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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中橫立一馬,一人,一桿銀槍。

  常言道烈馬配英雄,當那匹棗紅色駿馬喘著粗氣出現在視野中時,李存勛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心道不好,這哪里配的是英雄,是個前來索命的災星。

  這位曾經的王爺回頭審視一圈自己所帶的不足百騎殘兵敗將,和搖搖欲墜的王旗,心中便是一陣哀嘆。想當初如何英姿勃發,如何意氣瀟灑,想要稱王立業,今日卻都反過來,像一條狗一樣狼狽。

  李存勛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身影,下令部卒緩行。

  馬兒似乎不安,蹄子刨著土地,發出呼嗤嗤的喘息聲。韓流山更緊張,其實他攥著韁繩的手心已經汗濕了,援軍起碼還要半柱香才會趕到,而他此刻一人一馬橫立于此,看似一夫當關。

  李存勛兵敗,需當斬草除根,放虎歸山風險太大,韓流山在看破李存勛的佯裝突圍后,他確定對方將從此地逃竄。

  因為某些原因,他只身一人來此攔截。

  對面百騎將近,緩緩停了下來。

  看著那一身華貴錦衣的中年男子沒有下令百騎一起沖鋒,韓流山長呼一氣,對方若是不管不顧,沖鋒突圍,拿頭去擋?他將長槍插入土地中,對著對面喝道。

  “在下先鋒大將劉均麾下虎豹營韓流山,在此地等候王爺多時了,只告訴王爺一聲,此路不通,止步回頭罷。”

  聲音渾厚,傳得很遠。

  李存勛旁邊一騎駕馬上前,小聲道:“王爺,為何不率兵突圍?此人雖然勇猛,但也絕擋不住我們的車輪轟襲。”

  說話這人高達威猛,臉上留著一條猙獰的疤痕,看其氣勢確是一員虎將。

  李存勛長舒一口濁氣,疲憊道:“連山啊,我們——逃了多久了,逃了多遠了。”

  這大將不假思索道:“王爺,自咱們隋斜谷兵敗,不分晝夜騎行了三天,六百里。”

  “可還能逃?”

  大將環視一圈,道:“兵馬疲勞,只可再行五十里。距大本營鄱陽城還有四百里路。”

  “連山啊。”李存勛翻身下馬。“你沒聽懂。”

  大將趕緊下馬攙扶,道:“王爺小心,連山愚鈍,讓王爺失望了。”

  李存勛比這大將矮上一個頭,雖說如此差距,卻并未會讓人覺得李存勛敵人一頭而氣勢不足,不過這人萎靡不振,似乎累極了。他搖搖頭,看向那獨守道口的身影,道:“咱們逃不掉,千里江山皆是敵營。”

  大將道:“王爺累了?”

  “如何能不累,大勢已去,咱們逃到哪里?天涯海角?”

  大將毫不猶豫的道:“末將愿追隨王爺直至天涯海角,無所不至!”

  李存勛扭頭看著大將,目光中柔和異常:“連山,我連累你了。”

  大將心里了然,王爺確實是累了,這跋山涉水,遁走千里,連自己都吃不消,王爺貴體,如何能承受。哀的莫過于心死,大勢已去,就算逃到了大本營又如何?大廈,終究傾倒了。

  他跪了下去,稽首道:“王爺,末將再為王爺平去一山如何?”

  李存勛嘴角揚起,直至大笑起來,那笑聲一如當年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的歲月。

  那時連山的臉上還沒有刀疤,李存勛也并未留有胡須。他們去過大山,剿滅了悍匪,他們去過民間,鏟除了邪教叛逆。他們在大明湖上泛舟,一番言語拐走了對面船舫的良家婦女。

  他是天下聞名的猛將,他是皇帝寵愛的皇子。

  眼下,他們卻是倉皇逃竄的狗。

  殘余百騎,面面相覷,不知王爺為何發笑,莫非是鼓舞士氣?他們確實也很疲勞了,甚至是恍惚,那數萬人的隊伍,恍然間,只剩了了自己和旁邊這些呻吟著,彷徨著的百人了。

  然而王爺卻笑得如此暢快,如同少年。

  “祁連山聽命!”

  聽到王爺發令,所有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繃緊了身體。

  祁連山彎腰拱手。

  “將此人的項上人頭給我砍下來!然后,隨我殺回敵陣!”李存勛朗聲道。

  所有將士不僅茫然,殺回敵陣?敵陣可有足足數十萬人!我們區區數百人,如何能夠殺回去?那數十萬人光是伸出脖子讓他們砍,也得砍到天昏地暗去。

  “末將祁連山,得令!”

  祁連山縱身上馬,一夾馬肚子,便如旋風一般沖向韓流山。

  該來的還是來了。韓流山暗道,立刻提起長槍,橫于身前。

  “來者何人?”

  “威武將軍祁連山前來討教!”

  祁連山使的一柄大刀,刀刃厚重,刀柄乃是純鋼打造,沉重無比,這刀居然被他輕盈的在手中旋舞,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

  這一刀干凈利落,勢大力沉,韓流山不敢硬接,隨即槍頭一挑,甩尾擊之,將其打歪半尺。

  大刀鏗鏘一聲,將地面斬出一條數丈長的裂縫。

  戰馬分開,韓流山縱馬回頭道:“祁將軍果然厲害,武功怕是超凡境巔峰。”

  祁連山卻是一臉訝異,道:“上次見你,不過半年前,你居然也晉入了超凡境?”

