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甚獨 > 第19章 第 19 章
  阿耶他倆晚飯前才草草收拾完,直接在前廳用過晚飯,阿糖給三個主人一人上了一小碟桃脯作飯后甜點。

  阿耶嗅著山楂水的果香,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家里真舒坦。

  縈芯問阿耶:“都說大營里艱苦,阿耶在任上可還順利?”

  “還行,只夏秋軍糧入庫時忙,平時事情倒是不多。”只略略的提了幾句軍營里的事情,阿耶又問縈芯這幾年的生活。

  大郎靜靜的聽著耶女二人對話,山楂水只喝了一口,倒是一盤子桃脯都吃沒了。

  縈芯見他也是個喜甜的,心下略記了記,便問阿耶:“阿登一人伺候阿耶和阿兄肯定忙不過來,不若明天給阿兄買個書童罷。”

  “嗯,明天歇一天,后天去買吧。后街的私塾還開么?待他安置好,還教他去念書。”喝一口酸甜的水,阿耶立時就應了。

  縈芯咽下嘴里的桃脯說,“阿耶赴任不久,后街私塾就關了。聽阿功說在三才巷尾新開了一家儒學收童子,阿耶可要去看看?”

  她心想,好羨慕男孩子可以出門上學,這無聊的宅家生活逼得學渣都想上學了。

  阿耶點點頭應下不提。

  雖然有些波折,但家里男主人回來后,安全感一下子就有了。沒有一夜驚醒數次,偷聽阿娘的呼吸,縈芯在自己的榻上,久違一夜黑甜。

  第二日正午一過,阿娘幽幽醒來,看見女兒伏在榻前等她,聲音飄飄的說:“我好似夢到你阿耶回來了。”

  “哪里是做夢!阿耶真的回來了!”

  阿月撐起阿娘的上半身,縈芯立刻熟練的拿了兩個隱囊靠在她背后。

  阿耶將布幔拉得更開,輕輕的說:“阿蓮,我回來了。”

  “呀!郎君……”

  阿娘一高興,氣血上涌有些暈眩。

  縈芯和阿月趕緊撐住她,阿糖拿來涼帕子敷在她額頭上。

  阿娘虛喘一會兒才緩過來,與郎君關切的兩眼相對,又落下淚來。

  耶女看著她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只得不住的寬慰她。大郎站在門外聽他們一家三口說了半天,也不叫進,便撇撇嘴回書房了。

  阿糖聽見他的腳步遠去,趁著郎君和大娘子看不見給縈芯打了個手勢。縈芯滿眼都是阿娘,只能讓大郎繼續委屈會兒了。

  給阿娘擦洗后,又妥妥的喂完飯食和藥,縈芯帶著自己的兩個侍女退出主屋,把空間留給耶娘。

  站在后院的太陽里想了想,自她來到這個家里,家中一直人丁不旺,雖然有各種艱難,但也很清靜。

  縈芯不想這清凈被宅斗打破,便帶了一盤柿餅去了書房。

  敲了敲門,縈芯三人被大郎迎進了屋。縈芯左看右看,并未掩飾自己的打量。

  書房現下與之前區別不大,書桌后的空處鋪了兩層席子,席子上就是大郎的臥具,腳下的位置是書房的五斗柜,里面裝滿了阿耶沒帶走的東西和書,所以大郎的衣物都只能挨著柜子放在兩個箱子里

  ——就是他帶來的兩個行李箱。箱子上面擺了個迷你的木制武器架,上面架著幾個木質的刀槍棍棒、斧鉞鉤叉。

  眼見她盯著那個架子瞧,大郎面皮一麻,問道:“小娘來作甚?”

