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修在診療室里做了什么，只有他清楚，其余玩家一概不想開口。
指針逐漸走到九點左右，整個精神病院里響起了鐘聲，不斷地在外面鳴叫著，似乎在提醒所有病人該回房間睡覺了。
殷修忍著頭疼躺到了床上，聽著鐘聲，眩暈感在持續不斷地加重。
精神病院規則五：請在睡前服用一次您的藥物，以確保您安然無恙的蘇醒。
有這條規則的加持，似乎睡眠也并非是一個正常的環節，但殷修就是不打算吃藥，看看所謂的精神病癥到底能將他拖到什么程度。
深呼吸一口氣后，殷修閉上了眼。
他的意識有些恍惚，仿佛腦子之中的黑暗在不斷地扭曲拉扯，讓他如同墜入漩渦一般漂浮。
隱隱的渙散之中，殷修似乎聽到鐘聲里夾雜著細微的議論聲，輕緩而細碎。
“開始了，終于要開始了。”
“讓他逛了那么久，終于要開始夜娘娘的計劃了。”
“好期待啊，以前從來沒有人醒來過，就算是殺神，也一定會沉睡其中的吧。”
“什么精神病院跟藥，都只是一個引入，轉移人注意力的東西罷了。真正的計劃，現在才開始。”
“我賭，殷修也會沉落其中。”
“那我賭，他無法毫發無損的離開。”
輕緩的笑聲與碎碎念漸漸地散了去，殷修也徹底在尖銳的耳鳴之中沉睡。
聲音與眩暈持續了很久，久到殷修感覺自己一直都是如此難受。
這一覺，他睡得并不是很舒服，感覺自己睡了，又像是很久都沒有好好睡過一樣。
睜眼，從床上坐起來，渾身上下都酸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殷修捂著頭坐了起來，外面寂靜一片，什么聲音都沒有，他一時間都有些不習慣。
副本里什么時候不都是吵吵鬧鬧的嗎？就算沒有詭怪的聲音，也起碼會有玩家的聲音，但此時醒來，讓殷修有一種從副本之中離開的朦朧感。
他揉揉眼睛，轉頭看向四周，視線觸及到周圍場景的瞬間，他僵住了。
熾白的晨光從老舊的窗外落在了他發白的床單上，屋子的墻壁灰撲撲的，地面也很破舊，墻壁的一處還長著青苔，散發著潮濕的味道。
他不是他那個干凈整潔的病房，而是一個有些陌生的破舊房間里。
殷修下意識地去握住掛在腰間的刀，手揮過去的瞬間卻落了個空，他腰上的刀不見了。
他詫異低頭看下去，又猛地察覺到了一些違和感。
他的衣服不對，他的手掌大小不對，甚至是……他的體型不對。
像是察覺到什么，殷修摸向了自己的臉，他匆匆地起身拿起這個陌生房間里的鏡子。
鏡子里的他還是那張臉，但卻幼態了些許，一個比二十幾歲的殷修要年幼些許的少年穿著破舊的衣服，滿臉疲憊地站在鏡子前。
他眼中暮氣沉沉，神態疲倦，瞳孔之中沒有半分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甚至多出了不該有的陰沉。
殷修摸向自己的臉，毫無疑問，這是孤兒院時期的自己。
那個飽經風霜以后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一個小團體小家庭的自己在這個破舊的環境里遭到了比以往更為鋒利的排擠與冷漠。
即便是少許模糊的記憶，卻也依舊讓殷修咬牙切齒。
“我不是在過副本嗎？怎么會……”殷修皺眉，鏡子里那張苦澀的臉也跟著皺眉，更透著幾分對這個世俗的厭倦。
他細細地在腦子里思索了一下，想起了規則。
規則五，需要在睡前服用一次藥物，他沒有吃。
而精神等級三的犯病癥狀就是會出現幻覺，會抑制不住襲擊周圍的人。
他大概是睡著之后出現的三級癥狀，當下只有幻覺，倒還不會襲擊人，那么這個就是自己的幻覺了？類似夢境一樣的存在。
簡單分析了一下現狀之后，殷修心底浮現的波瀾稍微平息了些許，但依舊對周圍充滿了警惕。
這雖然是他孤兒院時期的幻覺，可他的記憶完全模糊，即便現在出現在這，他也對這里很陌生，像是一個全新的地方，不得不拉滿警覺。
門外隱隱傳來了些許腳步聲打斷了殷修的思緒，他迅速轉頭試圖在房間里尋找一些能夠防身的武器，還沒找到呢，房間的門就唰地一下被打開了。
門外的一束光闖入了這個灰撲撲的房間里，一個小女孩抱著一把花蹦蹦跳跳地進來了，“哥哥，外面的花開了，我早早起來去給你摘了一些。”
她身上穿著被洗得已經發灰的白裙，扎著兩條麻花辮，雖然身上樸素又陳舊，但神色明亮，笑意盎然，很有活力，就如同她身后的陽光一樣，讓殷修恍了神。
小女孩抱著花過來，將花塞到了殷修的懷里，漂亮的花朵背后是她的笑臉，比盛開的花還要燦爛，“哥哥，喜歡嗎？”
不知是她的笑容感染力還是花開的艷紅，一瞬間讓殷修低沉的情緒好了起來。
“曉曉……”殷修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目光之中透出柔意，“謝謝你的花。”
他不管記憶多模糊，都不會忘掉給予自己精神支柱的妹妹，他生命之中最為燦爛的那朵花。
“嘿嘿，哥哥喜歡就好。”曉曉開心地抱了上來，牽住了殷修的手，“哥哥，我們去吃飯吧，我給你準備了早餐。”
殷修臉上難以掩藏苦澀的笑容，“下次你直接叫醒我就好，我去給你做。”
“曉曉也可以自己努力的。”她牽著殷修的手一晃一晃，在這個陰沉的孤兒院里格外的明亮活躍，“哥哥最近看上去好累的樣子……曉曉不想讓哥哥太累了。”
她在很努力地關懷殷修，但殷修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因為什么那么累了。
鏡子里那張滿是疲倦的臉絕不是普通的在孤兒院過日子能折騰出來的。
他低頭握緊這雙稚嫩的手，不記得自己是為什么弄丟了妹妹，也許這個從他記憶里產生的幻覺會給他答案。
不論過去如何，現在他一定要握緊這雙手，不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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