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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不可如此

    融天山赤血峰,水空銹站在主峰, 都看見沖天靈氣自畫城而起。

    他與向銷戈差不多年紀, 即使是在九淵仙宗,也是輩份極尊。所有大長老都是他師侄輩。哪一個沒被他罰跪過?!故而整座融天山, 沒有一個不怕他。

    大長老都如此,更不要說掌院了。

    他面向畫城方向, 負手不語, 身后自然沒人敢說話。吊兒郎當的八脈掌院與九位大長老,突然便現出幾分名門大宗的威儀來。

    許久,他終于說:“從今以后, 九淵仙宗與畫城魔傀斷絕往來。但凡發現私下交往者, 以通敵叛宗處置。”

    掌院和長老們都紛紛應是,水空銹白衣上九淵暗紋涌動,腰間系九淵仙宗宗主玉佩,默然許久, 目光凌厲地掃過九位大長老:“你們不承認天衢子, 便應好生管理宗門。可是本尊被困弱水之后,你們做了什么?眼睜睜地看玄門將魔傀當作生育工具, 交易販賣!九脈各自為政, 先被魔傀利用與魔族交戰, 最后竟然跟魔族聯手對抗畫城!分裂宗門、無能至極!九淵仙宗顏面何存?!我這一生,唯一憾事, 便是上次玄魔一戰應戰倉促, 沒有傳下宗主玉佩。”

    九位大長老當然知道他所指何事, 這些年他們確實是一心為自己弟子謀劃,頗為抵觸天衢子。當下不由心虛,紛紛垂下頭。

    如今面對宗主責難,他們如何多言?

    水空銹一甩袍袖:“九脈大長老,跪地思過!”

    大長老在宗門之中一向地位尊崇,當著自家弟子的面罰跪,可謂是尊嚴掃地。但是水空銹是他們師伯,他若下此命令,還真是沒人敢違抗。

    九位大長老依言跪下,按理載霜歸最為無辜,但是水空銹一回到宗門,就查看了宗門紀事。縱容掌院弟子與魔傀傀首接近,他定然討不了好。

    這時候當然也就一并被連坐了。

    水空銹本就一肚子火,他目光刀子般劃過付醇風,頓時更如火上澆油——本尊令你們罰跪,你這挺著一桿□□,怎么的?不服啊?!

    他指著付醇風,沉聲道:“豈有此理!”

    木狂陽知他誤會,正要開口,付醇風卻連連向她使眼色——她若此時開口辯解,水空銹就會知道她給自己師尊服下這雙修合意丹的事。

    水空銹素來嚴厲,若是知道宗門中竟還有如此藏污納垢之事,廢了木狂陽都有可能。

    然而木狂陽方一閉上嘴,水空銹便道:“取出七賢戒尺,笞一百!”

    木狂陽說:“宗主!”

    水空繡聞言看過來,但是畢竟他素來威壓甚重,木狂陽都不敢放肆。就在她打算硬著頭皮解釋的時候,付醇風接話道:“宗主處事公正,醇風甘領責罰。”

    木狂陽焦急地看過去,付醇風以眼神安撫——不過笞一百而已,為師受得。不要節外生枝。

    誰都知道這時候水空銹心情惡劣。但是真正知道其原因的卻是少數。他與向銷戈是當初熔鑄圣劍的發起人,雖然付出良多,但確實也是最大得益者。

    自己被圣劍算計鎮守弱水,本也是一場因果無話可說。可是最后得救,卻偏偏是因為自己最看好的一個晚輩。其實九脈掌院中,天衢子是不適合承繼宗主之位的。他不夠冷血,也缺乏野心。

    這樣的性子,早晚會有這么一天。只是三言兩語的道別,決然無悔的抉擇總是令人難過。

    他轉身回了十方世界。幾位大長老便都在赤血峰焦黑的巖地里跪著。一直到他走遠了,木狂陽終于跑到付醇風身邊:“師尊!我們為什么不能向他解釋,這本就是一場誤會!”

    付醇風搖搖頭:“別。”

    木狂陽看向君遷子,問:“君遷子,你知道我師尊是無辜的。是我魯莽方才給他獻錯了藥。能不能向宗主陳情,免了七賢戒尺之刑?”

    君遷子正要答話,醫宗大長老卻突然道:“不可!”諸人看過去,他沉聲說:“宗主最忌諱宗門之中藏污納垢,此事說不清楚,君遷子若是發聲,只會再領一頓鞭笞!于事無補!我勸你也最好別去,師徒關系混亂,更是宗主大忌。他當然不會怪罪身為晚輩的你,但是現在還只是賞醇風一百鞭笞,若是誤會你二人有染,處死他都有可能!”

