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甚獨 > 第402章 ..
  陽山村目前沒有明確的村長,有事情都是當初縈芯收的那十七個郎里的八、十、十一郎三人商量著來。若是有不決的再報給華靜決斷。

  他們三人其實也有分工:

  八郎負責接待范生介紹來進貨的行商;

  十郎主要負責管庫房;

  十一郎是個老好人,負責管村里脾氣一天比一天大的各個工匠。

  按照為李氏產生收益從多到少排,村里現在有漆匠、瓷匠、繡娘、篾匠、木匠和會雕玉石也會刻磨盤的石匠,但若是按照工坊的占地面積排就得倒個個兒。

  已經初具流水線雛形的漆匠最賺錢,為了完成海量的訂單,陰干漆器的時候沒少占石匠的地方。石匠是個大嗓門兒的臭脾氣,十郎現在覺得總有一只耳朵嗡嗡響,都是他鬧的。

  四家瓷匠依舊總是互相鄙視成品審美,明明每家擅長的風格完全不同。沒有縈芯那“天生的”端水大師技能點,更沒有她的審美,十郎經常在瓷匠們的爭吵中被諷刺眼瞎……

  十七個郎里,已經在李家找到職位的幾個郎中,大家都兢兢業業,努力為小娘子的家業做大做強,只有十一郎經常想調崗。

  可惜,十一郎的念想總被跟行商們學奸了的八郎用各種話術泯滅。

  阿鐵是個心思活絡的,跟八郎關系很好,每每來陽山村都能從八郎手里蹭點行商送給他的好貨。

  今夜又濕又冷,被驚醒的陽山村村民雖然埋怨多多,可到底看在都是苦難人出身的份兒上,收了三十個逃奴在一個剛騰空的大庫房里。

  “你們先在這里歇息吧。村里狗多,別亂跑。等會兒我看看能不能給你們整口熱乎的。”大梨簡單的安頓了逃奴們,便去找拉著八郎說小話的阿鐵。

  大梨剛走到阿鐵身后,就聽他道:

  “……但凡留下七八個,也算咱們這趟好心沒白費不是。”

  阿鐵說完,八郎打著哈欠道,“我屋里有罐剛得的酴(tú)酒①,便宜他們了。”

  “我說怎么空了這么大個庫,這是剛走了一批貨啊!”阿鐵嘖嘖的贊嘆道。

  八郎帶著兩人往自己屋里走,嘴里還不忘來一句愛“李家”的教育:“主家買賣越好,越看不上你們地里那仨瓜倆棗,惜福吧。”

  雖然李家的佃農也跟費縣其他家一樣收六成,但去李家的佃農都是赤貧,頭一兩年的房和地都可以無息賒欠,何況莊奴有的醫療和娛樂福利,佃農也有。

  最重要的是,李家家風是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的清正,沒有欺男霸女、吃拿卡要等惡心事兒。

  作為李家的第一戶和第二戶佃農,大梨和阿鐵都覺得八郎的話非常對,“很是很是!”

  兩人從八郎的屋子里抱走那壇酒,還借了一摞陶碗。

  八郎躺回榻上卻失去了睡意,腦子里許多念頭跑起了馬來。

  陽山村因為老奴、殘奴居多,其實也很需要幾個能出大力的……

  想著大梨兩個一路都沒圈攏成功,肯定是因為上趕著不是買賣。

  從行商嘴里學了不少生意經的八郎左右也睡不著,便又爬起來,準備去了庫房給他倆當個黑臉。

  庫房里逃奴們圍著幾個火盆,橫七豎八的倒在干燥的稻草上,安靜的望著門口。

  離著門口最近的火盆處,阿鐵攪動著熬煮酴酒的瓦罐,四溢的酒香引得所有人都頻頻吞咽口水。

  除了身上的衣裳,逃奴幾乎沒有家當,大梨抱過來的碗只有七八個。

  八郎到時,阿鐵正在給第一批逃奴們分酒:“這可是蜀中的釀法,只有那邊來人能待一段時間,才有功夫現釀的。”

  說著,已經喝了一碗心腹熱乎乎的大梨問為首的漢子,“咋樣?甜吧!”

