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吟嘯宗舊物
“問題的確是大了。”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來自一個男人，一位老人，高大壯碩，一點不像老人，可是臉上歲月的痕跡太重，好似歲月害怕這男人的剛毅，于是刻刀揮得重了一些。
張陽關拱手道:“見過二位前輩。”
塔靈和龍神婆婆點頭示意，然后這位大人物灼灼的目光看向那個格格不入，但是又奇葩的融入的小孩。
現在的年輕人，命真好啊——不過張陽關又忽然想起他十年前站在紫庭道宮眺望，看遍此地風景，也看到了那孩子赤手赤腳，衣不蔽體，差點凍死在雪地里。
他當時算過一卦……他認為這孩子如此死掉，也比長大以后做各方傀儡好……至少吟嘯宗的尊嚴可以保留在歷史的長河中，有一個體面的結尾。
原本按軌跡，這孩子長大以后會有一番事業，為吟嘯宗的事業，可惜最后一敗涂地，人和宗門，身敗名裂，慘烈而意難平。
這便是這位玄易通天的南天門掌教看到的東西，雖然只是模模糊糊的碎片，但是勉強能拼湊出一個人的人生。
他從沒想到過，這個孩子的命運，竟然因為那位而虛無縹緲起來……張陽關并非是萬事能料，這游吹云的命運，他也漸漸的模糊了。
這孩子是一個變數，已經能夠初步的作為某些人的奇兵險子。
游吹云也朝張陽關恭敬做禮，身為長輩，張陽關也回禮。
隨后，游吹云先開口道:“掌教，您……在這里做什么?”
張陽關自然道:“這里算是我南天門機密要地，身為掌教，我想我有權來查看自己寶庫吧。”
“哼，一半罷了……還有一半屬于老身。”
龍神婆婆突然哼唧唧道。
“是了，當然屬于婆婆的財富，我是斷然不會侵吞的，婆婆放心，南天門還需婆婆鎮守此地，免得外人覬覦。”
“誰敢覬覦。”龍神婆婆似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兒來，“我把他腿打斷。”
游吹云心里咯噔一聲，好哇，這是在點我啊。
塔靈也察覺出味兒來了，好家伙，這張陽關怎么跟狗一樣，聞著味兒便趕來了。
“啊哈哈哈，真巧啊，張掌教也在，那也省去了打報告的麻煩……我大哥要在這里挑幾件寶貝，他有令牌。”
大哥?
張陽關挑了一下眉毛，和龍神婆婆對視一眼，說道:“有令牌自行行事便是，符合規矩倒也不必通報。”
塔靈看向游吹云。
游吹云知道張陽關什么意思了，好家伙，這張掌教就是過來盯著他，阻攔他搬走南天門的寶貝的。
“唉，說來也慚愧，我南天門立宗不久，我張陽關也沒什么本事……宗門里的寶貝也不多，大都是四五品的廢棄玩意兒……慚愧啊慚愧，游小友若是從中挑選，恐怕也不會滿意吧。”
游吹云想了想，他開門見山道:“掌教誤會了，我此行也就拿幾件六七品的法寶，決計不會貪圖南天門的高級法寶的。”
他此話說得誠懇，張陽關已經到了境界，知曉游吹云說的不是假話。
這小子是個妙人，可惜，不是他南天門的人。
最近有許多人找上了紫庭道宮，而他們的目的便是——詢問游吹云可否招攬。
張陽關只說了一句話，便讓那些想要“撿便宜”的人打道回府了。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雨便化龍。”
張陽關當然也不是沒想過讓游吹云徹底歸根南天門，但是據他觀察，這小子雖然沒在吟嘯宗呆幾年，但是吟嘯風骨到底根深蒂固，要讓他徹底轉投南天門，難。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而且還沒到用這個辦法的時候。
“婆婆……”游吹云給龍神打招呼，但那婆婆卻好似不想理他，自顧自的隨手抓起一個寶貝兒摩挲起來，這便是她的特殊嗜好，寬廣無垠的龍淵的每一件寶貝，都被她摩挲過了。
塔靈倒是不虛，在這里他的輩分大，而且乃是仙宮皇族的仆人，當然不虛這個酒劍仙的坐騎。
“喂，老婆娘，你這次怎么恁地無禮?我大哥跟你招呼呢。”
龍神婆婆正想問塔靈這件事兒，于是她看向這個小女孩，佯怒道:“誰是老婆娘?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兒！”
那小女孩一點也不怵，即使對方龍息如狂風亂卷。
張陽關化了一個屏障，平靜的隔絕了那卷來的龍息，連同游吹云護在身后。
“游小友，讓他們敘舊去，我帶你挑。”
揮手間，游吹云和張陽關便來到一處洞府之地，走進去，便是一處寶庫。
“這里乃是四五品法寶的庫房……你要挑多少?”
