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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報應不爽

    次日, 整個玄門都接到畫城警告,要求三天之內釋放所有魔傀。

    融天山, 一應大小宗門都前來拜會。天衢子等人卻沒空接見,因為另一個不速之客, 也前來拜山——魔尊贏墀。天衢子等人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想法跟贏墀大抵一致。無論如何,總要先尋回天河圣劍。

    蜃起樓臺, 贏墀坐得并不規矩,他問:“事到如今, 九淵仙宗是不是應該先行釋放厲大族長, 以示合作誠意?”

    六位掌院都不想理他,妙音宗拜星更是目似噴火。

    贏墀懶洋洋地道:“別這樣看我,若非弱水河口關乎三界, 本尊也不會前來。為了表示本尊滿腔赤誠, 接回大族長之后,本尊愿意協同各位, 救出陷落畫城的三位掌院。”

    這是當然的,如今木狂陽等人陷在畫城, 頊婳指不定什么時候便一刀殺了。若真是如此, 九淵實力必然大大受損。且威信也必將嚴重受挫, 玄門實力只怕會大減。

    天衢子說:“何必故作無私?以她眥睚必報的個性,但凡有機會, 她先對付的也不會是九淵仙宗。”

    贏墀頓時面色有些難看, 天衢子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他與頊婳之間的恩怨, 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天衢子卻是其中一個。如今畫城有圣劍相助,只怕玄門一旦交還了所有魔傀,她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魔族了。

    而魔族比融天山更脆弱——他們就在天魔圣域,連九殛天網都不必攻破。

    他不被沉默,劍宗秋結意立刻道:“依本院看,魔族是被圣劍嚇破了膽罷?!”

    贏墀輕呵一聲,說:“本尊肝膽尚且完好無憂,承蒙秋掌院關心。如果各位沒有誠意,本尊只得先行告辭了。反正弱水天河里囚禁的,并非魔族長者。如今各位掌院大權在握,不愿解救,也在意料之中。”

    這話略誅心,天衢子只得道:“站住!”他緩緩道:“天河圣劍,據此已有兩千余年,我等了解有限。想要戰勝他,還需要向老和宗主相助。”

    難得開始商議正事,倒也無人歪樓,贏墀說:“還有最初的鑄造圖樣、上面施予的法陣,最好資料齊全。”

    然而他話音剛落,天衢子立刻面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所有目光都看向他,他閃身出了蜃起樓臺,只匆匆留下一句話:“向家堡!!”

    三個字,已經令人心驚。

    糟了!

    向家堡。

    向銷戈坐在劍廬前,頊婳一身黑紅相間的長袍,手握同色折扇,正站在他身邊。她打量劍廬中被燒得通紅的劍:“嘖,這就是父親重鑄的寶劍啊?破銅爛鐵!”

    她像個嫉忌父母再生二胎的孩子,極盡仇視鄙夷。向銷戈說:“你到底意欲何為?!”

    頊婳微笑:“這樣的劍,是鎮不住天河弱水的,父親。無用之物,何必留存?”

    向銷戈說:“但是弱水河口崩潰在即,如果三界俱毀,你就算化神,又有何用?”

    頊婳慢慢湊近他,說:“不是還沒毀滅嗎?我要不是唯恐辜負父親期望,又怎么會一鎮弱水兩千年呢?!”

    向銷戈終于問:“你有辦法?!”

    頊婳說:“我當然有呀。不過現在不能說。父親,這些年來,女兒忙著打理畫城,也沒能向您盡孝。如今好不容易得空,就請父親隨我前往畫城暫住,如何?!”

    向銷戈心中一寒,說:“若我不允呢?”

    頊婳在他身邊坐下,輕聲嘆氣:“女兒一片好意,父親若是拒絕,我會很傷心的。”

    向銷戈說:“我真是看錯了你!”

    頊婳輕笑:“當初我還是一塊隕鐵的時候,父親便已看錯。幾千年后,再看錯一次,又有什么關系?”

    向銷戈還要再說話,頊婳擺擺手:“走吧父親,再談下去,女兒要失去耐性了。”

    向銷戈目光凝重,問:“如果我執意不走,你待如何?殺我嗎?”

    頊婳提起他身邊癱軟的劍童,來到劍廬前,面對流動的熔巖,她說:“您鑄造我,便如我的生身之父。我怎能如此無禮呢?”她揚了揚手中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劍童,說:“當然還是以勸說為主。”

    向銷戈說:“夠了。放開她。”頊婳含笑不語,他無力地道:“我跟你走,放開他。”

    頊婳說:“這就對了,煩請父親把當初繪制、鑄煉我的一些圖紙全部帶上。回了畫城,我也可以欣賞欣賞。”

    向銷戈無奈,只得自劍廬的機關盒中取出當初熔鑄圣劍的材料,隨她離開向家堡,返回畫城。

    天衢子等人自然撲了個空,劍廬中飄飄浮浮,盡是魔傀的甜香。贏墀說:“她擄走了器圣。畫城跟圣劍到底有何淵源?!”

    可是這誰知道?玉藍藻終是忍不住:“魔傀乃是魔族分支,你身為魔尊,就一點了解也無?”

    贏墀皺眉:“從前畫城弱小,戰力約等于無。也一直還算規矩,本尊身為魔尊,未曾注意,也不奇怪。”

    天衢子問:“上一任傀首呢?”