  韓流山卻無法自得,他萬分緊張,自己剛入超凡不久,對方起碼是在超凡巔峰浸淫已舊的武者,剛才簡單一刀,卻有千斤的力道,此時他的虎口仍然震痛得厲害。

  容不得半點大意。

  “在下雖入超凡,但武學無甚造詣,不如將軍。”

  祁連山提起刀,道:“我看你倒是囂張得很嘛,單騎攔我百騎,這樣,我不以小欺大,我讓你三招!”

  韓流山神色一凜,長槍策馬沖鋒。

  一點寒芒先到,隨后槍出如龍。

  祁連山大刀橫掃,寒芒如殘月劃出,砰的一聲仿若爆炸,韓流山槍頭被挑開。然而那槍頭順勢一掃,槍柄一彈,韓流山腰力十足,打向祁連山。

  “雕蟲小技!”

  祁連山臂力超凡,居然強行抓住了槍柄,然而韓流山變速太快,仍是有些倉皇,用力之下,兩人一同被拉下馬,在地上翻滾兩圈,卷起一陣黃沙。

  “有點蠻力嘛!”韓流山道。

  “老了,不過,還行!打你還行!”

  兩人同時一喝,大力彈開。

  韓流山以槍支地,低吼一聲飛撲上來,力道之大居然蹬裂數丈土地。

  祁連山老道十足,側身滑步便躲開。

  韓流山變招銀槍在陽光下令人眼花繚亂,祁連山老練應付,腳步絲毫不亂,任你千般變化,我自巋然不動。

  “你很不錯,我當年——不如你。連普通的超凡境也不是你的對手,你確實可以驕傲,你是個武學天才。”祁連山道。

  韓流山汗流如注,他發現對方身法如閃電,自己居然只是將他的胸膛前的堅甲挑了數道黑紋。

  “將軍謬贊,我不過是一個普通士卒罷了。”

  祁連山略微收刀,道:“可笑,可笑。我居然臨陣起了招攬之心。不過我很好奇,你既然只是普通士卒,何以單騎擋我百騎?莫不是螳臂當車?”

  聽到此話,李存勛也忍不住側耳,之所以認識這韓流山,是因為其武功卓絕,小小年紀便在軍中打遍同輩無敵手,無論是騎術,射術都是上乘。特別是一手槍法,迅疾閃電,章法莫測。在軍中比武中大放異彩,奪得頭魁。許多軍中人物都召見過他,若非先鋒大將劉均生怕揠苗助長,這韓流山早已被破格提拔。

  自己未叛之時都有招攬之意,想不到如今他卻跳將出來成了攔路虎。

  韓流山沉默一會兒,抬頭道:“我需要戰功。生擒燕王李存勛,聽起來還不錯。”

  祁連山搖搖頭,道:“急功近利,不自量力。”

  “是么?”韓流山神情自若,忽然變得冷靜異常。

  祁連山察覺對方似乎有變,但也不懼,拖刀于地,疾行。

  “今日就叫你折在此地!”

  大刀來得極快,似乎能夠劈開任何東西,就算這天,也要一分為二。韓流山此刻卻閉上了雙眼。祁連山心中驚疑不定,恐有暗手,于是佯招一斬,實則滑步于其身后,使出全身力氣,縱頭上往下霸力一劈。

  這一刀凝聚了祁連山在超凡巔峰多年的實力,隱隱有入圣的一刀風范。

  武圣,乃是世間練武人所想到達的巔峰,超凡之后,便是入圣。入圣之后,就算天上的仙人,也斬給你看。所以入圣一刀,可想而知的恐怖威力。

  這一刀,就算是一條河,也攔腰斬成兩半!

  李存勛最是了解祁連山,暗道:“這韓流山怕是死定了,這樣一刀,可斬百人!”

  突然,祁連山在一剎那間,看見韓流山微偏的頭的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弧度,驟然間,他身上的氣勢猛然大漲。

  轟!

  疾風呼嘯,煙塵四起。

  祁連山想都沒想下意識大刀環腰,向胸口一挑。

  砰,那條在煙塵黑暗之中的銀蛇被擋開,若不是這一檔,那條銀蛇便能將他咬個對穿。

  咔擦!

  槍頭被挑斷,直直的飛了出去,插到李存勛的腳邊,入土幾丈。

  “回馬槍!”韓流山喝道。

  沒等祁連山反應過來,一點寒芒先到,撲通一聲扎在他的胸膛上。

  而祁連山的大刀,狠厲的砍在韓流山的肩膀上,鮮血直流。

  “你居然一直在壓制修為!你已入超凡巔峰!你居然是超凡巔峰!天道不公啊!老子練了這么多年才是超凡巔峰,你小子不過弱冠,竟然有如此修為!”

  “你逼出了真正的我,和我最后的底牌,足夠去死了。”

  韓流山咬牙道。

  “我一刀居然沒能把你劈成兩半?”祁連山又道:“你居然用沒有槍頭的棍子捅我?哈哈,當真糊涂。”

  韓流山抬起沾滿鮮血的大刀,右手一放,那槍桿居然上下彈動。

  原來那槍早已將祁連山捅了個對穿!

