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甚獨 > 第35章 第 35 章
  這晚,下仆們吃完飯,因著阿功的瞪視,五郎和十三郎依依不舍的將吃得光光卻沒舔干凈的碗筷拿去洗。

  耳邊還能聽見功叔壓低聲音的訓斥:“哪頓沒給你們吃飽!怎么還這樣!這可真是爛泥扶不上墻!你們看看二郎!”

  二郎當然也吃光了,但從來不舔碗,舉止間還能看出點家教。

  兩個郎一耳朵進一耳朵出,不上心。

  他倆的長相一般偏下,骨節粗大,上身長下身短,根本拿不出手,學好了也沒用。

  來時一郎就說過,不要有太高的心,能在李家做個農奴就很好了,他認為小娘子每月叫兩個郎去,主要是怕他們在莊上被阿酒苛待太甚。

  阿功拿二郎給他們當樣板,傾盡畢生所學的教導他,結果都白費了。

  多了阿銚,阿耶第四本書馬上就要抄完,結果六月初七傍晚,有人遞上拜帖,竟是那年幫阿耶送工資回家的董暾。

  晚飯后,在院子里納涼的阿耶禁不住女兒的歪纏,簡單的給他說了下。

  董暾其人,乃是孫權的孫子孫皓在位時,中書令董朝的孫子。當初在青州大營的文官里權位第三,因為喜歡笛子,跟阿耶就成了知音好友。

  阿娘初病時,董暾祖父董朝過身了,祖父孝期過半,他媳婦也沒了,兩重孝守完,現在應該是剛除服。

  “那么,明天董世伯來了,阿耶一定要問他起復的事情啊!”縈芯怕她阿耶死守“寒門世家”的面子,錯過探聽的機會。

  “啰嗦。”阿耶蒲扇蓋臉,不搭理女兒了。

  初八上午,董暾帶著禮物來了。因著與阿耶相厚,阿耶還讓縈芯出來見他。

  董暾一看,當年的小小女娘已經初具美貌,雖然素衣素服無甚裝飾,卻一雙妙目盡顯靈氣。

  見過禮,縈芯就退回自己屋子里了。

  也不知阿耶跟他怎么聊的,午飯前還吹了一曲。

  縈芯可是頭一次聽他阿耶吹笛子,與后世常見的歡快笛曲不同,她覺得阿耶是在用笛子當蕭吹,調子拉得老長,悠揚得很。

  待到飯后,送走客人,縈芯趕緊出來問:“阿耶,才將你吹的曲子叫什么?”

  “春風。”就是阿耶當年在南亭雅集吹的那個。阿耶自信的摸著胡須問女兒,“如何?”

  “好聽!”跟秋風似得蕭索,你們什么品位啊?

  縈芯趕緊換個話題,“阿耶可曾問過起復的事兒?”

  阿耶笑意更顯,說:“若是快,月底之前就會有信。”

  原來,自阿耶請假后,董暾的文官上司立刻就找了個自己的心腹的親戚去占位置。自古文武爭權之事常有,這也不太新鮮。

  可惜這位所托非人,這心腹的親戚全靠邀買文名混世,帳本都看不明白就算了,還貪。

  阿耶在時,大兵們一天有一頓干的,一年兩次新衣。換上這位,半年就變成兩餐稀粥了,新衣?縫舊衣的線都得求人才有發。

  其實大家都貪,但你也不能做的太過,桓楚的野心擺在那里,有點見識的都看得見,怎么能這么明目張膽的自毀長城?

  正趕上老將軍病篤,他兒子繼位,頭把火就燒他頭上。要不叫董暾的上司救護,當時就能給砍了。

  新上任的小將軍是董暾的妹婿,他自然會推薦又有人品又有交情的“知己”復位。哎呀,青山沙場,濁酒笛長,不要太美!

  因著阿耶的工作有著落了,全家人都喜形于色。最開心的就是大郎,這孩子雖然學文,但是中二病正盛,慕武得很。

  結果沒兩天,發現小娘只給阿耶準備行李。他與妹妹相處快兩年,自然知道她不會在自己身上摳唆,只怕她“不放”自己回軍營。

  當年祠堂廊下,她可是明說過不跟去的!

  可是……

  “唉……”大郎合衣躺在榻上,翹著一腳踩著書房的矮桌,瞪著房梁發呆。

  “小郎君緣何愁苦?”阿銚在自己的小幾上抄書,聽見他的嘆息,趕緊過來看。

  “我想跟阿耶回軍營。”大郎說。

  阿銚可不想去,他問:“那小娘子怎辦?”

  他可是問過誠叔的,大營左近就一個村鎮,有次誠叔帶著大郎去閑逛,青天白日的,差點讓娼妓把才十歲的小郎君拉進門!

  那可不是閨秀能踏足的地界!

  “唉……”大郎知道,自己怕是留定了。并且,恐怕阿耶沒抄完的十二本古書,全都得他跟阿銚抄了!

  大郎脖子疼!

  因著高興,第四本書還的也快,縈芯用炮制過的糯米粉和干豆腐、面筋等一干材料,蒸出一塊“帶皮五花肉”!

