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
夜昊已經帶著人出了湛王府。
一邊走一邊控訴著湛王府對他的不細心,走到外頭,看到一旁的江穗寧,揮了揮手:
“罷了罷了,你不用再跟著了,你回去吧,各回各家。”
江穗寧低頭,拱手一禮:“是。”
“等等,剛剛這一路,你可有想到什么好問題。”
夜昊心心念念著這件事。
江穗寧略微想了想:“確實是有兩個的。”
夜昊眼睛一亮:“快快快,說說看。”
江穗寧:“什么地方的路最窄?”
夜昊:“啊,什么地方的路最窄?這怎么好說呢,有窄的,還有更窄的。”
江穗寧:“冤家路窄。”
夜昊:“……這樣也行。”
江穗寧:“布和紙分別最怕什么?”
夜昊:“布和紙?布自然怕剪刀,紙也怕剪刀,還怕水。”
江穗寧:“不對。”
看夜昊再說不出別的,她說了答案:
“布怕一萬,紙怕萬一。因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夜昊:“原來如此,那這不就跟那個一不做二不休是一樣的嗎。”
江穗寧:“是,王爺英明。”
夜昊頓時抬頭挺胸,腰不酸,腿不疼鼻子也不流血了,一副我終于發現了大秘密的即視感。
“很好很好,你這個人不錯,下回再想到什么,再去昊王府找本王。”
“是。”
“寧……,那個小寧啊,本王跟你說,這些問題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你只能告訴本王啊,本王重重有賞。”
江穗寧之前,只說了姓氏,卻沒有告訴他什么名字,他也懶得問了,只用了小寧來稱呼。
聽起來就跟小王小趙小劉一樣的隨意,但是江穗寧并不介意。
她恭敬應聲:“是,王爺,草民明白。
“若再有想出什么問題,便記下來,只告訴王爺,絕不讓外人知曉。”
夜昊笑著點頭:“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江穗寧目送夜昊離開,而后回身看了一眼湛王府,自己七拐八拐的回了梨花軒。
梨花軒里,流蘇著急的等著。
從前小姐也出門,但是這一回尤其久。
這會看著自家小姐回了,才放下心來。
上前替自家小姐更衣卸妝,重新梳發髻。
“小姐,今日出去,可是遇到什么高興事了。”流蘇見自家小姐,自回來臉上便帶著淺淺的笑意,有此一問。
江穗寧一頓,而后低頭:“沒有。”
她看著鏡子里自己的笑顏,悄悄收斂。
大約是見到了想見的人,知道他性命無憂,所以心中高興。
就是他的腿……
作為一個戰神將軍,傷了腿,心中定然難受,不過她相信,他的腿一定能治好。
沒多久,流蘇便幫她穿戴整齊,二人出了梨花軒,一起往江府而去。
江府的側門,門房來開了門,見到大小姐,直接悄悄的把人放了進去。
自從江穗寧從梨花澗再回到江府,想要在江府好好活下去,便為著自己以后做了打算。
在江府也有自己的人,平時他們散落在各處,但一到緊要關頭,總有用得上的人。
還有她每日出去回來,走的門和安排的門房,讓她可以避開江府的一眾耳目,自由出入。
回來之后,江穗寧便在案臺前坐下。
有了今日這一出,她也有了新的目標。
那便是盡自己所能為他出謀劃策。
讓他能在京城立足,能在京城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定然也不如他身邊的軍師副將,但是她想盡自己所能,為他做哪怕一星半點。
現在的朝局,從明面上來看,二皇子和五皇子都是湛王的敵人。
但要說緊迫,還是凜王更為危險一些。
若有可能,應該讓凜王先出局。
但是如果從另一個角度想,是讓昊王先出局更容易一些,如此后面能夠全心全意的對付凜王。
這兩條路,沒有哪個更好,只看局勢的發展,最適合先走哪一條。
皇宮,御書房。
傍晚十分,皇帝特地找來太醫詢問湛王的傷勢。
太醫們回答,湛王情況不容樂觀。
但是,大家商議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便是把心脈中的毒逼致下肢,如此能保住一條命。
但從此之后,湛王的腿,怕是很難再站起來。
皇帝聽完太醫院正的話,緊皺眉頭,許久才開口:
“能保住命,便很好了。
“好好照顧著。
“湛王府需要什么,只要宮中有的,都送過去。”
話說到這里,太醫院正已經知道皇帝什么意思。
當即應聲:“是,皇上。”
等太醫院正離開,皇帝獨坐了許久,叫來康公公。
“老二已經進宮了?”