  韓流山牽動了傷口,痛得齜牙咧嘴,身體搖晃,這一仗,打得他精疲力竭。

  這一戰,若不是這祁連山輕敵,還讓他先行三招,恐怕沒那么簡單能夠突破其鎧甲和護體罡氣。

  祁連山低頭注視著胸口的槍桿,似乎帶著一種不可思議,這樣普通的槍桿居然能夠捅破他用金剛石打造的戰甲,捅破他的護體罡氣。

  “一開始就是沖著你胸口去的,要不然你以為我亂打一氣沒挨著你?”

  李存勛圓瞪著雙目,牙齒咬破了嘴唇。祁連山居然輸了。

  噗——

  祁連山仰天吐血。

  “誰說沒槍頭就捅不死人?”韓流山握住槍柄用右腳在祁連山身上一蹬,祁連山倒地斃命。“安心的去吧!”

  “你殺了他!”李存勛不忍再看地上的祁連山的尸體,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祁連山是他培養的左膀右臂,二人雖然是上下級關系,可是,早已有了兄弟之情。

  韓流山看了看折斷的槍頭,然后在自己的袍上擦了擦。

  李存勛大怒,拔出佩劍,吼道:“給我殺!”

  然而許久,身后都沒有沖出一人。

  他回頭一望,這些士卒的臉上帶著驚懼,他們看著那渾身帶血拿著槍桿的少年,是他殺了無敵的將軍,是他殺了祁連山,而他,可以像踩螞蟻一樣踩死他們。

  李存勛懂了,祁連山在他們眼中是無敵的武神,今日武神被誅殺,士氣早已不存在,他李存勛,早就敗了。

  “呼。”李存勛仰天輕嘆,隨后低下頭。

  韓流山蹙眉。

  “眾將士!”李存勛劍指韓流山,道:“隨我殺!取其首級者,賞銀千兩”說完,居然提劍親自沖鋒在前!

  王爺的命何等金貴?況且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掌旗兵一看王爺居然沖在前面,大旗一舞,喊道:“沖啊!沖啊!隨王爺沖啊!”

  這百人在李存勛的帶領下,重整旗鼓,發起沖鋒。

  “保護王爺!”

  “保護王爺!”

  眾人似乎重拾戰場的狠厲,拿著武器不要命的,如潮水一般向韓流山沖去。

  這下好玩了,對面百騎吶喊沖天士氣大震,一同殺來,只盼援軍速來。

  “擒賊先擒王!”韓流山幾個跨步飛身上馬,如同一道流星,旋風般與百騎相撞,單槍闖入。

  然而敵軍訓練有素,立刻便擺開了陣型,將他圍困其內,意圖甕中捉鱉。

  韓流山擲出手中槍柄,呼嘯著將敵軍數人串倒下馬,腳在馬頭上一踢,輕巧的飛身而出,直取李存勛。

  “列陣!保護王爺!”敵軍軍官隨機應變,立刻便有盾兵圍攏,這十幾個盾兵修為皆是超凡之下,卻有練身境界,氣力驚人,如此一來,李存勛被保護得滴水不漏。

  韓流山足下輕點,避開盾縫中射出的尖矛,輕巧轉身落地。當下反手抽奪一矛,內力一運,使出一招槍法。

  “見龍卸甲!”

  此招乃是前朝時候武神趙子龍所創招式,以矛利取其要害,無堅不摧。

  轟——盾陣隨即爆裂而開。

  李存勛撲倒在地,韓流山持矛抵其咽喉,呵斥一聲:“李存勛將死!爾等退下!”

  眾將士一看李存勛被擒,登時大亂,慌亂后退。

  此刻,林中驀然飛起一片驚鳥。

  隨即馬蹄聲大作。

  只見一須白老將率先踏馬而出,持刀左右開弓,砍倒數人,喝道:“虎豹營秋老虎在此!賊人速速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原來是虎豹營援兵趕到,韓流山輕呼一口氣,看向李存勛。

  “想不到我韓流山也有將權貴踩在腳下的一天。”他輕聲道。

  李存勛黯然道:“成王敗寇,我哪里是什么權貴?階下囚罷了,你不必折辱于我。”

  “你猜你值幾兩銀子?”韓流山眨眨眼。

  李存勛一愣,忍俊不禁,隨后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

  “插標賣首爾?人生起落,不過于此。哈哈哈哈!”

  秋老虎身形龐大,他走過來瞪大了眼睛,看到這個笑得瘋癲的王爺,對韓流山驚道:“我的媽呀!這特么不是燕王李存勛嗎?”

  韓流山嚇一跳,無語的看了眼秋老虎道:“秋老二,你怎么來得這么晚?要不是我武功蓋世,擒賊擒王,就栽在這里了。”

  “窩草!”秋老虎又是一驚,指著遠處一具雄壯的鐵甲尸體道:“那不是威武將軍祁連山嗎?他,他是你殺的?”

  “當然!哈哈,秋老二,老子解決了所有事情,你倒是過來搶功來了!”

  秋老二卻不聽他言,扳著手指頭樂道:“翻身了,翻身了!這得多少賞金啊!哈哈哈,你小子行啊,誅殺祁連山,生擒燕王李存勛!大帥還不得封你個將軍啊!”

