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明開始只是合著眼睛休息,但這里阻一下車,那里過紅綠燈等候,他竟然慢慢地睡著了。
司機連叫了幾聲,他才醒過來。
司機笑道:“領導你大概是連續幾個晚上打牌吧,上車不久就打起了呼嚕。”
這種多嘴,又不會說話的司機跟小谷相比,有多遠就隔多遠。陸皓明懶得回答,給了一百元就匆匆下了車。
他打劉處手機,說自己已經到了家屬樓大門口。
劉處說:“好的,我就下來。”
兩人在門口見了面,劉處就領著陸皓明往西走,大約三百米開外,有一個塊招牌,上寫“悅來茶館”。
招牌有些年歲了,“茶館”兩字的紅色已經褪去,不知道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悅來什么。
坐電梯上三樓,吧臺小姐認識劉處,說道:“307。”
兩人進了307。來一服務員問劉處喝什么茶。
劉處說:“壽眉茶。”
陸皓明還是第一次聽說,問道:“壽眉茶是?”
“邱處喜歡,準確地說是部長喜歡。這種茶入肺經,茶性平緩,促進睡眠。但是茶味比較淡。”
陸皓明點點頭:“領導們真忙,晚上常常要忙到十一二點。再喝綠茶就睡不著了。”
劉處說:“所以邱秘也辛苦,領導沒有離開辦公室,他就不能離開,還要是個萬事通,領導問什么,就要立即答出來。
他還有一樁絕活,不要翻手機,幾乎所有的手機號碼他都記得。”
陸皓明吃了一驚:“能記住這么多?”
“所以,他能當好秘書,別人,包括你我就不一定能勝任。”
說話間,服務員送了一大壺茶進來。
這時,劉處的手機響了。劉處下巴呶了一下,陸皓明跟著劉處起身,到外面去接邱秘。
邱秘從電梯口出來,大步流星走向廳中,劉處和陸皓明上去握手。
邱秘只和他們拉了拉,玩笑道:“搞得這樣隆重干嘛,307,我早就記住了。”
三人坐下,劉處倒茶。邱秘問:“陸局長只有一個多月了吧?”
陸皓明點頭道:“對,一直想打個電話給你,約你吃餐飯,就怕你忙。”
“國慶節不是發了短信給我嗎?挺好的。很多時候,我都是身不由己,處長最了解我。現在跟你坐著喝茶,說不定電話來了,我就得走。”
陸皓明一聽,生怕他真的一下就走,便不敢閑扯,直入主題,說道:
“邱處長,有點個人的小事,本來不該麻煩你,但是……”
邱處倒是直爽:“你說。”
陸皓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包括扶貧立三等功,校舍改造立二等功。與郭萍的矛盾,以及來學習的緣由。
再把本來有希望提教育局長,但譚書記對他有所看法等情況也說了。
跟一個對自己比較陌生的人介紹情況,本來就是一件難事。幸好劉處在旁邊補充,邱處才弄清陸皓明的意思——希望回去以后當教育局長。
邱處淡淡一笑,喝了一口茶,說道:
“陸局長,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按道理,應該去教育局合適一些。但是,這個事我怎么來幫忙呢?
跟郝部長反映,你還沒有達到那種級別。他主要管廳級干部,你一個副處干部,他絕對不會過問的。
其次,我也不好跟你打招呼。他當副省長的時候,別人找我要點經費之類,我確實幫過小忙。給有關部門打電話求過情。
但他當組織部長,就特別交待過我,不能為人謀官。
要點錢是小事,反正是為了公家,幫人要官就是私事了。,他一旦知道,我這秘書都干不成了。所以,這個事,一定要請陸局長原諒。”
最后“原諒”兩個字讓陸皓明臉紅。他與邱處雖然同是處級干部,但事實上地位不對等。邱秘說“原諒”已經是對陸皓明最大的尊重了。
陸皓明說:“邱處長,你這樣推心置腹,我非常感激你了,不存在‘原諒’,你能抽出時間聽我的匯報就了不起了。”
劉處說:“邱處長,事情呢,你不好插手。但你站得高,看得遠,給皓明參謀參謀一下。”
邱秘說:“陸局長,成大事者不必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我覺得你應該高高興興地去新單位上班。
你現在是副處吧,在地市一級要上個正級,憑你這個年紀是非常困難的。所以你在地市級算人中龍鳳了。
如果你有長遠的規劃,那么,先到新單位工作兩三年,再回教育局工作,未嘗不可。
因為你想要進市級領導的話,一般要在兩個不同的實職崗位上工作過,比如,你在科協工作過,又在教育局工作過,各方面又符合副廳人選的標準。那么,你就有機會上去。
不然,你老蹲在教育局,別人工作經歷比你豐富,競爭起來,你缺少一個條件。劉處長也是在幾個處級部門工作過,才有可能列為副廳候選對象。”
劉處雙手一拍,對陸皓明說:“邱處長這個指點才是真指點。”
陸皓明有些激動,伸出雙手握著邱處長的手說:“謝謝你,太關心我了。”
邱秘站起來說道:“你們還坐一坐,聊聊天,我今天好不容易有點時間,還去陪女兒寫寫作業。”
陸皓明和劉處站起來要送他。
邱秘用力按住劉處的肩膀:“不要這樣呢。”
他揮揮手,走了。
劉處倒了一杯茶給陸皓明,說道:
“哎,他這個說法確實有道理。一,你經過兩個部門的鍛煉,別人就沒有理由反對你。
二、你們那兒的一把手,能在無何工作一輩子?他能力強,組織上會提拔他。他能力弱,搞不下去,組織上會調走他。
所以,你一心一意,高高興興去新單位上班。何況汪市長是作為一把手培養的。”
陸皓明感嘆地說:“還是要和你們這些高層次的人接觸。”
劉處說:“我就是喜歡你那股干事的勁。放心,金子總會發光的。”
陸皓明又和劉處閑談了一陣,才分手。
他攔了一輛的,一路上,竟然覺得上州華燈光齊放,分外美麗。
人生,有時候不要太執念,也許退一步海闊天空。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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