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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私自加戲

    一行人自密林返回融天山, 癡君很是不安, 幾次欲言又止。顯然融天山上的九淵仙宗,他并不信任。

    頊婳抱著小惡魔,心里卻是高興的——魔傀一族的能人太少了, 她撿了個漏,能不高興?

    只有小惡魔趴在她肩頭,將信將疑。

    頊婳的話, 他尚未完全相信。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信。畢竟這件事可信度太低, 但又不是全無可能。

    他雖小小年紀, 但行走江湖, 卻經歷了不少事。跟著聶紅裳, 別的沒學會,人性的丑惡見識了不少。沒這么容易受騙。

    他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天衢子。不期然地,發現天衢子也在看他。

    他略有幾分心虛地避開天衢子的目光,嗅著頊婳身上熟悉的香氣,到底是小, 慢慢沉入了夢鄉。天衢子一直留意他的動靜, 本是擔心這小禍害驟起發難,襲擊頊婳。

    見他睡著, 不由松了一口氣。

    一路回到九淵仙宗,癡幾乎是未得他吩咐, 便隨頊婳向她的住處走去。

    天衢子立刻沉聲道:“癡君遠來是客, 請客苑歇息。”連奚云清都看向他, 畢竟頊婳是傀首,將她安置在外門,而癡卻在客苑,似乎不太妥當。

    癡也覺得不妥,他同樣板著臉道:“不必,我侍奉傀首就好。”

    侍、奉!

    天衢子臉色陰沉地將要下雨:“客隨主便的道理,癡君似乎不懂。”

    癡還要再說話,頊婳說:“他身上傷勢沉重,還請奚掌院代為照料。”

    天衢子終是回頭吩咐:“云清,為癡君延醫。”

    奚云清再怎么單純,也是看出自家師尊對癡態度不善,她立刻便對眼前人換了看法——師尊都覺得不是好人的,定非善類!

    她幾乎是押著癡去了客苑。

    頊婳說:“癡性格直率,不善變通,還請奚掌院不要見怪。”

    天衢子道:“傀首對魔傀四君,真是愛護有加。”態度有點不好,頊婳當然察覺了,說:“奚掌院乃九淵一柱,玄門巨擘,何必同他一般計較?”

    天衢子當然知道這顯得氣量狹小,但是侍奉兩個字,就如一口惡氣堵在心里,令他不快。

    頊婳說:“說起來,我房間逼仄,養這孩子十分不便。是否有勞奚掌院調整一二?”畢竟你可是當了人家爹了!

    天衢子遲疑半晌,道:“苦竹林……有空余的地方。”

    頊婳說:“奚掌院的意思是,讓我搬入苦竹林居住?”

    天衢子沉吟道:“孩子可以暫居苦竹林,傀首隨時可進入照看。”有了之前的事,奚掌院學會了舉一反三。

    頊婳冷笑:“奚掌院,此子乃我十月懷胎所生,我是他的親生母親。依你之意,分明是要離隔我們母子!”

    天衢子微怔,頊婳眸子微動,示意他——小東西醒了。

    老狐貍們何等默契,天衢子立刻蹙眉道:“他亦是我的骨血,婳婳。”

    一句婳婳,叫得頊婳雞皮疙瘩差點掉下來——你再這樣沒法搭戲了啊!她瞪了天衢子一眼,卻只能道:“那只是意外!天衢子,他必須留在我身邊。”

    小狐貍自以為精明地裝睡,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起來。天衢子聽見她的聲音直呼自己道號,心里如一陣微弱電流躥過,戰栗而舒適。他正要出言,神魔之戲突然精神大震,在他腦海中道:“劇情隨便編哦,傀首沒法拒絕哦!”

    天衢子垂眸,一字一句,道:“傀首幼年一諾,天衢子銘記在心,數百年潔身自好,只為等待傀首。而畫城雖立四君,傀首也立誓除了奚某絕不另嫁。你我二人情根愛胎、至死靡他,何為意外?”

    頊婳腦殼痛……你再加戲!你他媽的再加戲!!你沒道侶關我屁事!我不嫁四君關你屁事!!

    她恨不得跳起來捶死他,但他偏偏就站在那里,一往情深之貌。頊婳揉了揉太陽穴,問:“天衢子,若我要帶他走呢?”