    木狂陽大怒,說:“難道還沒有一個講理的地方?!我去找他!”

    她站起身來,付醇風說:“你若是還想為師多活幾年,便消停些罷!”

    夜里的融天山,居然開始下雨。

    山雨淅淅瀝瀝,襯得整個九淵仙宗都有些愁云慘淡。幾位大長老跪在雨里,掌院們也沒走——嫡親師尊在這里跪著,他們能走嗎?!

    八個人也陪跪,就這么一起任由風雨沾濕衣衫。載霜歸看了一眼周圍,只有他身邊空無一人。可水空銹始終不肯答應奚云階繼任Y陽院掌院一事。

    水空銹其實比天衢子更能勝任宗主之職,他鐵血、果斷,且薄情。天衢子指定的繼承者,在他看來一無是處。當然,比起九脈掌院來說,奚云階確實資質要差些,年紀也輕。修為當然也十分薄弱。

    水空銹是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廢物繼承Y陽院掌院一職的。相比之下,三長老燕回梁功力還算是深厚,但是水空銹也始終沒有開口。

    他不說話,沒人敢胡亂猜測。

    赤血峰跪著十七位九淵仙宗的骨干精英,卻無一人說話,只有涼風伴雨,寒氣入骨。

    第二天,付醇風來不及歇一口氣,便自領了一百七賢戒尺之刑。

    受刑之后,他整個后背一片血R模糊。木狂陽將他扶回房里,君遷子親自替他上了藥,這才小聲說:“你……還是想想辦法吧。不然下次宗主再瞧見……”恐怕少不了又要罰一百,這樣下去,付醇風遲早要完……

    木狂陽點點頭,送他出去,回頭看看赤著上身,俯趴在榻上的付醇風,見他形容憔悴,自然也忍不住心疼。這些日子他身中雙修合意丹之毒,又被贏墀辣手加害,連睡也睡不踏實。

    經常半夜跳起來,就追著她一頓猛砍。

    好在天衢子封了他的靈力流轉,令他不能使用術法卻能以靈力護體,這才不至于撐不下去。

    木狂陽走到他面前,看見他背上鮮血淋漓的傷口,慢慢握了他的手,輸了靈力進去。然而剛剛輸入一點,付醇風便抽回了手:“不必。你 不必。你也累了,出去休息吧。”

    木狂陽點點頭,到底心中有事,竟也不如往日活潑。付醇風頗為擔心,說:“狂陽,你若不想為師被宗主賜死,那你記著,千萬不可去向宗主解釋。”

    木狂陽說:“嗯。”一向意氣風發、輕狂跳脫的刀宗女掌院,突然情緒低落。付醇風看在眼里,心中不由難過,自己這當的什么師父。

    他輕聲安撫:“為師無恙,當年天衢子自剖月髓之后,還受了三百鞭。如今不過區區一百,為師難道受不住?縱然年老,也總不至差他這么許多。”

    木狂陽卻是又嗯了一聲,舉步出了他的房間。

    中午,水空銹去查看了仍被羈押的魔族大族長厲空梟。厲空梟若算起來,也矮他一輩。這時候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水空銹眸光冷凜地打量他,許久之后,說:“殺了他,將他的人頭送回魔族。”

    厲空梟心中一冷,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他可比天衢子心狠手辣多了。

    這時候厲空梟一死,他身后一族定然懷疑贏墀故意害死他。到時候魔族離心,贏墀也無法解釋。身后木狂陽到底關心師尊,說了句:“宗主,我師尊身上,還有贏墀施下的秘術未解。經常發作。不如以厲空梟……交換秘術解法。想來在您面前,贏墀定然無法作假。”

    水空銹頭也未回,沉聲道:“本尊被困弱水不過五百余年,你們連宗門規矩都忘了。”

    其實說真的,確實是忘得差不多了。畢竟九脈掌院平起平坐,日常打鬧玩笑什么的,習慣了。此時木狂陽才反應過來,付醇風卻一腳踢在她腿彎上。

    她順勢跪倒:“宗主恕罪。”

    畢竟是一脈掌院,水空銹對這次頂撞倒也沒有深究,只是說:“收起你們的散漫性子!”

    而被關押的厲空梟卻道:“等一等!水空銹,我知道一個秘密,價值大約遠超過我的性命。”

    水空銹一頓,冷笑:“哦?”

