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沒蹭過李清掛面的官員其實也有幾個,他們的小將軍就好面子沒去。
不過小將軍的妻舅是李清的知音好友,早早就給他送了一罐子李家醬。
妻舅說了:“掛面雖美,但調味全靠這醬,千萬別小瞧。省著點吃。”
李家醬的確美味,偷吃的親兵互相都說,倘桌子腿能嚼動,沾這醬也能吃光了!
就是李清再心疼,他家牛車也藏不了東西,進兗州五天,醬罐子都叫老兵油子舔著臉要走了。
阿耶的掛面只剩幾把的時候,縈芯才收到信。一見阿耶他們又換防,就覺得當時多送點吃食好了。
算算日子,他們到兗州時就是年了。
縈芯趕緊看看家中庫存,求范生找可靠的熟人,大老遠的又給兗州大營送了一大批自家的吃食過去。
冬前,麥芽來回,說影子戲等各種家伙什都做好了。
縈芯就派三管事和他,帶著那幾個老戲奴、求真堂的雙胞胎又下了一次鄉。
臨走前,縈芯跟麥芽說,“之前荊掌班去過一圈兒,你雖沒跟著,應該也聽過他們都干什么了吧。”
麥芽點頭稱是。
“你去也是一樣。以后,每兩個月你在各個村里轉悠一圈兒。只是每次演完,要根據村里的情況宣講你抄的那些民法。
比如,你看村里總有男子欺負女子,就講奸囥囥淫擄掠是個什么懲罰。倘一次不改,下次你就把他們帶回來,我會把他們賣出去。
明白么?”
麥芽咬咬牙,“明白了!”
“還有,每到一個村子,你要教村里所有的孩子十個字,隨便什么字,要常用的,得會讀會寫。
年后你再去,先考他們這十個字,哪個村子全學會了,我賞他們十只鴨。是吃是養隨他們,將來無論出多少蛋肉,都歸他們村里。
明白么?”
麥芽一個大躬到地,朗聲道:“明白了!”
“去吧。給阿酒帶個話,讓他注意身子,別太累。”縈芯起身往后院走了。
今日大郎休沐,他聽完全程,也跟上小娘子,問:“為什么教他們識字?”
縈芯背著手,溜溜達達的走著,問他:“阿兄,倘當年阿翁帶的錢物都沒了,現在我們怕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了吧?”
李藿沉默的跟著,半晌,才沉沉嗯了一聲。
縈芯回過頭,清亮的眼仰視著高出她一頭多的哥哥,“我們的阿翁雖然后來很不靠譜,可是當時每一步都走對了。而他們的祖上可能只是某一步走錯了,就讓子孫后代淪落成泥。”
“你看如今世家,往上數十代、二十代,恐怕跟他們現在是一樣的。偏偏他們自恃血脈高貴!”縈芯譏誚一笑。
“人都是越缺什么越喊什么。便是孔家,孔子成圣多少年之后才興起的。那么,孔子出世之前,他家是什么?”
大郎答道:“孔子的祖先本是殷商王室后裔……”
這是縈芯的知識盲區,“對,你個學儒的,我說不過你。總之,除了孔家,其他家大部分都是泥巴里爬出來的,他們爬出來就算了,還不讓別人爬出來搶他們嘴里的屎!”
眉頭一皺,大郎提醒道:“小小娘子,注意言辭。”
縈芯一個大白眼翻上天,“你是想氣死我么!”
大郎反倒是笑了,“我知你意。”
“哼!”縈芯小脖一擰,快步走開不理他了。
李家存來過冬的吃食給郎君送去了,自家又得重新做。
李家人倒是沒什么,只把東鄰孔十六郎孔伯淵饞到發瘋!
孔伯淵的院子跟李家二進的廚房,只隔著一條細小的巷子。自她家買房就沒少遭罪!
先是咣咣鑿大墻,后是咚咚敲木頭。
為了以后鄰里常來常往,他都忍了。
結果,好容易他們搬過來,至今就只開了一場宴席!
行吧,李家人少,家中沒大人不敢多生事端,但是你家能不能不要見天的做好吃的!
能不能!
啊?
神啊!佛啊!圣祖啊!
隨便誰都行!
來道驚雷劈了李家廚房吧!
他們怎么這么能吃啊!
秋時不是熏了半個多月的肉么!怎么這才隔了一個月,就又開始了!
他的月例已經都貢獻到范家食肆了!一錢未留!
看在他這樣虔心的消費,就饒了他吧!
或者,把你家做的臘肉放到范家食肆賣也行啊!
李家兄妹大談孔家壞話的時候,并不知道,隔壁孔家子孫的鼻子遭了罪。
華岫華阿萇一早邁進教室時,就見后桌的費子誠正一臉壞笑的看著趴在桌子上的孔伯淵。
“又怎么了?”華岫八卦道。
費子誠羽扇輕搖,道:“說是李家又開始熏肉了。休沐兩天,一刻不停。”
“哈哈哈哈……”華岫跟他們學壞了,非常享受同窗的慘狀。
孔伯淵緩緩抬起頭,眼下兩個倀鬼似的黑眼圈兒的,憤恨的說:“倘這次再吃不到,我誓不為人!”