    天衢子心中結冰,倏忽之間,又慢慢化凍。他垂下眸子,良久說:“陰陽院留傀首在外門,本就不是為了禁錮。傀首要走,奚某自然也不能強留。只是畫城形勢不明,魔族隱患巨大,還請傀首完全恢復功體,再考慮重返畫城。”

    有你這話便好。她把小惡魔遞過去,說:“孩童吵鬧,恐擾你清靜。若是不耐煩,還交由我來處理。”

    天衢子抱過孩子,兩個人都知道這小東西的心思。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得生疏,只怕引他疑心。他說:“夜間……你過來嗎?”

    頊婳真的想飛起一腳踹在他重點部位,但是當著小孩,她只得面上擠出一個笑:“嗯。”

    一日無事。

    小狐貍被抱回苦竹林,天衢子將他安置在離自己臥房不遠的一間精舍內。小子十分精明,此時摸著肚皮道:“爹,我餓了。”

    天衢子這倒不用避人,著人送了些吃食進來。小惡魔一邊吃東西,一邊東看西看。苦竹林陳設并不繁復,但作為陰陽院掌院的居處,無論如何也不會失了氣度。

    里面小小物件,皆是器宗精制。

    天衢子當然看見他的偷瞄——頊婳不在的時候,奚掌院的智商可是無人能及的。

    他問:“這些年,聶紅裳都教了你些什么?”

    他待門下弟子素來嚴厲,這時候跟他說話,無形中也帶上了一股為人師長的威儀。小惡魔不由自主便道:“靈氣鑄體,娘說……”

    天衢子立即道:“她不是你娘!”

    小惡魔被他一斥,心里一抖,只得道:“她、她說,我天資不凡,只要再努力半年,七歲之前就能鑄體成功。”

    天衢子說:“你雖是我與婳婳親生骨肉……”這話說出口,莫名愜意,他接著道,“但玄門與畫城,皆有規矩。以后還是不能父母相稱。你要牢記。”

    這一點,小惡魔還真是知道。聶紅裳賣過許多魔傀,玄門中人購買的所有魔傀,所生下的孩子,最終都是以師徒之名養在父母膝下。

    其實在玄門之中,因著壽數太長,親情反而淡薄許多。倒是師徒情義,更勝其他。

    小惡魔點點小腦袋:“麟兒知道了。”

    天衢子問:“聶紅裳給你取 裳給你取的名字,叫聶麟?”

    小惡魔點點頭,天衢子沉吟道:“逆鱗二字十分不祥,背道而馳,是禍非福。以后你更名作奚云嶠。”

    小惡魔咬了咬筷子,說:“好。”

    等他吃完飯,天衢子查看了他體內靈根與功法修為,自是又好好指點了一番。他親自教導,顯然優于聶紅裳,小惡魔倒也乖乖地聽了。

    頊婳被凈無泥抓去上了一天課,他是生怕頊婳哪天就走了,能用的時候往死里用。頊婳知道晚上得過苦竹林,也不客氣,帶上換洗的衣裳就過來了。

    小惡魔還沒辟谷,這時候練了一天功,正在院子里吃晚飯。天衢子坐在樹下的竹椅上邊陪他邊看書。

    頊婳走過來,也不客氣,說:“我先洗澡啊。”

    天衢子嗯了一聲,以淡然掩飾心中歡喜。頊婳徑自去了浴池。小惡魔對二人關系便信了九分——老狐貍們對這些細節,可是把握得極為到位的。

    他掃了一眼天衢子,見他雖然手握羊皮卷,卻顯得心不在焉。他小小年紀,卻懂得甚多,立刻說:“爹,你是不是想看娘洗澡?”

    天衢子幾時聽過如此粗鄙之言,他說:“心不□□則邪!你小小年紀,怎可如此妄思妄言?!”

    小惡魔撇了一下嘴——可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心神不定?他不敢說話了,低頭繼續吃飯。果然直到頊婳洗完澡出來,天衢子手上書頁也是一頁未動。

    頊婳坐在小惡魔身邊,見他晚飯還挺豐盛——一桌子肉,挺合她口味嘛。她也不客氣,拾起筷子:“來來,讓為娘沾個光。”

    小惡魔咧嘴一笑:“我就說為什么我喜歡吃甜的,爹卻讓人送了這么多肉!”

    頊婳筷子一頓,瞟了一眼竹椅上的天衢子。天衢子專心看書,一動不動。于是頊婳手中筷子在小惡魔頭上一敲:“有的吃就吃吧,話多。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惡魔翻了個白眼:“爹說了,我以后叫奚云嶠。”

    老匹夫你下手可真快啊!!這名字以后回畫城,怎么解釋?你怎么不在他腦門上刻一個“奚玄舟之子”?