  還特意嘗試了幾次染色,就為了賣相求真。

  七婆看著顫巍巍的肉方,說:“好肥,三指半的膘……”這要是真的,來上一口……立時死了都值了……

  “嘿嘿……”縈芯促狹的很,在上面涂滿麥芽糖水,涼了之后好似黃乎乎的葷油。

  縣學守門的都認識阿功了,問清接書郎君的姓名就去通報。

  收書的阿萇打開沉甸甸的食盒一看,臉就綠了。

  大夏天,素盒里,澆著一流黢黑大醬的十塊二指厚的白煮肥豬肉,泛著白生生油膩膩的光,讓饞肉半年多的阿萇立時膩煩的要吐了。

  聽說李家還書匆匆趕回來的七郎一見,立刻捂著口鼻避出去:“什么玩意,扔掉扔掉!”

  “等等,”欣賞夠二人青綠的嘴臉,費雍用扇子攔住阿萇要扔掉蓋子的手,從上面拿下一張被“葷油”黏住的紙。

  上面只有兩字。

  “快吃?”孔伯淵倒是不嫌肥,他已經很信任李家的廚藝了。夾起一塊,咬了一口,嚼嚼,笑了。

  有嫌棄的同窗見他嘴角流下“油脂”,趕緊用扇遮眼。

  費雍見狀,說:“看來只有我和伯淵能消受了,我們出去吃吧。”

  可惜小胖子孔伯淵表情管理不過關,雞賊相讓同窗發現,趕緊攔住。

  大家這才知道,他們是讓李小娘子“玩弄”了。

  “紅豆醬為什么這么黑……”七郎用小匕巴拉了下,心里還是很氣。

  雖然同窗都說很甜很涼很好吃,可這外形加上軟軟的觸感,真是讓他沒法下嘴。

  “算了,七郎。我們替你吃了吧。”這次的假肉塊頭夠大,就是他們,第二塊也只能分著吃。

  “去去去!”七郎攆走損友,繼續糾結。

  未等到月底,就有軍中急遞騎著快馬來縈芯家送信。

  阿耶看完,壓抑著喜意說:“小將軍讓我盡快赴任。”眼看夏糧要入庫了。

  “太好了!”縈芯高興極了,立刻抻出老長一條單子給她阿耶,“這是我預備的行李單子,阿耶看看還缺什么?”

  阿耶真是怕縈芯拉單子,腦袋翁的一下,“怎么這么多?不用……”

  “哎呀,窮家富路嘛。”縈芯振振有詞的說:“以前是不知那邊的情況,我跟阿娘還當阿耶缺啥能買到。前幾日我問阿登阿誠了,那邊連個集市都是不全的……”

  縈芯叨叨叨,一頓勸,阿耶還以為是女兒孝順。

  哪里知道,她是讓阿耶這幾天加緊教的“閨訓”煩的,恨不得立刻給他送走!生怕有一樣沒想到,耽誤阿耶赴任。

  東西和雇的車她都偷偷準備齊了,三天內就能啟程!

  當晚,李家吃了頓“好的”,慶祝阿耶官復原職。飯后,二郎跪在前廳門口求見家主。

  “什么事兒?”這么鄭重?縈芯叫他進來,問道。

  二郎很規矩的給三個主人行禮后,才說:“下奴有事相求。下奴想跟家主去大營。”

  “為甚?”阿耶很奇怪。

  二郎現在是奴,他想去大營要么是伺候阿耶,要么當兵也只能當奴兵。

  阿耶自己是不想他伺候的,有阿登阿誠足以。

  奴兵平時伺候軍爺,在陣前連個棍子都混不上,全是拌馬腳的炮灰。

  暗吸一口氣,二郎垂下鳳眸,說:“二郎舊姓高,父兄皆以舊趙守將之義,殉城……既然為奴,當拋卻舊姓前塵……然,二郎得小娘子救護,心中感念非常,不敢隱瞞。”

  臥槽?這小子竟然是將軍之后?

  縈芯壓了壓撿到寶的喜悅,趕緊問:“那你是想投軍報仇?”

  二郎搖搖頭,說:“阿耶送我逃走時,已說了國仇家恨勿要再念。二郎去軍營,是想跟著兵士練武,希望學些有用的回來,保家護宅。”

  二郎自付也算出身兵家寒門,世事難料,走到如今。可便是作奴,一輩子看大門,他也不想浪費自身的血脈。

  況且待他三十歲,如果李家真的放他走……

  他這么一說,阿耶緊皺的眉頭松了些。

  阿耶的確是考慮過,兒女在家沒有大人,家宅安寧只托于阿功一個老仆身上不太靠譜。可也不敢隨便買來成男放在家里。

  二郎去軍中學兩年,雖然時間長點,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將來倒是能讓他放心。

  縈芯生長于法治健全的社會,穿來至今沒吃過苦頭、沒親見過盜搶,哪怕擔心未來的戰爭,也沒想過眼下家中安全問題。

  二郎也算是給她一個提醒。

  她看向阿耶,“阿耶,你帶他去吧,一年半載的,讓他學了回來教那十六個郎。”

  “行。”

  于是兩天后一大早,阿耶再次囑咐兒子學習、看家,囑咐女兒少花錢、聽兄長話,然后帶著一老一少一小三個仆人,架著兩輛牛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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