  韓流山將脫力的李存勛小雞般提起,對著將士們道:“聽令,咱們回營!”

  ——————

  “報——”傳令兵直沖中軍大帳,大聲道:“虎豹營韓流山,秋老虎押解燕王李存勛已至前帳!”

  帳內并立數十人,無一人說話。

  然而,中軍帥位之上,卻是一個身著金黃龍紋戰甲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著,他長相無甚奇特,然而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仿佛坐了一座大山一般。

  “皇——皇——皇——”傳令兵驚奇得結結巴巴,就是說不出下一個字。

  那男子似笑非笑。

  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弼一身素袍立于帥位一旁,大手一揮,道:“行了,你下去吧!讓韓流山秋老虎押解李存勛進來!”

  傳令兵應一聲,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很好,很好。”玄宗皇帝李鳴輕輕后靠,放松道:“終究還是逮到了。”

  李光弼拜道:“天佑大唐,天佑吾皇。此戰皇上御駕親征,戰之必勝。”

  在帳大將皆同拜道:“天佑大唐,天佑吾皇,戰之必勝!”

  “父皇,這韓流山兒臣略有耳聞,少年奇才,一手銀槍功夫學自前朝武神趙子龍,頗有當世同輩無敵之風,此次更是單騎截燕王,誅殺敵軍大將祁連山!功不可沒,父皇應當重用之!”

  “陛下。”李弼拱手開口道:“此子心性純良,忠君愛國。微臣也有意培養,今日立此大功,也當好好賞賜才是。”

  皇帝不可置否的點點頭,捻著胡須。

  這時,只聽帳外一陣大笑,來人未見,聲音先至。

  “大帥!大帥!我等回來了!”

  只見一瀟灑少年掀開帳幕,大步流星,將手中人頭擲于階梯下。

  那人頭污血干褐,須發凌亂。但仔細分辨,那正是威武將軍祁連山的人頭!

  “好!好哇!”皇帝站起身,負手喝彩道,“這祁連山兇名遠揚,沒想到被你殺死,少年英雄!我唐國氣數回天!有此少年英雄,未來可期!”

  韓流山現在很震驚,手足無措,他當然猜到了此人身份,但是卻太意外他的出現,傻傻的站著,望著這個中年男子。

  李弼蹙眉喝道:“放肆!見到陛下還不下跪!”

  韓流山被此一斥,立刻醒悟,頓首道:“先鋒大將麾下虎豹營韓流山參見陛下。”

  秋老二更沒反應過來,他還心想是哪個不自量力的呆子蠢貨皇親國戚敢讓大帥站著,自己霸著座,甚至還尋思著出言諷刺兩句。

  此時此刻,他普通一聲跪在地上,一背冷汗道:“陛下好啊,陛下英明神武,陛下洪福齊天,末將秋老虎祝陛下壽比南山,額,早生貴子,呸。。。。。。”

  韓流山忙道:“秋老——虎是個粗人,陛下切勿責怪!”

  此言一出,帳中傳出歡快的笑聲。

  “哈哈哈,韓愛卿,秋愛卿快快起來罷。”皇帝笑而撫須,“你二人立了大功,我該如何獎賞你們呢?”

  韓流山秋老虎相扶起身,強打精神,道:“多謝陛下。”

  秋老虎踏出一步道:“此次立功,首功當是流山。他未卜先知,判斷敵軍佯攻,單騎截道,誅殺祁連山,才能生擒燕王李存勛。”

  韓流山干咳幾聲,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若不是秋老二——虎率軍馳援,我怕是要戰死了。”

  皇子李震爍微笑點頭道:“都是功臣,該賞。”

  皇帝思襯一會兒,提筆在案前宣紙上龍飛鳳舞,奮筆疾書。

  一會兒,皇帝才滿意的放下筆墨,將紙卷交給一旁侍候依舊的太監。

  秋老虎輕輕的吞了口唾沫。

  韓流山也有些緊張。

  “咳咳。”老太監清清嗓,聲音又尖又細,像是被掐著似的。

  “虎豹營韓流山,秋老虎上前聽封!”

  二人相視一笑,上前叩首道:“臣在!”

  “韓流山誅殺敵將祁連山,活捉燕王李存勛,揚我大唐軍威,特此,封其為正四品驍騎將軍,虎豹營統領,云泉府果毅,黃金千兩,特封御前四品帶刀侍衛。

  秋老虎輔助韓流山擒獲燕王有功,封正五品游擊將軍,虎豹營副統領,黃金五百兩。

  此外,虎豹營直屬陛下調遣,陛下暫交指揮權于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弼大人。

  欽此。

  二位將軍,接旨吧。”

  “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韓流山臉上笑開了花,秋老虎更是嘴角都合不攏。

  虎豹營乃是天下兵馬副元帥李弼在先鋒大將劉均的協助下,抽調三軍精英,匯合組成的一支精英中的精英部隊,營內最末的士卒武功修為都在練身境以上,更遑論超凡境的高手都有數十人之多,可謂無往不利,無堅不摧的一支奇兵。