    她說:“你聽錯了,是頊云嶠。以后稱我為師尊。”

    小惡魔笑而不語,一臉我知道我不說的神情。

    等到吃完飯,頊婳考教了小惡魔功法招式。這小子聰明,學東西也快。到底是根骨上佳,六七歲鑄體已經相當于凡人入道百年。

    天衢子的書房里,頊婳隨手拾了羊皮卷,為他制定練功計劃。外面連衡突然傳報:“掌院,江河氣宗宗主賀芝蘭求見。”

    賀芝蘭。天衢子眉頭微皺,此時外界傳言未消,他若拒絕,恐怕不好。他說:“我出去看看。”

    頊婳頭也沒抬:“嗯。”

    倒是小惡魔一臉好奇:“我知道賀芝蘭,對了對了,大家都傳言,她和爹有一腿!”

    頊婳凌亂了:“閉嘴,什么叫有一腿!!”

    小惡魔湊過來看她:“他們說她會菩提真法,是爹傳給她的。如果不是爹的支持,她早就嫁給卜天宮的少宮主了。根本就不可能當上什么江河氣宗的宗主。”

    頊婳說:“這不叫有一腿,不可如此粗俗。這應該叫桃色緋聞。”

    小惡魔好奇地看她:“娘,你不生氣嗎?”

    頊婳剛要回答,突然想起小惡魔耳中聽聞的劇情——天衢子瞎編那段,她可是從小鐘情于這老匹夫的。她立刻說:“云嶠,你爹修為雖然高強,但這么多年,絕非潔身自好。他身為掌院,位高權重,身邊鶯鶯燕燕眾多,娘可以理解。但不會習慣。所以我與他,縱然有意,卻是無緣。等到娘功體恢復之后,立時便會離開陰陽院。你也要隨娘返回畫城,明白嗎?”

    小惡魔歪了歪頭,說:“娘你吃醋了。”心都氣涼了。

    你從哪里看出來的!傀首十分崩潰,小惡魔風風火火地沖出去。院子里,石桌石凳。賀芝蘭與天衢子相對而坐,她親自斟茶:“奚掌院解圍,芝蘭銘感五內。無以為報,但芝蘭愿聽從掌院差遣驅使……”

    話剛至此,小惡魔沖出來。賀芝蘭一愣,從未聽說過,苦竹林還有小孩兒。

    小惡魔哪管那么多,一出來就驚慌失措地喊:“掌院不好了,里間貴客吐血了!”

    怎么吐血了?天衢子驚身站起,未待他話音落地,人已如狂風般卷入書房。小惡魔這時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賀芝蘭,他生得貌美非常,然而說話卻惡毒無比:“蹬著奚掌院上位,你父親的血干了嗎?”

    賀芝蘭臉色慘白,可是她不能走。如今眾人猜測未平,如果她剛入苦竹林就匆匆出去,只怕落入閑人耳中,又不知要傳出何等難聽的話來。

    書房,天衢子甫一沖進去,就同頊婳來了個四目相對。他再顧不得其他,一伸手握住她的皓腕,探她脈博:“可是何處不適?”

    頊婳當然聽得小惡魔在外面那一聲喊,但見天衢子魂飛魄散之貌,她心中復雜難言:“我沒事,小孩亂說。”她輕聲道,不知為什么,卻紅了臉。

    天衢子這時方才反應過來——那小惡魔的話,有幾句能信?卻偏偏關心則亂,一切智計皆敗給感情。他松開頊婳的手,雖然受騙,卻還是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頊婳繼續在案邊坐下來,說:“還是出去看看吧,小東西肯定欺負你的小情人來著。”

    天衢子皺眉:“她不是。只是……”他幾番猶豫,卻還是只能道,“只是有點難處,不便明言。”

    頊婳說:“奚掌院個人私事,何必向我解釋?”很是心平氣和,并無生氣吃醋之貌。

    天衢子垂眸:“我……不希望傀首誤會。”

    頊婳正書寫小惡魔的練功計劃,聞言手中筆鋒一頓。天衢子繼續道:“我惟獨不能讓傀首誤會。”

    書房里燭火明滅不定,他慢慢走近,頊婳居然想要后退。外面小惡魔不知如何刺激了賀芝蘭,可是他又返回來了。回來也不進房,趴在門縫里偷窺。

    可是他才多少修為,氣息如何隱藏得住?!

    頊婳說:“院外還有客,奚掌院應該先行待客。”

    天衢子握住她的手,說:“客能自來,亦能自去。婳婳,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同床共枕。現在……孩子也已尋回,今晚,能不能……”

    他聲音低微,很帶了幾分沙啞。頊婳五雷轟頂——老匹夫你他媽再加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