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甚獨 > 第14章 第 14 章
  結果第二天早飯后,縈芯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阿娘居然說,“這些事情,等你阿耶回來與你細說吧。”

  任她如何歪纏,阿娘也沒告訴她。氣的縈芯差點好奇癌爆發去世。

  這年的冬天很暖,阿娘因為一直不見療效便停了補藥。結果,轉年來了倒春寒,阿娘又病倒了。

  在這物資匱乏的時代,縈芯一直在想辦法給阿娘補充足夠的營養,一開始是想讓她養好身子跟阿耶再生一個孩子,后來就只是盼著她健健康康的。

  但是,營養均衡的剩飯剩菜養的阿月、阿糖個子猛長,對阿娘卻不見效。

  老大夫給阿娘摸完脈,就跟她說:“大娘子病這許久,恐怕非藥石之力可以挽回,不如去求求藥皇庇佑,或可痊愈。”

  又來了!

  以前這老庸醫給外翁看病時就燒仙草跳大神,現在又勸阿娘去拜神了!

  阿娘躺在榻上,虛弱的點點頭致謝,讓女兒幫忙送客。

  縈芯站在二門口,等阿功送走老庸醫,喊他過來問話。

  “阿功,你可知這城里最好的大夫是誰?”

  “這夏大夫就是咱這最好的大夫啊,”阿功怕她不識貨,還多解釋了句,“夏大夫的祖師可是杏林董奉!他的師弟如今還在都城作太醫呢!”

  按照阿功的意思,阿娘這就醫過程四舍五入也是王妃的待遇了。

  縈芯不死心,還是派阿功去找了個新大夫來。

  新大夫摸著黝黑的山羊胡望聞問切一番后,要看之前大夫開的方子看看,以防他開的藥跟前人相克。

  結果他接過藥方一看,就說這是夏大夫的方子,肯定比他的好,不敢班門弄斧,只收了點出門看診的費用就走了,一個字都沒留下。

  縈芯好擔心,干脆搬過去跟阿娘一起住。

  阿娘雖然怕過了病氣給女兒,但是起不了床的她也管不住縈芯了。

  阿娘的病不咳不疼,只是沒有力氣,好似有什么東西在吸取她的生命力。

  只有吃了夏大夫的藥阿娘才能精神一兩個時辰,可是藥效一過就又昏昏沉沉睡了。

  看著肉眼可見眍嘍下去的阿娘,縈芯急的嘴上一層一層的起燎泡。

  越來越無措的她,急急地寫下一封歪歪扭扭的信,叫阿功花錢雇人急送給阿耶,叫他回來。

  藥的效果越來越小,阿娘的食欲也越來越差。

  再求夏大夫來的時候,看著她嘴上的燎泡,老大夫一邊給她開個敗火的藥方,一邊問她是否給她阿耶去信了。

  縈芯點點頭,嗓子已是疼得說不出話來。

  “小娘子,”吹了吹藥方上的墨跡,老大夫慢悠悠的勸導她,“莫急,莫煩,莫憂。小娘子這樣的焦心,大娘子只會更心疼。便是為了大娘子的病,小娘子也當寬寬心。人么……”

  俱有生老病死,只是早晚不同。

  老大夫看著縈芯一下就通紅了的雙眼,換了最后一句話:“……有時心情好病就好了。”

  又拿起給大娘子開完的藥方覷著眼仔細斟酌了會兒,感覺實在無處可增減,便交給了小姑娘。

  鄭重謝過老大夫,送他至大門外,囑咐阿功妥妥的把老大夫送到家順便把藥開回來,縈芯緩步走回二門。

  二門正對的是阿耶的書房,右邊那小屋子是自己的臥房,左邊大一點的就是阿耶和阿娘的臥房。

  每間房子夾角處的空地都種著一棵石榴樹,樹上紅花不知何時已經凋謝,青青的石榴剛剛顯形。

  三個房間環抱著的小院子里,往年會種些紫堇之類的一年生花卉,既美觀又能有點出產。

  可惜今年縈芯娘倆一個身體不允許一個心情不允許,竟讓小院兒空空至秋。

  阿甜跟著縈芯站在二門的門廊處發呆,不敢做聲。直至阿糖覺得時間長了出來找。

  “小娘這是怎么了?”阿糖蹲下身,仰著小臉擔憂的問,“可是乏了,阿糖抱小娘去歇會兒吧。”

  沉默的搖了搖頭,縈芯讓她打盆涼涼的洗臉水,自己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堆坐在茶桌邊的蒲團上,直愣愣的看著門外,縈芯再一次感受到了兩年前外翁病重時的煎熬。

  怎么辦呢?

  到底是什么病會這樣使人慢慢虛弱?

