是啊!”

  梳頭嬤嬤略有些微詞,鄭重其事長揖在前道:“姑娘,恕老身無禮,頂撞姑娘。老身乃是伺候國妃娘娘的老人兒,娘娘每次前往宮中覲見皇后殿下,裝束冠禮都是由老身一一安排的。”

  “如今,大王寵愛娘子,特地讓老身前來伺候,不知姑娘有何情緒,要將婚姻大事拋置一旁,整夜醉酒。”

  “若是咱們下人伺候不周,姑娘可待過了門再追罰問罪,此時,請姑娘以大局為重!”那嬤嬤十分正派,一身凜然正氣扣手長揖于前,說的話有氣有血。

  帷幔里依舊未曾有人答復。

  片刻,恭人身邊的高女官來了,瞧了這眾人依次站的情形便猜到了一切,一副慈愛面容上前,自袖中掏了一把金豆子塞到梳嬤嬤的手中,拂其手背道:“姊姊寬心,十幾歲的姑娘出閣,自然是心中有些許不舍,我來勸便是!”

  “這是大娘子備的薄禮,分給眾姐妹的改妝錢,望諸位莫嫌少,我這便進去勸姑娘!”

  “好,勞煩妹子了!”

  眾人分了賞錢,便安靜了下來,高女官就卷帷而入。一進來便瞧了清雅垂著手,拿著一方瓷盞,妝臺上放著大小的空酒瓶。

  “姑娘!我的好姑娘,大娘子猜到了會如此,便派了我前來,趕緊收拾下改妝吧!”

  “嬤嬤……”她流著一汪清淚說著話。

  “姑娘,您聽奴兒說,早晚都要改妝的,這改變不了的事實何不就順其自然呢?今夜即便是等來了他,也改變不了什么……”

  “這個節骨眼上,便莫要大娘子憂心了!她身子不好,本要親自來瞧您的,可這外頭冷的很,我才說替她來的,”

  “您細想了,她若瞧了您這樣傷痛,她作何感想?”

  她抿了一口酒細咽了下去,望著面前的銅鏡涼淚縱橫,漸將杯盞放下。

  “姑娘,您是李家的閨秀,是宛國夫人,圣上親封的誥命,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怎能此時犯糊涂呢?”

  高女官的手,便搭在她的香肩上,口中說的有理有據。

  片刻,眾人未作聲,清雅將手中那玫墜子戴在脖頸之上,答了句:“改吧!”

  翠荷惜意聽后緊上前去撤開帷幔,為她改妝。

  嬤嬤喜著答允,便于帕子上胡亂擦了一把手,躬身入了帷幔里長揖在前:“娘子!如今您為新夫人,便不能披發了,要將發挽成發髻!”

  她點點頭。

  祗候人連點了幾盞燈在屋內,隨后便有另一嬤嬤上前來絞一線繩,再往她面上涂粉,將繩挽成八字形的活套,右手拇指和食指撐著八字一端,左手扯著線的一頭,口中咬著線的另一端,一拉一合為其開面。

  “娘子,女子一生只開臉一次,是為已婚,奴兒祝娘子婚后日日滿面春風!”

  她聽后含淚笑了笑,點點頭閉上眼睛,任由著眾人捯飭著,一直到天明,才將發冠妝面收拾好,接著又是戴耳環,戴瓔珞圈,連指甲上的蔻丹都要涂的鮮艷。

  這日的妝,化的美麗絕代,青墨的小彎眉便如那彎彎的明月,眼周的淺黛胭脂層層暈開,紅唇鮮艷的與對面的囍字不相上下,兩頰與眉心的珍珠花鈿似是點點星辰。

  對鏡而看,她挽起蕓鬟層疊,再頂著那華麗的冠子,便成了眾人中的一朵牡丹,妖艷欲滴,楚楚動人。

  她抬頭一望,銅鏡內女子朱唇皓齒,明眸善睞,一襲裝扮美的不可方物,便瞬間禁不住心痛,噠噠的垂落著眼淚。

  是進吉時,李家正廳人集滿,兩位高堂對案坐,旁邊是幾位長輩端坐,另側奎可獻可兄弟二人滿心期待著。

  “主君!大娘子,姑娘到!”

  隨著祗候人歡喜小跑過來,清雅在惜意的攙扶下抬一紅絹團衫掩面入室,在父母面前叩跪跪。

  “女兒,拜別父母!”她都要哭了出來。

  恭人瞧了她這妝成華美的樣子,便愈加忍不住心中的痛,紅著眼睛將她扶起來,搭著她的雙手啜泣:“雅兒!我的雅兒今日真美!”

  “母親!”

  “此去一別,你便是皇家的人了,定要好生將日子過好!過幸福的日子!”

  “好,女兒尊令!”兩人亦是執手相看淚眼。

  一番斷腸哭泣后,祗候人便報了親王喜轎已到,她便不得再多加停留了,只得再行了叩拜禮,拜別兩位高堂,執扇而出,眾人緩著步子相送她到門前。

  “小妹!”

  奎可攥著衣衫頓首許久,往前幾步又停了一會,再將她擁入懷中,紅著眼眶看著她,捧著她的面頰道:“若受了委屈,便回來,哥哥在!”

  “好!好!”

  獻可于她裙擺旁抹著眼淚,仰著頭掉著淚:“獻兒也在!”

  “好,我記得,我會回來的!”

  她哭著笑著由眾人引出府外,便于這滿人圍視的門前,踏上了婚駕,入了輕紗裝飾的馬車中,放下了帷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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