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甚獨 > 第330章 ..
  兩輩子五十年,這是縈芯第二次離戰爭這樣近。

  第一次小趙的滅國之戰對她來說發生得無聲無息,至今除了阿糖和十七個郎,以及一些似是而非的謠言,好似再沒受到什么波及。

  這一次呢?

  縈芯很割裂。

  就她本身的利益來講,她無限的希望這場仗吳國能抗住兩國的攻伐。這樣她近十多年的積攢應該能保住大半,再有吳帝便宜師妹的名頭,這輩子榮華富貴都穩了。

  可她很清楚,華夏一日不以統一,內戰這個血肉磨坊一日不會停歇。這一次大吳贏了或者只是保住了部分國土,下一次的戰爭還有很大可能發生在她壽終正寢之前。

  更何況華夏的周圍,從來沒有不征伐就能遏制覬覦之心的鄰居。

  作為只知道最終答案,卻沒有詳細解題過程的縈芯,滿腹糾結無人可說,強挺著一家之主的脊梁給所有被李氏隱蔽的人當主心骨。

  結果,她漸漸發現,三國確定要打仗了之后,原本因著蝗災人心惶惶的廣固好似恢復了些許平靜。

  范二郎甚至有功夫來告訴縈芯一聲,給宗正送禮的事兒,樂安侯孫放幫著辦妥了一半兒。

  縈芯強壓心中對這倆人面對戰爭竟然還能按部就班的處理這些蠅營狗茍的事兒的吐槽,問道:“那一半兒差在哪了?”

  “宗正公聽說樂安侯與顧侯交情好,想請托顧侯從夫人這里求一幅畫。”范二郎有些迷糊的道。

  不怪他迷糊,既然說是宗正讓樂安侯找顧毗問縈芯求畫,為什么樂安侯最后跳過顧毗讓他直接來傳話?

  “樂安侯可說了畫有什么要求?”

  “只說是能表夫人畫意的舊作即可。”

  聽范二郎這么一說,縈芯也糊涂了。她畫畫的名聲在廣固應該還不大,怎么宗正會向她求畫?還不是佛畫。

  縈芯想不明白宗正的用意,但是她想明白了樂安侯孫放的意思:

  這畫必須給宗正,若是有回絕的余地,孫放可以請顧毗來找她。而且很可能不是宗正要,是孫放有他用。

  “二郎君且少待。”縈芯親自回自己的小書房選畫。

  縈芯出嫁時,覺得自己三五年就能回去,所以只帶了五幅舊作。到了廣固不算馬場和人工湖的設計圖,除了給全塘的拜師禮、阿炈的回信和兩幅佛畫,基本沒有動過筆了。

  五幅舊作里面三幅分別是李藿、華靜和阿炈的畫像,一幅是仨黑還小的時候縈芯隨意畫的寫生,這四幅是決計不能給外人的。

  最后一幅是蘭生奇石圖,通篇大幅留白,只在畫面右下方的奇石下,一叢蘭花的花枝將開,露出一點頭青的湛藍。

  阿甜見縈芯看著蘭花不語,知道她很喜歡這幅畫,心疼的勸道:“小娘子,要不你現畫一幅給他們吧。”

  她覺得這畫也沒幾筆,以縈芯的手速和熟練度應該很快就能畫一幅類似的交差。

  “算了,給他們吧。”縈芯心底焦躁,懶怠動筆,回了前廳把畫交給范二郎。

  范二郎大禮謝過,告辭后直接去了樂安侯府。

  他被請進時,顧毗也在場。

  自兩國使團帶著挑起雙方戰爭的目的來廣固后,察事司又忙得不行。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時間消耗,顧毗又住到了樂安侯府。

  孫放讓范二郎去給縈芯傳話的時候沒告訴顧毗,如今畫到手了,也就不瞞他了。

  顧毗現在負責看全東吳監察從事的密奏和察事司的信報,知道的消息全也就比縈芯更快的領會了孫放說要畫的意思。

  事情還得從南晉副使在太學門口造黃瑤開始說起。太學里面全是個大中小世家的郎君,無論是靠出身還是學識入學的,都算得上是各家年輕一輩的翹楚。

  他們用拳頭向兩任君主表達了對皇室和吳國的忠心后,大多數都會把南晉副使的話帶給自家家長,讓他們掌握第一手資料好看清楚應該領著家族如何繼續行事。

  謠言就這樣在察事司無法明目張膽插手的世家階層中,蔓延開來。

  當然大多數的世家是不信的,但其中的侮辱意味太過明顯。

  以至于三天后在孫鑠一行巡視到濟南郡,被濟南郡郡守招待時,聽到消息的孫鑠和王廙三人都是怒發沖冠!

  王廙三人忝為孫釗心腹,要不是巡視在外一直沒收到孫釗調回的圣旨,錯過了使團,那天的小朝會上肯定不能讓石彌專美于圣前!