幾乎是踩點來的七郎特意繞孔伯淵一圈,點點頭:“果然還是那么香啊。”
兩天的時間,肉熏香了,孔伯淵也熏入味兒了。
“哈哈哈哈……”其他同窗聞言,也都大笑起來。
孔伯淵立刻抓住七郎的褲腿,恨聲道:“快找你三庶伯想想辦法!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七郎嫌棄他身上的熏味擾亂了自身的熏香,甩著腿道:“問!我回去就問!放開!出褶子了!”
“成何體統!”
最后還是來上課的講師解救了小仙男七郎。
七郎真乃信人,當晚直接去了三庶伯家。于是,第二天一早,范生就上了李家的門。
縈芯聽完他的訴求,立刻眉眼彎彎的笑了。
自家的熏肉、臘肉只給阿耶送過,別人家是沒吃過的。
那么范生如何得知的呢?
縈芯朝東邊抬抬下巴,問:“他家托人找你?”
范生大拇指一伸,點頭承認了。
李小娘子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兒為難這么好的合伙人,不止讓范生帶來的廚子現在就去找七婆學,還大方的送給他一百斤現貨。
一百斤熏肉出了范生的手就少了十斤,再出了他大舅的手就剩下五十斤。
七郎還是年輕,五十斤都帶學里了。
最后只拿回家一條最好看的,不過兩斤。
他也是個愛吃鮮肉的,雖然熏肉聞著味道迷人,可他不覺得能好吃到哪去。
結果當晚,下廚按照李小娘子寫下的食譜,將肥瘦相間的五花熏肉切片,烤到逼出油脂,再切碎了拌到新出鍋的干蒸大米飯里。
七郎一口下去就后悔了!
腸子都悔青了!
他是吃過腌篤鮮的人,為何會小看李家熏肉呢!
好在范生已得李家真傳,半月后,范家食肆已經開始偷偷限量賣熏肉了。
不偷偷不行,不限量更不行。
肉的來源不如糧食菜蔬量大。
隨便哪個世家冬天不是吃各種肉食?誰家不是一院子的大小主子。
就是價比一般熏肉翻五倍,他們也能包圓。
這樣重味又好吃的熏肉多下飯啊!
今年的冬,非常多雨。
年前冷到二黑小黑都能接受小主人長時間的擁抱。
范家食肆今冬新品是四格的銅火鍋,不過現在都叫四味五熟釜。這可不是縈芯的“發明”,鴛鴦鍋、四宮格這類火鍋早幾千年就有了。
范家食肆的五熟釜新奇在于涮菜許多都是精加工過的。
比如素魚翅(綠豆粉絲)、響鈴卷、蝦滑、魚滑等等,肉也切得特別薄。
老客們懶怠出門,還能叫到家里吃。
自大郎開始放假,就按照小娘的要求,隔三差五的邀請同學或者鄰家的小郎君,到家中行小宴。
縈芯基本只操持不出面。
偶爾鄰居家愿意出門的小娘子,跟著家中兄弟參宴時,她才出面接待。
但是,小娘子們很少來第二次。
李家雖然沒有長輩,吃食用度也很舒服。但是,李小娘子太無趣了。
去她家,吃完精美的宴席,只能逛園、投壺。
她家的壺倒是很漂亮,可看一次也就夠了。
最重要的是,她們跟李小娘子實在聊不到一起去。
你跟她說八卦,她倒是很有興趣聽,聽完卻沒有八卦回饋給你。
你跟她聊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她靦腆一笑,說自己還小都沒學過。
胭脂水粉、衣飾釵環什么更聊不到一起,李小娘子一直"素顏"示人,她在家穿衣只求素雅舒適。
也不知道她一天在家里都干嘛,夏秋給她下帖子,十次去不了三次,入了冬就一次也不去了。
是以,除了年節間的必要宴請,縈芯收到的趴體邀請越來越少。
小娘子們不知道,其實,李小娘子近期非常忙。
她只是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她們身上,所以,只是哼哼哈哈的兌付兌付,想早點把無憂無慮的小娘子們送走而已。
今年費縣以及周邊的地區,墑情還可以。
可是冀州、并州夏收只有往年的三四成,一下子不少平民破產。
按照縈芯的理解,官府這時候應該想辦法賑災、安撫剩下的平民,以圖秋冬有個好收成回回血。
冀州使君倘認識李小娘子,兩人應該很有話聊。
可是并州使君不知道在干嘛,秋時,縈芯才收了一百多個奴隸,七八十是并州來的。
臘月中,那小吏又來求她買人。
縈芯一問,三四個月,他手里壓了八百多個并州奴賣不出。
說是等過完年,肯定還能收到不少!
小吏苦巴巴的哀求,說縣里的糧該送徐州大營送大營、該入常倉入常倉。除了往年的常例,剩下的全送國庫去了,根本沒法多留。
縣里實在是養不起這么多人了。
“那并州有災,也不是咱們徐州有災,城守也不能因著別州的災民開常倉啊!”
小吏一邊哀求,一邊用余光觀察小娘子的臉色。
“幾百口子,也不能眼看著餓死。倘有別的法子,仆也不敢大年下的上門給小娘子添堵。”
縈芯皺著眉,八百人她買得起,但是,要養他們到明年夏收,可不是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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