  阿糖聞言低頭翻了個隱晦的小白眼,縈芯倒是樂了,想來這小子平時說話就這么硬撅撅的。

  “午間沒有正經飯食,小娘怕阿兄餓了,給你帶了幾個柿餅。阿兄放心吃,都不澀的。”

  盤子放到書桌上,大郎也不推辭,伸手拿了個就吃。

  縈芯又問那武器架,原來是那過身了的老仆給他做的,想他大老遠從安鄉帶到軍營,又從軍營帶到這來,也是個念舊情的人。

  二人聊了幾句,縈芯仗著年級小,打了直球,直接問他剛才怎么不進屋。

  大郎無所謂的說:“二娘不喜歡我,她身子不好,我就不進去惹她不高興了。”

  一聲“二娘”又給縈芯噎了一下。勸慰著自己還得叫她娘“大娘”呢,縈芯撫平心態點點頭,又直接問:“阿兄不委屈嗎?”

  大男孩其實也是有纖細的感情的。

  大郎被縈芯的直球打懵,忍不住往回想了想,直至感覺兩眼有點刺癢才回了神。便見小娘半歪著頭,睜著毛茸茸的大眼睛盯著自己瞧,好似那年跑進安鄉家里的小貍子。

  縈芯仔細的觀察著這個因為泄露了感情而有點局促的男孩子。

  他還沒變聲,肖似阿耶一臉正氣,只唇形不與阿耶相同,想是隨了大娘。臉龐和漏出的小臂有點黑,也不知是不是跟阿耶在軍營里曬的。

  身板勻稱,坐姿不算端正卻不難看,吃相也很放得開,自有些男孩兒的灑脫在里面。

  大郎被她看得越發不自在,以為她執意要個答案,下意識的騷騷還有點發麻的臉,蹭了一臉柿子霜,他說:“小時候很委屈,大了就好了。”

  聽得出,省略的那些都是心酸。

  縈芯也從盤子里拿了兩個柿餅,一個給身后的兩個侍女分食,一個自己咬了一口,說:

  “以后就是一家四口團圓了,以前小娘不知道,以后盡量不讓阿兄委屈。”

  沒聽出縈芯話中成年人的一筆帶過和滴水不漏,大郎展顏一笑。

  為了展現自己作為妹妹的體貼,縈芯提議給他做幾件新衣裳,還讓阿糖給他量尺。

  大郎第一次正眼看了縈芯身邊這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侍女,然后就覺得臉上更麻了。

  剛學了點“男女大防”的大男孩很窘迫,眼見阿糖從袖子里掏出個軟尺,就跳到柜子邊上一徑拒絕,“不用你管,我衣裳夠穿,你們回吧。”。

  縈芯歪歪頭,問他:“現在是夠穿,那過年也不作新衣了么?”

  “我自去買,不用你管,你快回屋吧。”小脖兒一梗,大郎歪頭不去看她。

  阿甜低頭一點點的舔柿餅蒂上殘留的果肉,將鞋尖當這臭小子瞪。

  看著他通紅的耳朵,縈芯心想,臭小子手里的錢八成還是阿娘給阿耶,然后阿耶給他的呢。

  看他這老實樣子,估計是頭一次被阿糖這樣的小美女近身,小男孩害臊呢。她直刺小男孩內心:

  “阿兄耳朵怎么紅了?是不好意思了么?為什么不好意思呢?”

  “我沒有!男女……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量身!你沒上過學你不懂!我不用你管,你們快回吧。”

  兩手一背,小身板一挺,大郎老學就上身。

  “啊——”

  縈芯受教似的敷衍的點點頭,“那等會兒我讓阿登來給你量尺吧。”

  也不等大郎再拒絕,一招手帶著兩個侍女,大姐大似得回屋了。

  原本家中一家三口的衣物,比較金貴的都是自家出材料在外找專業裁縫做,剩下一些尋常的大件都是阿月做的。

  阿娘身體好時也能做些香包、內衣之類的小件,后來阿糖也跟阿月學了一些,現在勉強能搭把手。

  七婆娘倆和菜娘會些粗針大線,只能給她們自己和男仆們做。

  所以,大郎的新衣還真有點尷尬,可也不能真讓他獨自一人在外買現成的,便是他再忌諱什么“男女七歲不同席”,也只能是后娘的侍女阿月來作了。

  榻上,阿娘依偎在阿耶的懷里,心中萬言卻道不出一句。

  阿耶順著阿娘的背,只道:“阿蓮瘦了這許多……”