    贏墀四下查看劍廬,說:“上一任傀首也是個女人,名叫色無非。如果還活著,怕也是不下兩千歲了。但是頊婳繼任之后,她就失蹤了。”他似乎想起什么,臉色也變得十分奇怪:“太史長令曾經查過頊婳的來歷,但是畫城全無記載。她父母皆成謎。倒是手中的傀首信物——傀儡扇倒是真實無疑。”

    天衢子說:“看來,要先查一下她的來歷。”

    這有什么辦法?贏墀點 ?贏墀點頭:“本尊會命人去查。”

    妙音宗拜星對上次他朝自己吐的那個李子核一直耿耿于懷,此時自然態度也不好:“人家任傀首五百余年,魔尊現在才想到查她來歷,著實智慧高深,令人敬佩。”

    好在贏墀一向臉皮厚過城墻,當即一拱手:“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也沒時間在這里耍嘴皮子,他即刻命咸檸詳查頊婳來歷。

    而畫城之下,癡將奚云清的骸骨包好,依照頊婳吩咐,深埋在不朽神木之下。

    想到一個活潑嬌俏的少女,最后竟然死得如此慘烈,癡難免心生憐憫,于不朽神木之下站立了一陣。只是這么一會兒,就遇上帶著向銷戈返回畫城的頊婳。

    她看一眼癡君,問:“埋好了?”

    癡點頭,頊婳卻似乎不放心,又上前跺了幾腳土,這才滿面笑容地道:“記得多澆水。”說完,回頭道:“父親請。”

    向銷戈面無表情,知道反抗無益,只得隨她入了城。

    癡看看地上幾個腳印——人都死了,還來一陣亂跺,傀首是有多恨她……

    然而傀首的命令,他一向是忠實執行的。她讓澆水,癡立刻提來幾桶水,澆在剛剛埋好的尸骨上。雖然不明所以,但誰讓你得罪我家傀首呢。

    抱歉了,小丫頭。

    然而,水澆下去之后,幾乎是當天下午,不朽神木之下就長出了一棵小苗。苗身翠綠,上面兩片葉子合在一起,卻都鼓鼓囊囊。

    癡伸手摸了摸,一臉奇怪。有心想要剝開看看,但是伸手一觸,發現苗內靈氣十分充足。

    這是……

    他不解其意,不朽神木生兒子了?

    思來想去沒有答案,只得提著水桶過來,又澆了幾回。

    而青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長大。癡心中暗驚,伸手一摸,一股大力反彈過來,他不由連退數步——不對,這青苗上居然有抗拒旁人接近的法陣!

    畫城輕微震動,側耳一聽,神木之下還在嗡嗡作響。

    這是怎么回事?!

    癡第一時間聯絡了念和嗔。二人趕到的時候,只見青苗已有足足一人高。苗葉仍然合攏,卻明顯可見鼓起。

    念剛一走近,已經可以感覺到法陣的敵意。他說:“里面埋的是奚云清?!”

    癡奇怪道:“你如何知曉?”

    念搖搖頭,說:“沒事了,你守在此處即可,不要亂動。”

    說完,他轉身便欲離開。癡問:“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念輕聲嘆氣,說:“你難道忘了,十八年前,傀首在畫城之下陣亡,以己身性命,為畫城打造了一條靈脈。當時是融天山所救,方才重塑肉身,返回畫城。”

    癡說:“我當然沒忘。”當時頊婳在融天山,還是他前往救援的呢——雖然救援作用不大。

    念反問:“那么,難道當時九淵仙宗不曾伸出援手,傀首便真的葬身城下了不成?”

    癡愣住,半晌,他失聲道:“你是說……”

    念再看一眼青苗,說:“如果我沒猜錯,這定是傀首為自己復活準備的肉身。”

    便宜這丫頭了。

    哼!!

    癡未得頊婳其他吩咐,只好一直守在不朽神木之下。及至月上中天時,青苗如有感應,光華萬丈皆匯聚于此。片刻之后,只聞一聲脆響。

    癡探頭去看,見青苗的兩片葉子破開一點小小縫隙。一個聲音低吟一聲,似在囈語。

    癡心下一橫,掰開葉瓣,只見里面白花花地蜷著一個人!

    魔傀的甜香撲鼻而來,癡心神晃動。

    奚云清睜開眼睛時,尚一臉懵懂——她記得自己是死了的。但是為什么死,卻是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此時面前站著一個人,她打量良久,也只是覺得眼熟。癡手足無措,他第一次離一個女子如此之近。此時不由得也只是請示項婳了。

    他拿出懷中的桑葉琥珀,這是傀首與四君之間的傳信之物:“傀首,不朽神木之下……奚云清長出來了。”

    頊婳心情不錯:“抱過來。”

    癡君沒辦法,只好脫了外袍裹住奚云清,一路將她抱回星辰海。

    一路上所有人都以奇異的目光打量他——身為魔傀四君之一,居然公然在大街上抱著一個裸,女行走。不要臉!不知羞!

    所有魔傀皆怒目而視,對傀首不忠的人,連招呼也沒人跟他打。

    癡君一路將奚云清抱上星辰海,頊婳隨手撿了一套衣裙扔給她。奚云清只覺得面前人親切無比,一些零星碎片閃過腦海,她突然想起來——面前人就是她一直以來最尊敬的師尊!

    她忙勉強以衣裙遮身,在她面前跪下:“云清拜見師尊。”

    頊婳點點頭,賜給她一塊桑葉琥珀,上面寫了她的名字——頊云清。

    次日,頊云清帶領幾位魔傀,前來藥坊送藥。

    剛一開門,里面諸人盡皆驚住。木狂陽說:“我去!天衢子,你徒弟炸尸了!”

    天衢子也是心跳一停,然而頊云清只是冷冷一掃諸人,說:“師尊派我來給你們送藥。”然后一看杵在自己面前的天衢子,見他木木呆呆地打量自己,頓時柳眉一豎:“老狗,還不接著,看什么看?!”

    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