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
顧謹言有些傻眼。
前一刻還在思緒悠然,指點江山,激昂文字,評價千年歷史,關心人類命運,下一刻,肚子竟然餓了,真是不給面子。
“這個時候,肚子怎么能餓呢?”
“算了,叫個外賣吧,吃什么好呢?”
下意識伸手去摸手機,下一刻,伸出的手又僵在原地。
“哦,我現在沒有手機。”
“就算有,在這個地方,只怕也沒有地方給我點外賣了……”
“嘶!”
顧謹言感到有些牙疼了,“難道要自己做飯?”
“我雖然會,可是……我懶呀……”
顧謹言終于知道,穿越以來,第一件不適的事是什么了。
那就是,沒有了手機的日子,連往日生存下來最倚靠的手段——外賣,也永久地離他遠去了。
摸了摸腹部,隱約傳來雷鳴聲響,顧謹言無奈,只得準備洗手做飯。
“吃飯皇帝大,看來以后,只能解決手機外賣帶來的‘懶癌’這個毛病了。”
“幸好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做的飯菜雖然不算十分好吃,但至少填飽肚子還是沒問題的……吧?”
顧謹言不是很自信。
他來到廚房,翻了翻那些瓶瓶罐罐,卻沒有找到一丁點吃的,都是空的。
找了半天,終于在廚房下面一處凹陷處發現了一個類似裝米的瓦罐,滿心歡喜地打開,結果卻發現……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三四粒米,還皆被啃食過了。
一只骨瘦如柴的老鼠躺在里面,餓得吱吱亂轉,偶爾伸出舌頭舔舔那幾粒米,就是不肯跳出來……
顧謹言:“……”
“算了,睡吧,夢里啥都有……”
將蓋子扔在一邊,懶得管那只和他一樣凄慘的老鼠,顧謹言轉身來到水缸前,咕嚕咕嚕用瓢舀了幾瓢冷水,強行將肚子灌滿,打個飽嗝都是水汽。
顧謹言強忍餓意,來到榻前,脫掉鞋子,躺在床上,閉上雙目假寐。
果然,什么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都是假的……生存才是第一難題。
“連肚子都填不飽,還談這些?”
“這具原身混得也實在忒慘了……無父無母,家徒四壁,連一只老鼠都養不活,難怪無顏活在這個世上,被我穿越過來。”
“嘶,只是現在,難題變成我的了。”
第一夜,就在顧謹言這饑腸臕臕,輾轉反側中,好不容易睡過去。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大早,顧謹言頂著一對熊貓眼,想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活計,賺不賺錢不要緊,只要給口吃的就行。
他已經感覺到前胸貼后背了,滿嘴中都是苦味。
嚼一口,仿佛能嘗到膽汁的味道。
“如果最后是餓死的,那混得像我一樣凄慘的穿越者,只怕也沒幾個了吧!”
“丟人!”
顧謹言自嘲一笑。
他推開門,強烈的陽光瞬間鋪灑過來,逼得他直接閉上了眼睛,待他睜開眼,卻發現門前不知何時,竟走來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
這少年似乎正是要找他的,穿一襲團藍棉衫,生得極極富態,一張臉白白胖胖的,仿佛清晨大街上剛蒸的大白面饅頭。
“白面饅頭?”
顧謹言喉嚨“咕嚕”一下,咽了口唾沫,只覺得肚子更餓了。
“大哥……”
誰知,那少年看到他走出來,欣然歡喜迎上:“今日巳時,陸夫子要在城西‘草安堂’門口當眾講學,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旁聽?說不定就能有所悟,領悟文氣,成為儒生呢!”
“文氣,儒生?”
顧謹言雙目無神地盯著他,有氣無力道:“我現在只想填飽肚子,倒是你,你是誰?”
他剛穿越而來,腦海記憶有些混亂,還沒有完全消化。
昨天盡關心國家大事去了,對眼前這少年的印象卻不多。
“我?”
白胖少年臉上的笑容陡地僵住了,一臉不可置信地打量著顧謹言,伸出手來就要摸他額頭:“大哥,你病還沒好嗎?要不要去看大夫,連我你都不記得,我是你的好兄弟郭興揚啊!”
“郭興揚?”