    厲空梟說:“我要與你以神魔之契立誓,在我說出之后,放我離開。”

    水空銹說:“不。本尊并不相信。”

    他揮手示意兩位長老上前,打算將厲空梟就地處決。厲空梟慌了,忙大聲喊:“當年你的女兒,我知道她在哪!”

    什么鬼!

    所有人都愣住,水空銹緩步走到他面前,與他對視。許久之后,他終于說:“你敢說謊,我必殺你。”

    厲空梟說:“如此關頭,我不可能說謊,你知道!”

    水空銹終于道:“你們都退下。”

    幾位掌院都松了一口氣,直到走出囚牢,付醇風用力拍了一下木狂陽的頭,不料卻牽動傷口,頓時皺起了眉頭。

    七賢戒尺的傷極難愈合,但哪怕是身上帶傷,宗主的傳召也是不能違背的。是以他也只能一起來了。

    大家沒空猜測水空銹的八卦,各自返回宗里。木狂陽扶著付醇風,說:“我可算知道,你們當初為什么不想再立宗主了。”

    付醇風忙瞪了她一眼:“休得胡言!”

    木狂陽聳了聳肩:“本來嘛,訓我們跟訓孫子似的。”

    付醇風沉聲道:“你們本來也就是他孫子輩。”木狂陽這才無話可說,扶著他進屋,再次躺下:“這樣動來動去,傷口又全裂開了。”

    她為他拭去血珠,重新上藥,付醇風沒怎么動,不一會兒卻傳來酣聲。頊婳低頭一看,發現他睡著了。

    及至又到入夜,木狂陽剛剛合上眼睛,突然門被人一腳踹開。

    好吧!木狂陽幾乎是淡定起身,就見付醇風目光空D地走進來,喃喃地念:“殺木狂陽。”

    木狂陽沒怎么費力氣就把他捆了。這次沒用她四蹄倒攢的捆豬大法,而是將他四肢大張,捆在了床柱上。付醇風嘴里念念有辭,神識并不清醒。

    背上經此一摩擦,也開始滲出血來。但是木狂陽沒有動。其實付醇風說得也不錯,刀修本就比一般修士要粗糙些,被七賢戒尺鞭一百,死不了。

    她守在榻邊,一直等到三更時分,付醇風終于清醒過來。他對于自己半夜醒來睡在弟子房里,幾乎都已經習慣了。只是這時候發現自己四肢大張,難免有點怪異。再看一眼榻邊的木狂陽,頓時道:“看什么,還不快放開為師!”

    木狂陽說:“師尊,雙修合意丹的藥效如此久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付醇風隱隱不安:“什么意思?”

    木狂陽慢慢脫了自己鞋襪,說:“宗主御下極嚴,若再次見您仍是這般……您一樣難逃責罰。”

    付醇風說:“你先把為師放開!”

    木狂陽翻身上榻,反手一抽,將束發的絲帶扯開。長發如絲如緞鋪陳在付醇風胸膛,她說:“反正此事因我而起,千錯萬錯,也都是我的過錯。師尊不如看開一點,權當今夜只是作了一場惡夢。”

    付醇風呼吸驟亂:“狂陽!宗主對師徒□□極為忌諱,你不可明知故犯!快放開我!”

    木狂陽說:“你怕他,我可不怕。再說了,你若真怕,不說出去便是了。”

    付醇風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在那一刻,他最介意的居然是被自己弟子輕視。他說:“我并非懼怕他,而是我們……”

    話未說完,突然被一雙唇瓣封住了字句的來路。付醇風全身如過電,一瞬間頭腦空白,連背后的傷勢都失去了知覺。木狂陽的長刀很硬,所向披靡。她的一雙唇卻很軟,糯糯的還帶一點少女的馨香。火熱的將要把人融化一般。

    趴在胸口的身體絕對算不上溫香軟玉,然而緊實有力的身軀,卻更有一番動人神魂的意趣。付醇風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他回吻了她。

    屋外又開始下雨,雨打芭蕉,其聲颯颯。

    付醇風呼吸急促,心跳如狂。他殘余的一絲理智幾乎拼了命地掙扎:“狂陽,不可……不可如此啊……”

    可是吻沿著粗糲的掌心一路向上,如同狂風驟雨,而他無力抵抗。腦海中翻起滔天巨浪,恍惚中聽見那個人在耳邊輕聲喊:“師尊……”

    他終于忍不住呻 吟出聲,所有的武裝全線潰敗,他如被剝去外殼的蝦蟹,無力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