  而孫鑠心中,因為兩幅佛畫已經將定侯夫人視為佛前圣女托生,怎么能任那些信謠傳謠的浪蕩郎君在接待他的宴會上,對皇兄與定侯夫人之事肆意發表淫詞浪語!

  孫鑠雖然從小都被關在皇宮里,可自有劉偏在身邊后,一個皇子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能大面兒上得齊的。再加上他信佛之后待下寬和,為了自保對外也是一派淡然,所以孫鑠在接風宴上當場摔了酒杯可真是令劉偏驚詫得瞪大雙眼。

  這酒盞是漆器,并不如瓷器那樣有清脆的崩裂之聲,可依舊能震得所有人噤若寒蟬。

  只是孫鑠畢竟是頭一次發作,氣得直哆嗦也罵不出來,最后竟然讓劉偏把定侯夫人的佛畫請出來,讓這幾個滿嘴褻瀆之言的郎君當場跪在佛前請罪。

  縈芯的畫太超前了。

  哪怕是如今以寫實風格盛行,可也大多是勾線足夠簡約出奇,具有隱喻。

  如縈芯這樣細致到甚至用金粉調和墨色后,一絲一絲把佛祖垂視的眸子以及眸子的反光都用缺墨法精細的畫出來的直白,真是獨一無二!

  一個喝多道說胡話的郎君本還覺得自己是被二皇子侮辱了,被隨行侍衛按跪之后一挺身,正對上佛祖冰冷垂視他的兩眼,當場就嚇堆了。

  那一瞬間,他真是把這輩子干的壞事兒全都想起來了,只覺得馬上就要受到佛祖的審判!

  宴席上的可都自認名士,還有好幾個佛教虔信徒,當場就撲到畫前拜倒,口中喃喃全是佛名。

  一場接風宴,瞬間變成禮佛現場。

  有信佛的,也有不那么信佛的。沖擊感過后,還有心情去看畫卷其他細節,走動間發現佛祖兩眸被燭火映襯,無論哪個方向看過去都好像在被佛祖追視。不由吞了吞口水,心虛的撇開眼。

  在座的誰沒干過虧心事兒?恐怕只有孫鑠一人能在佛像的注視下,坦然處之。

  等大家都反應過來這是傳言中魅惑陛下的定侯夫人畫的,也都不再傳謠,甚至之后再聽到誰說都會制止。

  也是時人觀念樸素,都認為從字畫里能看出一個人的思想和品德。所以,能畫出這樣的佛的人,肯定不是傳言中的那種狐媚子。

  至于命貴之說,倒是都認同了。

  佛前圣女托生,能不貴么?

  這場讓縈芯第一次以本名見諸史書的接風宴始末,以比南晉副使給她造的謠更快的速度,傳遍五州。

  其中,自然有為了給孫釗正名的察事司的手筆。

  而孫放跟縈芯再要一副舊作,為的就是用宗正的口,再給她的“佛性禪心”、“遺世獨立”、“冰清玉潔”、“蕙質蘭心”……傳揚一翻。

  其目的自然不是給縈芯揚名,分明是給至今沒拿到興兵“名義”,卻妄動刀兵的南晉一個道義上的壓制:

  東吳南晉數十年互不侵犯,東吳也沒做過什么對不起南晉的行為,你南晉這樣突然開戰,開戰前還拿一個弱質女流的清明當筏子,分明是“興不義之兵,伐正義之國”!

  顧毗可不想自家嫂嫂被卷入三國雙方開打之前的輿論戰里!

  見他不顧范二郎還在場,就開口朝自己要回定侯夫人舊作,孫放攆走范二郎,對顧毗颯然一笑:“顧侯,要先家后國么?”

  這四個字砸的顧毗啞口無言。

  也不管顧毗還在思索,孫放直接打開畫軸看了看:“覆巢之下無完卵,只有大吳國祚綿延,才有定侯夫人的喜樂平安。顧侯就不要再顧慮了。”

  他是純武人,欣賞不來畫中那種纖細心思,只覺得上面留白太空了,“素聞顧侯文武雙絕,來給這空白之處提首詩吧。”

  顧毗走到孫放案前,看著那株絕處掙命的蘭草,艱難開出一抹色彩,心中一嘆,執筆在左上寫下:

  獨蘭逢春早,孤芳覺夜寒。

  枝挑玲瓏玉,花藏縹緲妍。

  幾轉閑云過,葳蕤心無瀾。

  空谷石為伴,香冷漫山巒。

  他多年習武,心神搖動下字形少了平時的敦厚,釋放了許多鋒銳,正合詩中畫里一株獨蘭卻能香氣漫山的傲霜斗雪之氣!

  孫放依舊欣賞不來,見顧毗沒有落款的意思,等墨跡干透就讓人送去宗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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