  阿娘聞言,更是自苦,又流下淚來,“郎君……阿蓮要不成了……”

  “別多想,放寬心思,我回來時,有同僚與我說認識名醫,回來前我已去信求醫,待名醫來了,就把你醫好了。”

  阿耶緊緊握住阿娘肩頭的手,給她注入信心。

  可阿娘病這許久,雖然不痛,但每日昏昏沉沉,困在這病榻上,心態已經破碎了,“阿蓮怕是等不及了……”

  阿耶支撐起來對她說:“阿蓮,你要撐住!不親眼看著小娘出嫁,你怎能安心?”

  說著起身,在帶回來的箱子里找了個小錦盒出來,捧給妻子看。

  “你看,阿蓮,這是軍中剿匪時斬獲的珍珠,將軍知我有女兒,特特分給我,讓我拿回來給小娘做嫁妝的。”

  那漆盒揭開后分為兩格,分別放著大小兩對珍珠。

  四個珍珠大的有小指肚大,小的也有高粱米大,光滑圓潤,品相完美,更難得的是其色白中透金,每對都是一般大小。

  虛捧著郎君的雙手,阿娘細瞧盒中的珍珠,越看越眼熟。

  阿耶看著妻子雙眼緩緩張大,迅速盈滿淚水,滾出睫毛。他不解的問:“阿蓮?”

  阿娘突然攥緊阿耶的手腕,激動的哭道:“我見過這珍珠!郎君!我……我見過……我見過它……”

  阿耶趕緊將錦盒扔在榻邊,撐住虛脫的妻子,“阿蓮!阿蓮!莫急!慢慢說!莫急!阿月——”

  門外,阿月聽見喊聲,趕緊進來幫郎君將大娘子放平,幫她撫平喘息,見她干咳,又給她喂了盞溫水。

  緩過兩眼發黑,阿娘看著榻前關切的兩人,輕輕的說:“我沒事了,阿月……你先出去。”

  阿月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拾起散在地上的針線籃子。

  “還喝么?”阿耶無措的又給阿娘倒了一盞,遞到她嘴邊。

  阿娘喝了一口,又看著那盒子珍珠說:“郎君,我真的見過……”

  阿耶將漆盒拿過來給她看,“阿蓮在哪里見過?”

  阿娘摸著那光滑的珍珠,緩緩的說:“在夢里。”透過珍珠上朦朧的光暈,阿娘仿佛又看見那灼灼桃花下的十里紅妝。

  仔細的同丈夫敘述過夢境,阿娘一徑囑咐他:

  “郎君……都說夢說出來就不靈了……這夢、這夢我只與你說過,待我、待我走了……便只有你、只有你知道……這珍珠……是小娘做出嫁時……出嫁時戴的耳墜……作耳墜……”

  阿耶聽著妻子斷斷續續的描述自己的夢境中盛大的婚禮,心中絞痛的不行,“好!給小娘做耳墜,你別胡思亂想,好好歇息,等治好了病,咱們一起看著小娘出嫁,你親手給她戴……”

  “郎君……小娘的夫君是騎馬的……還有……你要記得是個美男子……還有……”

  阿娘今日話說的多了,累得很。昏昏欲睡之時嘴里還在念叨:“做耳墜……”

  阿耶坐在榻邊,輕輕的拍著她的被子,待她睡熟才抹了把臉。

  轉天一早,吃過早飯,阿耶帶著大郎坐著阿登駕駛的牛車去找私塾。

  直看了四家,最后還是定了三才巷那家儒學。

  可惜相熟的人牙子手里沒有大郎可心的書童,便只能先用阿登了。

  在縈芯羨慕的眼光中,大郎開啟了早出晚歸的走讀生涯。

  雖然家中多了四個人,但是很快就隨著冬日越來越冷的氣溫沉淀下來。

  大雪這天,下起了凍雨。阿娘頭一次一整天都沒有醒來。

  縈芯又冷又怕,跪坐在阿娘榻邊直哆嗦。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