顧謹言避開對方伸過來的咸豬手,后退了一步,腦海中記憶翻滾,終于將眼前這少年與腦海中一個名字重合起來。
郭興揚,北海城小布商郭平福之子,家中算小有資產,但也不算大富大貴,畢竟這年頭,能有余錢置辦得起衣服的,也沒有幾個。
同時,他也是原主身邊,唯一一個不嫌棄他,肯跟他交朋友的富家子弟。
當然,對于郭興揚而言,顧謹言亦然。
他亦是他在這北海城中,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兩人同病相憐,似乎生來便是天煞孤星,顧謹言是因為窮,而郭興揚是因為……他胖。
除了吃,似乎就剩吃了。
他是這北海城中有名的廢物,除了一樣擅長,擅長吃之外,其余的一概不會。
所以他小小年紀,就吃出了大富大貴的體型,成為北海城所有人教育子弟最常說的一句話:“你看你,又在偷吃,再吃,就變成和那個‘廢物’郭興揚一樣了!”
“你也想學他,讀書十幾年,耗資巨萬,仍然感應不到文氣?被所有人所嘲笑?”
成為反面教材之后,自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跟他扯上一絲關系。
哪怕他家還算體面,愿意跟他交朋友的也沒有幾個。
實在是……
名聲實在太差了。
兩人相遇在了一起之后,就相互依靠,一路扶持走到了現在。
直到數天前,郭興揚因偷喝父親珍藏多年的花雕酒被禁足,而顧謹言則莫名其妙發了一場高燒。
等他醒來,就直接一命嗚呼,換了一個人。
兩人這尚是數天來的第一次見面。
“算了,你自己去吧,我要去看看哪里招工,不然,等你下次來,見到的就是我的尸體了。”
雖然對郭興揚不太感冒,但是顧謹言并沒有多說什么。
此時此刻,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一件事有填飽肚子事大。
擺擺手,懶得寒喧,顧謹言徑直關上門,揚長而去。
郭興揚愣在原地。
他雖然被人稱呼為‘北海城最大的廢物’,‘浪費糧食的賠錢貨’,但是,他也不是沒有志向的。
那就是感悟文氣,成為儒生,有朝一日,一定要去大儒京師看看。
而面前這顧謹言,能和他成為好朋友,自然也是志趣相投。
或者說,這個世界,沒有人不想成為儒生,只是,沒有天賦,一切白搭而已。
顧謹言是沒有機會,而郭興揚則是……真的沒有這個天賦。
他家是布商,他父親郭平福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教一個讀書人出來,可是郭興揚實在不是這塊料。
郭平福花巨資給他好不容易塞進一個大族的私人學堂,可是學了數天,不學無術的他,幾個問題直接把夫子氣得七竅生煙。
火冒三丈后,拼著束脩不要,也要把他趕出學堂。
后來,郭平福又花錢專門請人給他延請了一位‘夫子’來私人教學,可同樣的,沒幾天,夫子憤怒摔門而走,直呼教不了。
如是三次后,郭平福也沒脾氣了,懶得再管他,扔給他幾本書,讓他自學成材之后,就不抱希望了。
而郭興揚,雖然氣跑了數位夫子,但是成為儒生的心思卻是沒有改變的。
兩人在一起,有時間就偷偷看這些書,而一旦碰到像今天這樣,有夫子愿意當眾講學,更是必去旁聽。
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開悟,從夫子講學中領悟到文氣,從而踏上儒修之路。
可惜的是,書也看了不少,講學也聽過很多遍,兩人依舊一無所得。
但是像平常這樣,聽到講學,顧謹言早就比他還要跑得快了,哪會像今天這樣,直接拒絕的,實在少見。
顧謹言走后,郭興揚走到顧謹言房前,目光透過門縫,看到廚房上空翻開的瓦罐,略有所思。
見顧謹言已經走遠,只能也慢慢離去了。
而另一邊,離開家門后的顧謹言,腦海中早已將這個原身的小兄弟忘記,來到了大街上。
瞬間,喧鬧的聲浪撲面而來。
顧謹言瞪大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形形色色的人群,都是他前世從未見過的模樣。
而古色古香的街道,后世也只有在一些旅游景區見過。
顧謹言大感新奇,頓住腳步,連腹中的饑餓一時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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