游吹云并不回答他挑多少這個問題，而是連連擺手:“四五品法寶?不不不，太珍貴了，我要不起，也不敢要。”
他面色極為真誠。
張陽關眉毛略有松動，臉色也緩和了一些，他還以為游吹云是嫌品階低了，要三品法寶呢。
于是也不廢話，又是大手一揮，二人站在一處修繕不如之前的洞府。
“此為六七八品法寶庫房……你挑幾樣?”
游吹云這才露出笑容:“真的可以多挑幾樣么?”
“當然。”
張陽關撫須而笑，那庫房大門也隨之緩緩開啟。
游吹云眼睛發光，一頭扎了進去。
張陽關站在原地沒動……其實他原先是怕游吹云這小子貪心，見什么拿什么——但是什么東西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游吹云這個小門小戶，能保得了多少高品階的法寶?到時候糊里糊涂不也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所以張陽關察覺到塔靈的動態之后，決定撇下老臉，親自在旁邊督察著。
沒想到的是，游吹云這小子頗有自知之明，別說三品，四五品法寶也是一件也不染指，六品也是不看一眼，按著七八品的法寶找尋。
張陽關雖然站在庫房外面，但卻對里面游吹云的動作了如指掌，他拿了些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后，游吹云抱著五件東西出了庫房——如獲至寶。
他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多謝掌教。”
張陽關面容一怔，輕笑道:“拿的都是你爹當年帶來的……吟嘯宗舊物，其實這幾件法寶本就屬于你。”
游吹云搖頭道:“這些東西贈予南天門，便是南天門的，與我們吟嘯宗再無半點干系，今日取回，還是仰仗了掌教真人的大方豪氣。”
張陽關汗顏。
然后說道:“這葫蘆刀劍并不適合你，那流星錘以及天罡殘劍更不是你的良配……這些法寶，你不打算留著?”
游吹云也不打算瞞他:“這些法寶不是給我自己準備的。”
張陽關負手道:“給你那群小兄弟?”
“嗯。瞞不過掌教法眼。”
“所以你不挑七品以上的法寶……因為他們留不住。可是就算是七品法寶，他們也不一定留得住啊。”
游吹云說道:“天上哪有掉餡兒餅的事……他們留得住是他們的本事和福分，留不住，也不怪任何人，事情總不是萬無一失的，伴隨著機遇而來的，往往都是挑戰。
他們天分不行，不下狠藥——逼不出他們的潛力。”
張陽關半開玩笑道:“你倒是真成了寸金峰掌峰師父了?”
游吹云搖頭道:“那還不是多虧了掌教愿意劃出這塊清凈之地讓我藏身。”
張陽關靜靜地看著這個少年。
少年低頭看著掌教腳下的泥土。
“你恨南天門嗎?”
張陽關突兀的問道。
游吹云沉吟許久，緩聲說道:“南天門并不是一個人，南天門是一個有著數十萬弟子人口的超級宗門……而恨只是對于某些人，某些事，——我在這里除了恨，也有愛……而現在深深地感受到了，愛的重要。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人生苦短，我不想因為恨而耽擱了我去愛，我還有許多要去愛的人和事。”
張陽關默默聽完，緩緩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游吹云的頭頂，然后輕輕的揉動——他的身材比游吹云高大許多，這個動作顯得并不突兀。
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最后他抬眼說道:“希望你的博愛，能夠支撐你一直走到最后。”
“我會的。”
游吹云依舊笑容燦爛。
張陽關點點頭，身影化作點點消失，如同被風吹散的灰塵。
塔靈這時候出現了，龍神婆婆在他身旁，臉色復雜，看著游吹云，卻又不說話。
游吹云沖婆婆再次點點頭，對塔靈說道:“兄弟，勞煩能將我送到寸金峰么?”
塔靈走上前來，小手撥弄游吹云懷里的寶貝。
“就這?這么幾件垃圾?”然后他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難聽，稍微潤色一番:“阿，也不算垃圾，但品階太低沒什么用啊。”
“足矣，足矣。”
塔靈這時候小聲罵道:“我知道你聽得到，你未免也太小氣了吧，這么幾件破爛就打發了我大哥?你不怕啊?”
這時候張陽關虛無縹緲的聲音傳來:“不關我事兒——”
塔靈嘟嘴，卻也沒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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