康公公:“是,凜王殿下一聽說德妃娘娘有恙,當即便進宮了。”
皇帝:“嗯,一會讓他過來一趟,朕問問他母妃的情況。”
“是。”
康公公下去通傳。
沒多久,夜凜便過來了。
皇帝此時,正坐在龍案前批閱奏章,見著夜凜來,往旁邊示意了一下:
“坐吧。”
“是,父皇。”夜凜恭敬行禮。
御書房里很安靜,只有皇帝朱筆批閱時落下的沙沙聲。
皇帝不說話,夜凜也不敢開口打擾,只靜靜的在屋子里等著。
過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皇帝停下了筆。
看夜凜依舊沉著的模樣,面色滿意。
他從龍案前起身,往這邊走過來。
夜凜當即起身,微微退了一步,一副恭敬相迎的態度:
“父皇。”
皇帝揮了揮手,“坐吧。
“你我父子,也許久不曾這般說過話了。”
夜凜恭敬回答:“是兒臣的不是,兒臣以后得空,定然多來陪陪父皇,叨擾父皇一二。”
皇帝笑出聲來:“你呀,跟朕說話也如此正兒八經,就跟底下的官員要和自己的上司匯報一般。”
夜凜:“兒臣不敢。”
看皇帝坐下來,他才敢坐下來。
拿了兩個杯子,先替皇帝倒茶,再給自己倒了一杯:“父皇請用茶。”
皇帝看他這副規規矩矩的樣子,既欣慰又覺得有些遺憾。
也罷,事情本就不能事事圓滿,人也不能件件滿意。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母妃如何?”
夜凜:“回父皇的話,母妃安好,太醫開了藥,這會已經歇下了。”
皇帝點點頭:“嗯,你平時得空也多來看看你母妃,她最近身子都不是很好。”
“是,父皇。”
皇帝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時候目光看向夜凜。
“老七這一回,是遭了罪了,回來的途中,還遭到了蠻夷的暗算,原本該有接風宴的,但是他現在身子不好,也就回了章程。
“你作為兄長,也多關心著他些。
“他的腿是保不住了,以后,應該也不大出來走動,等到時候給他發放一個富庶之地,安身養老也便罷了。”
夜凜心頭一動,當即回答:“父皇說的是。
“兒臣以后定然多看顧著七皇弟,必然不讓七皇弟受欺負。”
皇帝欣慰的點了點頭:“如此最好,兄弟之間,就該互幫互助。
“如今邊境安寧,大周太平,老七也可以休息休息了,他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是該好好享享福的。
“以后,便把江南撥給他,你可有異議?”