  此部隊有三千人之多,可以輕易平去大唐國內中小宗門,甚至能在朝夕之間平滅一些小國,實力之大,不能小覷。

  而直屬皇帝和李弼,可見韓流山之受重視。

  而且虎豹營地位特殊,權力特殊,便宜行事,有許多機密行動也是由它執行。

  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神情似乎有點恍惚,甚至帶了些追憶和悲傷。

  他瞥了李弼一眼,李弼立刻領會,手掌一揮。

  一個披頭散發,甚為狼狽的男人立刻被士卒押解入帳,韓流山,秋老虎也心領神會的默默靠邊站開。

  先鋒大將劉均輕輕的將手掌放在韓流山肩上,平日里嚴肅至極的臉上有了笑意和贊許。

  韓流山微微點頭。

  被押解進來的,正是李存勛。

  李存勛低著頭,晃晃悠悠的,腳步虛浮,若不是士卒攙扶,肯定一屁股坐在地上。

  皇帝側身,探出半邊身子,輕輕的喚道:“存勛,你——可還好?”

  就像少年往日那樣,皇兄喜歡親切的叫他存勛,他也喜歡叫他哥。

  李存勛緩緩抬起頭,滿臉塵垢,不見榮華。

  他看了皇帝李鳴半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道:“你是誰?”

  眾人驚詫,這燕王李存勛莫不是打擊太大,失去了神智?怎的好好一個人如此混沌不清,連皇帝都認不出來了?

  “我嗎?”皇帝哀嘆道,“我是你親哥哥啊。”

  李存勛搖搖頭道:“你是皇帝,不是我哥哥。”

  李鳴似乎聽懂了,閉上雙眼,輕輕靠在扶手上,道:“那現在,我是你哥哥。你說吧,我聽著呢。”

  李存勛緩緩道:“咱們在十幾個皇子里,最是聰慧,父皇最是喜歡我二人。而我二人,兄弟情也是最好。”

  李鳴點點頭。

  “好像是——很久以前,差不多四十多年吧,我仍然記得,父皇左邊抱著我,右邊擁著你。他的身前有一把劍,也有一把獵弓。

  父皇問我們,誰要劍,他說劍是天子劍;誰要弓,他說弓是定國弓。拿劍的是我,拿弓的是你。做皇帝的,是我,平天下的,應當是你!”

  李存勛娓娓道來:“你最是讓我,我哭鬧,我喜歡弓,你便給了我弓,拿走了劍。現在,我反悔了,我想要那把劍。”

  他似乎一下子變得蒼老許多,他流著數十年也未流過的淚。

  “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

  李鳴沉默,眾人沉默。

  皇權爭奪,天下久矣。

  李鳴突然刷的一聲拔出佩劍,向李存勛的身前一擲,此劍乃是奇兵,竟然入地七分,發出嗡鳴。

  李存勛一愣。

  “這把劍就是天子劍,因為,是朕的佩劍。”皇帝道,“你拿去,就不是天子劍了。當初父皇正是看到了朕的忍讓,朕的胸襟,朕的格局。于是才傳位于朕。

  你想要,朕可以給你。朕不給你,你不能搶!”

  皇帝登時威嚴異常,帳內似乎空氣都凝固了。

  李存勛默然,一時半刻,居然說不出話。

  許久許久,他輕輕的嘆口氣:“輸了便是輸了,我以為能贏的。”

  皇帝睥睨道:“你可知謀逆是什么罪行?”

  李存勛跪在天子劍前,俯首道:“臣弟知罪,望皇兄饒命!”

  皇帝抬頭望天,擺擺手道:“來人吶,立刻將燕王羈押回長安,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侍衛聽旨,將早已準備好的鐐銬往李存勛的身上扣去。皇帝搖頭,免去了鐐銬,李存勛最后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被侍衛押出了大帳。

  韓流山心道:果然皇宮不是什么好地方,親兄弟無論感情多深,也是動不動就反目的。心中對于權貴便更是厭惡了。

  皇帝心情不好,臉色鐵青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此刻眾人倒也識趣,皆是默默的站著。

  親弟弟乘亂背叛,雪上加霜,這確實擱誰,誰也不好過。

  此刻,唯有李弼輕輕開口道:“陛下,此戰已過,我們應當謀劃下一次的戰事了。”

  皇帝驀然醒轉,從悲傷里回過神來,點點頭,大聲道:“燕王之亂朕御駕親征已然平定,可戰事不容樂觀。”

  所有人一激靈,仔細聽皇帝說道。

  “北有叛軍安祿山,史思明這兩個竊國之輩。河北道,河東道,關內道皆被叛軍所占據,長安安危,間不容發。幸得李弼,郭儀兩位愛卿戰無不勝,逆轉頹勢,叛軍軍力大減,弱勢而退。如今我們當乘勝追擊,穩固戰局。”

  皇帝看向李弼,李弼點頭,大步邁到地圖邊上,指道:“燕王之亂已定,后顧無憂。然敵軍退守北方,此時節天氣轉寒,不久入冬,北方天寒飄雪,定是一場持久惡戰。因此我們在入冬之前一定要收復這幾個城池。”

  “元帥,末將愿領兵攻取此城,謂之鳳凰!”

  一個將領走出前來請命道。

  李弼搖搖頭,道:“你麾下步卒眾多,機動不足,耗不起。當出奇兵!”

  說到奇兵,所有人立刻想起一人,都扭頭向他望去。

  韓流山知道李光弼所指的乃是自己,于是向前幾步,單膝跪地道:“末將韓流山,愿領虎豹營直取鳳凰城!”