  為首的漢子一口喝干,“嗯。”

  人多酒少,打著讓他們內部產生不同意見的主意,阿鐵為了讓每個人都能分到,只給了一碗底的量。

  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八郎發現自始至終只有阿鐵在不停重復在李家作奴日子有多滋潤,除了給他搭話的大梨,那些逃奴漢子們基本只是哼哼哈哈,被阿鐵問到頭上也只說被戰爭嚇壞了,不敢留在徐州。

  有些納罕的八郎背著手走進去,見阿鐵的話已嘮干,酒也分得差不多了,喝過的逃奴已經打著哈欠就要誰去,皺眉道:“也別都睡了,留兩個看著點火。要是把庫房點著了你們賠不起!”

  為首的漢子躺在火堆邊沒言語,還是總跟阿鐵搭話的幾個逃奴站起身,縮脖端腔的應和道:“是是是。”

  八郎好似一個盡職盡責的小管事,在庫房里走了一圈兒,但凡稻草散得離火盆近了,都一邊拿腳踢遠,一邊數落邊兒上的逃奴幾句。

  逃奴們倒是都聽話,可是也就只是木訥的賠個笑臉。

  拿難得的好酒給他們暖身子,卻還是貼了冷屁股的大梨肚子里憋著氣,把碗收拾起來,踢了踢還在撈酒糟的阿鐵道:“走吧,明早還要早起。”

  阿鐵依言站起身,舉著瓦罐把最后一點米粒都用手劃拉到嘴里還不算完,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裝些水進去,明早也還有酒味。”

  電光火石間,八郎瞳孔一縮,終于發現這些“逃奴”為什么在他看來這么奇怪!

  酒在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看,絕對是奢侈品,更何況酴酒是西蜀那邊才有的釀法。

  冀州哪怕比徐州離著西蜀更近,八郎也絕不相信那邊還有跟自家一樣大方的主家,會給自家每個奴仆喝酒的機會!

  連待下寬泛的自家,自己作為一個小管事都沒喝過幾次,那些莊奴們更是味兒都沒聞過。他們有幸喝了一口,為什么不議論議論這酒的甜蜜呢?

  八郎跟在抱著碗和罐子的大梨二人身后,溜溜達達的往回走,心中許多疑惑,決定去把兩個弟弟叫起來商議商議。

  他們三人走后,為首的漢子睜開眼睛,總跟著他的一個逃奴低聲問:“如何?”

  漢子黝黑的眸子閃爍著,里面都是火盆里跳動的火光。

  那逃奴看著他一字未答又闔上雙眼,便裹了裹衣裳躺了下來。

  數息過后,倉庫里響起了漢子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八郎的屋子里,十郎正在盤問大梨,“他們的口音都一樣么?”

  大梨奇怪的道:“都一樣吧。”說著推了推縮在一邊的阿鐵。

  阿鐵酒意上頭,差點要睡著,被他一推趕緊點頭:“一樣一樣,一樣的不愛說話。”

  “呵——”十一郎比阿鐵還困呢,打著哈欠道:“也許他們不是冀州逃奴是徐州逃兵呢。不是說那邊打得很兇,到處斷手斷腳的。”

  八郎也是這么認為的,這三十人的年紀相仿,總開口的幾個口音雖然是冀州那邊的,但也跟冀州行商的有點差別。

  “啊?”阿鐵瞬間醒過來,“那……那咱們還真是不能收了他們啊!”

  收容逃奴的事情,在費縣人市子打點打點就能解決,至多被原主找來扯皮一番。但是收容逃兵可就是大罪了,如果李氏沒有后臺,抄家流放也不是不可能!

  “哼!都處這么久了,有什么不能跟我們透露的。早說咱早就不費這個心思了。”大梨雖然慶幸這幫人“不留之義”,但還是有點生氣。

  一撇嘴,八郎幸災樂禍的道:“那還不是怕你們不管他們,沒吃沒喝沒車蹭,才一字也不能透露么!”

  “行了,反正順順利利的到了費縣,只要他們今夜不起壞心,就隨他們去哪吧。”

  十郎這么一說,當了段時間村長的大梨突然后怕起來,萬一他們在村里或者路上殺人搶劫,他們還真沒多少自保的能力!

  于是他道:“這世道亂得太快了,不如八郎與家主說說,多買點壯奴給咱們村吧!”