夜凜當即表態:“回父皇的話,兒臣沒有任何異議,七皇弟為大周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給什么都是應當的,七皇弟是大周的功臣。
“你能這樣想是最好。等過了這段時間吧,老七少在京城,便讓他在京城多陪朕幾年。”
“是。”
夜凜在御書房待了小半個時辰才離開。
離開之后,直接回了凜王府。
當他把在宮中和皇帝的對話告訴幕僚們的時候,幕僚們皆喜不自勝。
“王爺,皇上這是放棄湛王了。”
夜凜面帶笑意:“不錯。
“身有疾患者,不可當君王。
“老七撿回一條命,卻廢了一雙腿,跟那個位置再無任何瓜葛。
“父皇如此說,未必沒有提點我的意思,也罷,對于這么一個廢人,也不必本王再出手,
“留著他,給父皇留個好印象,做做兄弟情深的樣子,兄友弟恭,對本王的名聲也不錯。
“總之,老七已經沒有任何威脅。”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前路一片坦途,現在算是皇上跟王爺表態了。”
“是啊,王爺,今日屬下們可沒聽到說皇上傳昊王入宮,這些話定然只是跟王爺說了,看起來皇上心中是最看重王爺的。”
夜凜笑得開懷:“如此,那是最好的。
“不過,也不可掉以輕心。
“宮中許貴妃,還有朝中丞相,可都不是吃素的。”
“是。”
“以后就專門對付昊王了,不用再分心對付湛王。”
有幕僚上前來:“那,王爺,咱們原先準備好的,明日的事……”
夜湛:“照舊。”
“本王可以按照父皇的意思,留老七一條生路,但是本王卻沒答應不利用老七。
“在對付老五這件事情上,老七還是一顆很有用的棋子。
“既然父皇要讓老七在京城待個三年五載,正好本王可以用用。”
幕僚:“王爺英明。”
次日。
天還蒙蒙亮,便有馬車穿街而過。
昨日下了雨,這會,京城路上還是濕漉漉的。
有風吹來,三月的天氣,依舊讓人感覺到寒涼。
夜湛從馬車上下來,被人推著輪椅往前走的時候,有官員過來打招呼。
“殿下既然身上有傷,便該好好養著才是,怎么今日便上朝了。”
夜湛:“今日有事稟奏。”
關于士兵撫恤銀子的事,宜早不宜晚。
時間太久,朝中的人怕是就不記得這場大戰了。
到時候再想給弟兄們拿到什么補償更是難如登天。
所以他今日必須要來。
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一直跟在他身邊出生入死的兄弟。
現在他重傷著,皇帝對他有些愧疚之心,這是最好的機會。
昨夜里,他特地找人在今日附和這件事。
就是想要盡快的把章程立下來。
在進宮的時候,夜昊看向夜湛,直接跑了過來:
“老七,你怎么來上朝了?
“病了就該在家里歇著呀。
“多好的偷懶機會,你真是閑不住。
“要是我的話,怎么也得歇個一年半載,你倒好,隔日便出來了。”
夜湛瞥了一眼他鼻梁上的紗布,沒有搭話。
夜昊抬手摸了摸鼻子:“我這是小傷,不來的話,外祖父得和我念叨一整日,我母妃也得跟我哭上半日,麻煩得不得了。”
夜昊想到昨日,撇撇嘴。
正說著話,不遠處夜凜也看到了夜湛,臉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笑意。
他就說,夜湛今日必定會來,他沒猜錯。
他走上前來,跟夜湛打招呼:
“七皇弟來了。”
夜湛沒有要跟他說話的意思,夜昊看到他,直接開口:
“你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我最多就是看個熱鬧,你不一樣,你是真的要人家的命啊,你說說你怎么這么狠毒,兄弟都下得去手……”
夜昊和夜凜平時便不對付,兩人一直有些口角,不過都是夜凜占山風。
這回夜昊找著機會,是半點都不留情面,直接就把夜凜噴了個狗血淋頭。
哪怕夜凜裝得再好,這會被人這么劈頭蓋臉的一頓指責,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五皇弟這話可不能亂說。
“七皇弟受傷,明明是蠻夷的手筆,跟本王可一點關系都沒有,
“五皇弟沒有證據就亂潑臟水,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夜昊:“君子君子,君子個屁呀,跟你這種人講君子,人都被你害死了。”
夜凜自知和夜昊扯不清,沒有再和他繼續拉扯的打算,直接對著夜湛拱手一禮,往大殿而去。
夜昊一看他要走,哪里肯干,直接就追了過去,一邊走一邊罵道:
“怎么,心虛了吧,還不能說你了,說了兩句就走,你敢做不敢當,你有本事承認啊,自己做的事還推到蠻夷身上去,你不要臉……”
身后,夜湛看著夜凜遠走的背影。
他那么多年戰無不勝,就是他從不輕敵。
今天的夜凜……
剛剛看著自己的時候,親切有余,卻沒有半分詫異。
說明,他料到自己今日會來,是不是也料到了自己會為士兵們請命……
那么今日,他會做什么呢?
無論夜凜想要做什么,今日他都要把弟兄們的撫恤金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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