  我要怎么治好我的阿娘?是靈芝還是人參有用呢?怎么夏大夫的藥方里沒有這些補藥呢?

  “小娘別哭……”阿甜吸著鼻子,用肉乎乎的小手抹著縈芯濕漉漉的臉,“別哭……大娘子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阿糖端著臉盆進來,給縈芯絞了個涼涼的帕子。

  縈芯將帕子攤開雙手捂臉,無聲哭喊:

  我怎么這樣無能呢?

  待到帕子與淚一般溫熱,縈芯才勉強收起崩潰,示意阿糖把帕子再投涼。

  “小娘寬寬心,當心哭壞眼睛,不然大娘子豈不是更心疼。要不阿糖陪你睡一會兒。”

  阿糖遞回涼沁沁的帕子,一邊使眼色讓邊上無聲抽泣的阿甜出去,一邊勸小主人。

  搖頭拒絕,縈芯冷敷了會兒腫脹的雙眼,直至兩眼只剩眼白上的血絲。

  看看天色,攆阿糖去幫阿月看護阿娘,縈芯去了廚房。

  廚房里,守著爐火燒水的七婆正在與菜娘低聲嘮嗑,七婆兒媳婦眼尖,看見小娘過來趕緊喊她二人一起招呼。

  自阿娘病重,家里處處都是縈芯說的算。

  從一開始,她就要求所有進阿娘嘴的東西必須是燒的滾開的熱水做出來的,所有能接觸到阿娘的衣物和床上用品也都用滾水燙過,再用太陽曬透才能接近阿娘。

  奴仆的好處就是不會問為什么,也沒人敢拿喬,反正花的都是主人的錢,主人怎么要求,他們就怎么執行,況且小娘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

  縈芯啞著嗓子讓七婆將所有的食材和調料都拿出來給她選。

  一樣一樣的仔細翻看,縈芯一點一點的回憶各個材料對身體有哪些好處壞處,有什么新鮮又好克化的做法。

  “公雞?”

  指著窗外倒掉著排血的雞,縈芯發著氣音問。

  “是是是!”七婆小心的回小主人,“剛殺完,是兩年的大骨雞,很補的。”

  “明天開始,讓阿功每隔一天去買一只老母雞和干棗回來燉湯。這只雞處理好之后燉那簍子芋仔,早些燉、多放湯……”

  因這幾年縈芯總來廚房指點七婆娘倆做飯,現在只要告訴她們她需要的結果就可以了。

  跪坐在塌邊,親手將混著雞蓉的芋泥喂給阿娘,縈芯雙眼亮晶晶的問:“阿娘,好吃不?”

  咽下糊糊,阿娘牽牽嘴角,說:“好吃。”又吃了幾口,她又問:“我仿佛聽到夏大夫給你開了藥?”

  “開了,夏大夫說我肉吃的太多胃里有火,開了點敗火的藥給我。”

  笑嘻嘻的,縈芯繼續喂阿娘,“阿娘快好起來,不然阿娘總喝湯,肉都讓小娘吃了,小娘要長胖了。”

  說著還用勺子指著阿甜當證據,“阿娘看阿甜,臉又圓了一圈兒。”

  阿娘溫柔的目光沒有移開,只盯著女兒嘴角又干癟下去的燎泡看,“又用手摳了?疼不疼?”

  縈芯放下勺子,把臉湊過去給阿娘仔細看,“沒摳沒摳!是中午喝了夏大夫的藥,起效了。”

  看阿娘還是不放心,就繼續安撫她:“當真沒摳,不會留疤的!我要長得美美的,到時候嫁給最美的美男子!”

  阿娘笑著罵她:“胡吣些什么,小孩兒家家的就說嫁人,你知道甚么是美男子。”

  一邊繼續喂,縈芯一邊與她逗趣,“怎么不能說嫁人呢,阿娘不是早早就開始給小娘備嫁妝了么,我也備啦。”

  “不知羞,你能備什么?”

  “我那一箱子的玩具啊!待我長大嫁人,阿娘你都給我算到嫁妝里,我帶過去跟我的小娘一起玩兒,嘻嘻嘻……”

  阿月端著阿娘的藥走近聽了個正著,接茬道:“那可稀奇了!倒是人家小娘子嫁妝抬出去都是金銀布帛,咱家小娘抬出去都是泥娃娃、竹蜻蜓、……”

  “噗嗤……”,阿糖捂著嘴,跟阿娘一起笑起來。

  “呵呵呵,”傻乎乎的阿甜慢了半拍,也跟著裂開小嘴笑。

  燭光被透過窗紙的微風搖曳,晃的屋內的幾個大小女孩兒們眸光閃閃,一室溫馨。

  新的藥方只給縈芯帶來了幾天的希望。跟上次雷同,阿娘的食欲隨著藥效一同消退,精神愈加萎靡。

  隨手將阿娘剩下的大半碗蛋羹給阿甜吃,縈芯踉蹌的往前院兒走。阿功去請夏大夫應該快回來了,她要去迎一迎。

  看著拖沓著腳步獨自回來的阿功,縈芯扶著客廳的門框跌坐在門檻上。

  吹著穿堂風,縈芯問阿功:“夏大夫呢?”