  秋老虎也立刻跪倒道:“大帥,我秋老虎曾在戰前去過多次鳳凰城,我很熟悉,隨韓將軍一同前去。”

  李弼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你為副將,輔助韓流山。記住,只可直取,不可強攻。十日后大軍北上,你們趁此出發。今晚回城,我設慶功宴,也是送行宴。”

  隨即,李弼大袖一揮,一個東西閃電般射向韓流山。眾將大驚,這速度若是沒有無比深厚的內力,無人可射出。不愧是大唐兩大戰將之一。

  反觀韓流山,雙眸一定,輕松伸出二指夾住,指力非常驚人,名不虛傳,眾將心中感慨,若是他們來接,想必絕不輕松。

  這是李弼怕眾將不服,小小的和韓流山來了個下馬威。其實也無人不服了,韓流山可是皇帝親封的正四品驍騎將軍,前途無量,誰敢硬攖其鋒?

  “那我等便祝韓將軍,秋將軍出師大捷,馬到功成了!”一位將軍笑道。

  韓流山笑著點點頭,手中握著那東西,正是一個錦囊。

  第四章:小骨頭

  大軍拔營,退回青山城。浩浩蕩蕩的隊伍帶著勝利而歸來。然而青山城卻沸騰不起來,它遭受了叛軍的踐踏,滿目瘡痍。

  除了大軍入城以外,還有許多難民也在排隊入城,他們在戰亂的時候無以為生,只好流竄或是躲在深山老林中茍活,此刻戰亂結束,終于可以回到家園了,不過大軍肯定是優先入城,饑腸轆轆的難民們只好在道路兩側等候。

  韓流山沒有騎馬,他也沒有披甲,僅僅穿了一身窮苦人穿的褐衣。唯有那锃亮的軍皮靴和腰間的長劍顯示著他的身份。

  此刻正值午時,甚至已經有難民升起炊煙,做些飯食。韓流山背著手走攏過去,難民們衣不蔽體,此時節天氣轉涼,他們大都瑟瑟發抖,而且吃的不知是什么糊糊,清湯寡水。

  有幾個男子看到韓流山,上下一打量,下意識的退后,驚懼道:“軍——軍爺,我們不是才繳納了擅用官地稅嗎?您,您還不放過我們嗎?”

  還有一人似乎破罐子破摔道:“可恨啊,我們實在是沒有銀錢了,只有賤命一條。”

  “對,軍爺,你拿我命去吧。”

  “拿我命去吧。”

  話雖如此說,幾人紛紛退后,不敢靠近。

  韓流山搖搖頭,暗道這幾人說的是什么情況一定要弄清楚。大帥入城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善待災民,并且一會兒還會在城口設立施粥處,哪里會派人收什么擅用官地稅。

  這時他注意到旁邊的破草堆里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向這邊看來,那腦袋烏漆嘛黑的,眼睛卻清澈如天空,實在是滑稽極了。

  他一扭頭,那腦袋便縮了回去。

  好奇之下,韓流山緩步走去,但還未到跟前,一個黑影靈活的躥了出來。韓流山吃驚之下握住劍柄,拔劍一分,甚至漏出寒芒。

  “軍爺饒命啊!”注意到這的一個難民男子一下子撲出來護著黑影,帶著驚慌的語氣道:“她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啊。”

  定睛一看,果然,雖然渾身污穢,仍然能勉強看清一個女孩模樣。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女孩很是瘦弱矮小。

  “你是什么人?”韓流山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是藏匿起來的叛軍。

  難民男子道:“我與她們一路上相互扶持,相熟而已,軍爺饒命啊。”

  那男子說罷,看向小女孩道:“小骨頭,快把銀錢拿出來給軍爺,軍爺生氣了!”

  韓流山這才看清小姑娘手中死死地抱著一個袋子,想必是錢袋。

  小骨頭咬著嘴唇,盯著韓流山,道:“不要。”

  男子咬牙道:“快點,你不想活了嗎,軍爺等著呢!”

  小骨頭扭過頭道:“不要。”

  難民男子抱歉的看了一下韓流山解釋道:“她還有一個得病了的婆婆,這錢就想著進城以后買些藥來治病,您等等。”

  韓流山偏頭一看,果然草堆之中還躺著個老婦人,臉色慘淡如金紙。

  “快給我——”難民男子伸手去奪小骨頭的錢袋,小骨頭餓得瘦骨嶙峋,哪里有力氣去爭搶,只得一口咬在男子的手腕上。

  “嗚嗚,這是命啊。”小骨頭無比絕望的哭泣道,“救救我們吧,快來人啊!這是婆婆的救命錢啊。”

  男子手臂一甩,將小骨頭狠狠地摔在地上,急忙跑到韓流山身邊道:“軍爺,你看軍爺,銀錢,軍爺,放過他們吧。”

  韓流山拿過錢袋,輕輕一顛,不過幾顆碎銀子。然而小骨頭爬過來,抱著韓流山的褲腿,拼盡全力拉扯著,道:“軍爺,軍爺!我給你做女婢,我給你做奴才,我伺候你一輩子,將銀錢還給我吧。”

  難民男子咬著牙,向小骨頭踢出一腳,這一腳若是落實了,非得踢斷小姑娘的骨頭。

  周圍人都不敢上前,許多人含著眼淚偏開頭不去看這一幕慘劇。比閻王更可怕更無情的是酷吏,天道在哪里啊!