  “我聽說現在一個壯年男奴的價翻了六倍還是很難買到……”消息最靈通的八郎嘆道,“但凡有‘貨’,咱家什么時候少買人了。”

  夜晚很快就過去了。

  趁著蒙蒙亮的天色,大梨等人又把牛車套好,帶著早早就起來幫忙的三十個逃兵往費縣走。

  到費縣城門附近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大梨停下牛車對著為首的漢子道:“你們沒身份,進不去城,從這邊的路可以繞過去,往北一直走就是青州。”

  為首的漢子一抱拳,“這一路多謝大梨兄弟和阿鐵兄弟仗義,就此別過。”

  等他們都下了直道走遠,懸著一顆心的阿鐵才憤憤道:“咱們兄弟是仗義,可這些人也忒不仗義了。送他這一路連句報答的話都沒有,還不如對麥芽他們呢。”

  “行了。他們大概覺得沒對我們動手就是報答了吧。”大梨用桿子點點牛屁股,大牯牛便抬起蹄子一步一步朝著費縣南城門走去。

  費縣的南城門壞了五十多年了,月前因為朝中愿意撥一半兒的款才開始修葺。

  整個費縣,能接這個大活兒的只有范生的連襟常榆家。可常榆年歲也大了,今年特別受不得凍,便撒手給嫡長子常烽主理。

  大梨他們進城的今天,正是驗收的日子。

  常榆家的工匠,在費縣乃至瑯琊郡都是有名的活好,不信去看前前任城守的別院或者李氏的余甘茶館,都是他家建造的本地地標性建筑。

  替張理來驗收的裴嵇也不懂這些木匠活兒,裹著厚厚的披風,大致檢查了下都挺結實,門軸開合順滑,便帶著常烽回縣衙結部分尾款。

  不全結了倒不是費縣還有工程質保期和質量保證金之類領先兩千年的先進概念,純粹是張理不想那么痛快的給錢而已。

  常烽在縣衙里陪了快一個時辰的笑臉,憋了一肚子氣也沒要全尾款,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人市子的唐三:“呦呵!這不巧了么?”

  顴骨凹陷的唐三穿著狗皮袍子,正帶著神鬼辟易的幾個打手溜溜達達的往前走,遇到了被堵在路口的常烽的牛車。

  常烽正撩著車簾子煩躁的往前看,聽見熟人的聲音,便回頭:“啊!唐三叔啊。”

  唐三出道早,也算是跟常榆一個輩分,常烽叫聲叔也不為過。

  “常大郎這是往家去還是……嗯?”唐三說著右手做了個拿著什么東西搖晃的動作。

  也不怪唐三不嫌棄常烽不知尊敬長輩,沒下車跟他說話,倆人因為同一個愛好算是忘年交。

  至于這個愛好,自然是賭。

  常烽被堵著的這個地方,往前去是家,拐個彎兒就是他們常去的賭坊。

  看向車中不全的尾款,常烽心癮被唐三勾動,便從中拿出一些裝進褡褳里,讓長隨把剩下的帶回去交賬,自己下了車跟唐三去逍遙。

  長隨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一打眼就知道他拿走多少,并不勸諫,只是把頭伸出車窗朝常烽道:“大郎千萬早回,不然家主又要打奴了。”

  “知道知道,贏了給你帶范家食肆的吃食回去。”常烽頭也不回,跟著唐三拐進了揚賭幡的巷子。

  大梨他們在西城花了半天的功夫就把四車干菜都賣了,又買了四車村民讓他們帶回去的東西。

  在他們再次走出常家修葺得油光锃亮的費縣南城門時,從賭坊里輸了個精光又守著一絲底線不肯借貸的常烽,甩開唐三等賭友的挽留,怒氣沖沖的往家走。

  “誒誒!你看!”已經忘了逃兵之事的阿鐵指著西面,讓大梨看。

  大梨回過頭,西面的天上無數七彩云絮,美得難描難繪。

  這樣的盛景,心中但有一絲空暇的人都能欣賞,從黑黢黢的賭坊里出來的常烽卻只覺得刺眼。

  大概地域不同,觀賞的角度不同,景色的美艷程度也就不同。

  在昏暗的臥房內足足睡了八個時辰的縈芯,雖然跟常烽如出一轍的頭昏腦漲,卻能坐在欄桿上抱著廊柱,看比費縣紅艷許多的晚霞發呆。

  白茸坐在園子門口的欄桿上,悄聲問也在望天的阿甜:“夫人這是在想什么呢?”

  阿甜看了啥也沒想的小娘子一眼,卻道:“我哪里知道。”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