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皓明一聽，邊給老唐添水邊說：“師父請講。”
老唐說道：“民辦教育這一塊，我幫你挺一挺。素質教育呢，老宋在抓。但老宋這人沖勁不足，你除了培養桂生外，要把那個史引霄提撥一下。
桂生你可以作為副局長人選培養。史引霄就是一個年輕時的陸皓明啊，不要怪我唐懷德眼睛有毒，我看人很準的。”
陸皓明問道：“你覺得史引霄有哪些才能？”
老唐喝了一口茶：“一個四平八穩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我就是一個例子，所以一生不得志。記得當年我到學校選你，就是看到你有股沖勁。
史引霄有點狂，你也有點狂。你要有容人之量，不要當了局長就變成什么都對，容不下狂人。”
陸皓明問道：“你覺得我變了？“
“暫時沒變，預防針還是要打。”
“好，我和宋聯軍說說，先讓他當教學部的主任。”
“這就對了。反而是凌開封今后出息不大。”
“為什么呢？”
“開封很有才，才子內心都有點狂，你我之輩都如此。一旦陷入寫材料之中，哪個領導都喜歡，哪個也不會推薦他當領導，如此一來就寫一輩子材料。
開封的特點是表面謙遜內心狂。給人的錯覺是這個人謙虛，不僅謙虛還文章寫得好，領導就更舍不得他走。
這寫材料的人寫久了，別的業務不精通。加上材料內容都是些高大尚的東西，寫久了，自己也變得高大尚，不屑與社會上那些所謂混日子圍著領導轉的人為伍。
于是，他看不起別人，別人也看不起他。久之，就會天下皆醉，唯他獨醒。”
陸皓明點點頭：“我還是要找機會推薦推薦他，比如市委組織組、省教育廳都要寫材料的。即使他當不上大官，讓他所在的單位門檻高一些。”
老唐感嘆道：“這就了對。寫材料而不通世事的人，就不斷地把他推薦給強勢單位，上一級單位。然后再引進會寫材料的人。
如此往返，就是一個當主官的用人之道。樹挪死，人挪活，流水般用人，才是單位活力充足之道。”
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陸皓明覺得該散一場了，便說：“聆聽師父教誨，愿你以后時時教育我。”
這句話，本來就是送客的暗語。想不到老唐長嘆一聲，說道：
“時時教育是句廢話，人的機體衰老是不可抵抗的自然規律。我喜歡有一個人的一句話——他說金庸小說違反自然規律，往往是年齡越大，武功越高強。事實上，年齡越大，武功就越不行。
我也會慢慢地衰退，以后會變糊涂。我就想著我糊涂了的時間，你正年富力強，我只有一個女兒，以后你多照顧一下我。
走不動時，你派個車給我用用，住院住不進，你幫我打聲招呼，請不動架子大的醫生，你幫我請一請。
皓明啊，我就看中了你兩點。一是想做事能做顧事，二是有忠義之心，特別講義氣。”
老唐這番傷感的話，讓陸皓明鼻子一酸，老唐的女兒遠嫁外省，一年難得回來一次。以后老了，確實沒個依托之人。這番話句句實在。
陸皓明舉起杯子和老唐碰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我陸皓明也許沒有別的長處，知恩感恩是我的本性。你放心，只要我在，我就一定照顧好你的晚年。”
老唐這才站起來，說道：“這么晚了，那就休息吧。”
陸皓明送老唐回了家，調轉車頭往家里開去。
一路上想：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老唐今晚這番話，有點托孤有意思。
再回憶起宋爺叮囑的兩句話，所謂不黑不白，就是不要太分明了。原則要講，但人情也要講。
至于第二句話——助也，毀也。宋爺不肯解釋，更有深意。這就是叫陸皓明在實際生活中去體會。
比如，任志遠這個人，對自己來說，是助。如果宋爺說這個人以后也會毀掉你。那么自己就會與任志遠拉開距離。
任志遠就會敏感，一敏感就會生間隙。他就會想，我無怨無悔幫你，給你當下人似的當司機送豆腐，借錢買車，分紅讓利。現在你當了局長，反而疏遠我？
他越想越氣，如果在哪件事上，自己再得罪一次任志遠，任志遠就成了自己的反對派。前進道路上就困難重重。
所以這個“毀”字，在于自己的處世藝術，處好了就不毀。宋爺的本意就是要給這種人一些好處，同時在大事上要保持清醒。
想到這里，他恨不得馬上打個電話給宋爺，把自己的理解和他交流一下。
看看時間，宋爺應該早就睡了。明天是星期五了，干脆去宋爺家里一趟。
次日上班，陸皓明就叫唐知行到辦公室來一趟。
等唐知行進門，他示意知行把門關上。等他坐之下后，陸皓明才以一種商量的語氣說道：
“辦公室的電腦采購與維修，包括耗材，你照顧一下一個叫孟三偉的人。他會來找你。如果不行以后再換。”
唐知行知趣，馬上點頭道：“素質辦，二中，我也會推薦。”
陸皓明沒有鼓勵知行去幫三偉拓展生意，而是用行動表示欣賞。他學著汪市長的舉動，從抽屜里拿出一條煙遞給知行。
知行受寵若驚，連連搖手：“我是抽著好玩的，平時不太抽煙。”
陸皓明板著臉：“現在不好拿是吧，下班來拿。自己不抽可以送人情啊，你別跟我太客氣了。”
知行羞澀一笑：“好，等會我來。”
唐知行走了。他給老唐打了個電話，說要他通知孟三偉去找知行。
打完這個電話，他又給宋爺打了一個電話，笑道：“宋爺，今天中午想到您那兒蹭頓飯。”
“哦，皓明啊，來吧。”
“我是三天不見宋爺，心里發慌，準備點蔬菜就行了。”
宋爺哈哈大笑：“好的，園子里多的是，吃得菜根，百事可為。”
陸皓明和知行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下午去辦點事，有事電話聯系。然后直奔宋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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