  啪——

  難民男子身體可笑的轉了一個大圈,隨后跛著右腳齜牙咧嘴,原來是韓流山在關鍵時刻擋了這一下,哪知力道太大,差點將這男子的腿踢折。

  韓流山有點尷尬,不去看他,他蹲下身子,扶著小女孩,用衣袖擦拭小骨頭的臉蛋。

  小骨頭起初害怕極了,身體止不住的后縮,卻聽到了這軍爺的安慰。

  “告訴哥哥,你為什么叫小骨頭?”

  小骨頭含淚道:“因為——因為小骨頭只剩骨頭了。”

  韓流山蹙著眉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小骨頭的手臂,居然只有寸許,然后他環視了一圈餓殍遍地,哀鴻遍野。

  然后他牽起小姑娘的手,將她拉起來,居然輕飄飄的沒有意思重量。

  “你過來。”韓流山對著那難民男子道。

  男子戰戰兢兢的走過來,韓流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樣東西塞在他的懷中。男子嚇了一跳,以為這軍爺捅了他一刀,但是在懷中一摸,這個質感,重量,形狀。

  男子驚叫道:“是銀。。。。。”

  韓流山搖搖頭道:“不可聲張,不可露財。”

  男子痛哭流涕的感謝道:“謝謝軍爺,謝謝軍爺,今天是遇到活菩薩了!”

  “沒有你我想小骨頭二人活不到這里,這是你應得的。去吧,你先進城,我來照顧她們。”韓流山以一種不可置疑的語氣說道。

  男子有些遲疑,他看了韓流山一會兒,便摸摸小骨頭的腦袋,道:“小骨頭,這軍爺是個好人,你一定要乖乖的。”

  然后男子湊近韓流山,一股惡臭當即傳來,韓流山卻并不在意。

  “你若害他們兩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男子如是小聲道,然后一溜煙兒跑了。

  韓流山哭笑不得,只得牽起小骨頭細小的手向她的婆婆走去。

  “軍。。。。。。軍爺,您要干什么?”小骨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韓流山道:“你與我有緣。我給你婆婆治病。”

  小骨頭露出驚喜的表情,臉上突然來了神采。

  這個軍爺莫非真的是一個好人?

  但她又隨即想到了什么,臉色黯淡了下去,但她也沒什么臉色了,不過是更黑了。

  老婦人呼吸微弱,出的氣多,進的氣少,韓流山看了看面色,又將手搭在了老婦人的脈搏之上。

  “可吃過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韓流山蹙眉問道。

  小骨頭努力回想著道:“喝過些河水,沒什么東西可吃。”

  “可能是普通瘧疾,入城看看郎中,不嚴重的。”韓流山安慰道。

  小骨頭又流著眼淚道:“我們沒有錢看郎中。”

  韓流山顛顛她的破錢袋道:“也是,這點錢連半兩藥都抓不到。”

  小骨頭流的淚更多了。

  韓流山嘆口氣,不再逗她,輕輕的背起老婦人,右手牽著她往城里走。

  “沒關系,我有錢。”

  “站住!什么人啊,城里非官卒不許帶兵器。”

  城門口,韓流山還未拿出腰牌,便被攔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穿著褐衣,那幾個士卒并沒有多看韓流山一眼,其中一歪嘴士卒反而漫不經心道:“流民入城需繳納十文,你們三人,那就便宜你五文。對了,兵器稅二十文,一共是額——嗯——一百文。”

  小骨頭縮在韓流山背后,緊緊的護著錢袋子。

  “喲,我看你鼻孔朝天的,怕不是什么將軍子嗣吧?”韓流山冷笑一句。

  那歪嘴士卒還未如此被頂撞過,登時大怒,還未發作,便被同伴拉住了。

  “干嘛?”

  “你看這人的靴子,和他的佩劍。”同伴小聲道,“跟咱們一路的。”

  那歪嘴士卒仔細一瞧,便瞧出了端倪,這家伙穿著軍皮靴,身上佩劍乍看烏漆嘛黑不起眼,可就是那劍鐓鎏金的。腰帯里插著個牌子,雖說只漏冰山一角,看不清楚,但能簡單到哪里去?沒準是個有背景的主兒。

  在看看這家伙,十幾二十歲,雖然背著個老婦人,一身正氣倒是一點兒沒歪。

  是了,得是個軍二代。

  “原來是戰友啊,怎么不早說,搞得咱們這么生分。走兄弟,趕緊進去吧。”那歪嘴突然客氣起來,笑得那個令人如沐春風啊,不知道得還以為遇著了親戚。

  韓流山譏笑道:“怎么,兵器稅不收了?”

  “不收了,走吧,兄弟。跟咱兄弟講什么稅?”

  韓流山一指身后流民,問道:“跟他們就講?”

  后面排隊入城的難民們一看韓流山所指,生怕引火燒身,紛紛避開。

  歪嘴面子掛不住了,惱羞成怒道:“兄弟,咱好好說話成不?有些事情是問不得的。小心自己的——”

  韓流山正色道:“你威脅我?”