  阿功撲通一聲跪伏在小主人腳下,不敢學原話,只能說:“夏大夫說……不、不來……”

  幾個字抽光了縈芯所有的精氣神兒,她靠著門框都坐不住,直往下堆。

  阿甜扶她不住,干脆跪在她身后支撐著小主人,“別哭!別哭!會好的!大娘子會好的!”

  縈芯眼前一片模糊,癱在她懷里,四肢冰涼。

  “小娘、小娘別怕,大娘子一定會好的!”

  阿甜嚇壞了,不停的用袖子去抹縈芯洶涌的淚,“小娘人這樣好的人,老天爺肯定會讓大娘子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阿功不敢上手碰她,急的一個勁兒的跟著勸:“對對對!老天爺肯定會保佑大娘子好起來的!”

  老天爺么?

  突然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縈芯掙扎著巴住門框坐起身,抽噎著問阿功:“之前、之前夏大夫來讓我去求藥皇,你知道去、去哪拜么?藥皇靈么?”

  “靈的!靈的!”

  不愧是外翁帶出來的,阿功說著還特別虔誠的向道觀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去抱真觀里的三皇殿拜藥皇!以前老主帶阿功去過。小娘可是要去拜拜?”

  既然她能從“前世”穿越到這里,是不是證明這世上是有神的?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縈芯又問了他許多關于拜藥皇的禮節和需要供奉的東西。

  阿功的答案跟“前世”差不多,貢品就是糕點、水果以及給觀里的布施,心誠就靈。

  “阿功,你現在就找人去莊上,讓他們盡快派人送竹子和新磨的米來。再多買點素油、果脯、柴火回來。還有霜桃!挑最大最紅的買!我去庫房給你拿錢。”

  因為是臨時抱佛腳,除了盡可能的大價錢布施,她還決定親手作素點、去之前沐浴凈身,一定要讓藥皇看到她的誠心。

  從這一刻起,只要阿娘的病能好,她李縈芯就是藥皇最虔誠的信徒,哪怕藥皇要她以金塑身……

  只要能讓她的阿娘痊愈……

  待到轉天一早,莊頭送了她要的東西來,縈芯就從作蒸籠開始,親手作素糕。

  “嘖!”稚嫩的手上又被竹片劃出一道口子,縈芯把手指放進嘴里吮吸幾下就繼續編竹篦。

  阿月幾個在邊上急的打轉,但也不敢勸,小娘說了,這是她的誠心。

  阿功也心疼,但他也只能在邊上看著,一步一步告訴小主人該怎么作。

  “別在這兒晃悠,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別跟阿娘說。”

  攆走了幾個女孩,在阿功的指導下,縈芯把花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做的兩個帶蓋兒的竹盒,一個用鹽水泡上保持青色,一個用素油炸成紫紅色。

  她趁夜親自用小石磨把泡好又晾干的大米磨成粉漿,一半和上去年跟阿娘一起用蜂蜜做的桂花醬和棗泥醬,一半只加蜂蜜,用竹制的模具壓出花型,蒸出一屜千層桂花糕和一屜千層棗泥糕。

  每種撿出最好看的五個,妥妥的放進新制的竹籠里,縈芯這才去休息。

  將將睡了兩個時辰,縈芯就起來沐浴更衣。

  留下阿甜阿糖在家照顧阿娘,縈芯親手捧著兩籠素點,帶著識路的阿功和背著錢袋子的阿月,出門上了租來的牛車。

  秋日的凌晨,只剩一兩只蛐蛐兒掙命的叫,趕車的車夫哈欠一個接一個的打。

  牛蹄踏著石板上燈籠的光暈,慢悠悠的朝著黑暗走。這租來的車的轱轆可能剛上過油,壓在路面上的聲音比記憶中自家的車小得多。

  阿月抱著沉甸甸的錢袋子,伸長脖子朝著車外的漆黑四處張望,直至看到穩穩的抱著兩個竹籠、雙眼微闔的小主人,緊張的心思才慢慢的回轉到她身上:

  小娘下巴都尖了……

  可恨阿甜不長心,好東西都叫她吃了……

  小娘怎么不睡呢……

  小娘這是在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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