  歪嘴眼珠子一轉,大聲道:“你走不走?”

  話音未落,城門口十幾個士卒便圍攏了過來。

  “告訴我,誰在收稅,我就走。”

  韓流山語氣非常的冷,冷到一股寒氣在這十幾個士卒的背上蜿蜒。在韓流山麾下的士卒都知道,這是殺氣,將軍要殺人了。

  “我——”歪嘴登時被嚇一跳,不自覺后退兩步,嘟囔道:“什么鬼?跟你說了問不得,你為何偏要問。”

  十幾個士卒對視一眼,這還要得?立刻將手中矛尖對準了韓流山,似乎只要他一有不軌的舉動,便讓他當場伏誅。

  “韓老弟?”千鈞一發之際,秋老虎大搖大擺走上前來,奇怪的望著那十幾個士卒問道:“你們幾個小東西,干嘛呢?”

  歪嘴士卒哪里會不認識他?入城的時候,這個老頭可是作為虎豹營之首大搖大擺的從他們跟前過去的,那虎豹營好家伙,聞名不如見面,一個個生猛得跟禽獸似的,不愧是精英部隊。

  “秋大將軍呀!哎喲,小的有失遠迎啊。”歪嘴士卒恭恭敬敬的低頭小跑過去打下招呼。“將軍日理萬機,怎的來看望小的們了,小的們蓬蓽生輝啊。”

  秋老虎一腳踢在他的胸口道:“蓬你馬蓬,你幾個玩意兒啥意思啊,把韓將軍堵在門口?要簽名啊?”

  歪嘴兒沒聽清,也沒搞懂秋老虎怎么就發彪了,他拍拍胸口快速爬起來問道:“秋將軍喲,您這是干嘛,韓將軍,那個韓將軍?”

  秋老虎奇怪道:“我虎豹營韓將軍,韓統領你不認得?”

  誰?韓將軍?虎豹營統領?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天才?就是這次活捉燕王,誅殺祁連山那個?

  登時,空氣都凝固了。

  韓流山啊,那可是驍騎大將軍啊!我的親娘哎!

  歪嘴指著韓流山傻了:“他?”

  秋老虎一臉嘩然,笑道:“哦,你慘了,咱們韓將軍最討厭別人用手指著他了。”

  只聽咔嚓一聲,韓流山掰著歪嘴的手指頭,將他撅在了地上跪著。

  “饒命啊,我滴親娘哎,不是,我滴親爹也。”歪嘴痛得涕泗橫流,“我的韓大將軍哎,小的再也不敢了,饒命啊。”

  其他十幾個士卒也立刻反應過來,兵器紛紛一扔,嚇得快尿褲子了,哆哆嗦嗦的跪下。

  “饒命啊,將軍。”

  “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

  “小的們鬼迷了心竅才敢和將軍作對啊!”

  一個個磕頭認錯,痛哭流涕,說得那個后悔啊。

  小骨頭有點茫然,只聽到他們喊了了個什么將軍,喊誰呢?

  是那個長得像老虎一樣的老頭嗎?

  “軍中條例一百三十八條是什么?”韓流山冷冷問道。

  歪嘴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道:“小人無知,將軍明示啊。”

  韓流山嘴唇輕啟:“以下犯上者,斬!”

  “啊啊啊啊,將軍饒命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啊!”歪嘴快崩潰了,居然當下褲襠一涼,尿了出來。

  嚇得失禁了?韓流山和秋老虎哭笑不得的對視一眼。

  韓流山又板起臉唬道:“說,是誰在亂收難民的稅?”

  “是——是——”歪嘴哆哆嗦嗦,卻始終不肯說出來。

  然而就在他下定決心打算說出來的時候,秋老虎卻幾步上前,一腳踏到他胸膛上,登時歪嘴噴出一口污血,飛身撞到墻上暈死過去。

  韓流山大奇,疑惑的看著秋老虎。

  秋老虎不作聲勢的微微搖頭,示意不要問。

  “帶他下去吧,這城門由我們虎豹營接手了。”

  “可是這是我們何將軍下的命令,我們不能擅離職守。”一個士卒壯起膽子解釋道。

  “何開山?他算個屁他,一個有點本事的世家子而已,就算你們將軍親自來,老子也不鳥他!”

  “可是。。。。。。”

  秋老虎惱怒的拔出半邊刀,刷的一聲刀光將那士卒的臉色都印白了。

  “滾!”

  十幾個士卒連兵器都沒敢撿拾,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秋老虎搖搖頭,刷的一聲將刀插回去道:“一群飯桶。”

  韓流山望著他,疑惑道:“何開山?何家的嫡孫?皇子李震爍的人?”

  秋老虎點點頭。

  何家老爺子是鎮國公,就談這一點便足以說明一切。

  雖然兩人表面古井無波,心中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管誰的人,這是軍紀不允。”韓流山淡淡道,“就算是皇子殿下,我也要親自問問他。”

  ————

  小半個時辰后。

  這是一處在雜草中不起眼的院落,大門上歪歪斜斜的幾個字證明著它的身份。

  “小骨頭,你可識字?”韓流山問道。

  小骨頭遲疑的點點頭,小聲道:“爹爹曾讓我讀過一年私塾。”

  “念出來。”

  “平安——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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