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王府。
夜昊蹲在院子里的石階上,看著前面擺著的半院子的花,一手撐著下巴,唉聲嘆氣。
“怎么會找不到呢?
“怎么就找不到呢?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不見了呢?”
夜昊整個人蔫蔫的,眼睛半闔,提不起精神,就連富貴捧了促織過來,夜昊都不看一眼。
富貴見著這樣的主子,心道:看起來,王爺確實是該成親了。
這病,得成親才能治好。
富貴把促織放到一邊,在夜昊旁邊的地上坐下來。
不敢問,也不敢說話。
夜昊許久側過頭來看,向他眉頭皺起:
“你坐這干嘛?礙眼得很,走走走,出去出去。”
富貴:“王爺,不然,讓丞相大人和許貴妃幫王爺選個王妃吧,咱們府上,有個女主子或許會不一樣。”
夜昊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去去去,就你話多,好好的沒事找事。
“若到時候外祖父和母妃替我選了王妃側妃,那以后府上,可是半點清靜日子都沒了。
“到時候,別說我想出門出不了,就說現在,我想在這安安靜靜的坐會兒,怕是都難。”
“王爺不想成婚,那為什么一直在找那個姑娘啊。”
夜昊立馬拔高聲音:“本王找她又不是為了成婚。”
“那是為了什么?”
“為了……為了帶她玩啊。這世上那么多好玩的東西,得有個人分享,哎哎,你不懂你不懂。”
富貴:“……”
我確實不懂,但是你看起來也不是很懂的樣子。
“那王爺要找的姑娘,究竟長什么模樣,
“不然,請幾個畫師把人畫出來,如此大家一起找,也能容易一些。”
夜昊噌的一下起身,眼睛一亮。
“快去快去,趕緊去,把京城最好的畫師都請來。”
“是。”富貴從地上起來,正要離開,又被夜昊叫住。
“停停停,算了算了,別去了別去了。”
富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么了王爺?”
夜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半院子的花,長嘆一氣:
“走,咱們出去溜達溜達,京城也不大,小姑娘總要出門的吧,萬一就遇到了呢。”
把人畫出來,讓人出去找,確實是個好法子,能最快速度找到人。
但如此大張旗鼓,一定會被其他人知道。
若小姑娘被凜王府知道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后果。
退一萬步,凜王府不做什么,丞相府和他母妃,怕是也得找小姑娘去問話。
總之就是不得安生。
小姑娘那么小,哪里經得住這種情況。
不行不行,實在是危險。
對小姑娘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有壞處。
夜昊如此琢磨著,把剛剛的想法全部拋之腦后,且不許富貴再提。
富貴大力點頭,雙手捂住唇,一副謹慎的模樣。
夜昊出了門,在京城隨意溜達。
從城東逛到城西,從城南逛到城北。
一路上,馬車晃晃悠悠,他恨不能把每個人都拎過來看一眼。
企圖找到小姑娘。
只是,一圈下來,一無所獲。
找了兩個多時辰,都沒有下文。
夜昊一邊給自己打氣,明兒再找,但是心里卻在自我懷疑。
難道,那一日,自己真的出現了幻覺。
午后,日頭大。
曬得人臉上火辣辣的。
富貴勸了幾回先回去,等傍晚,或者明兒一早再來找。
夜昊搖頭,舍不得回去,不想浪費時間。
“走吧,還有些馬車去不了的巷子,有許多胭脂水粉鋪子,布匹成衣鋪子,咱們過去看看。”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他不想放棄。
如果不去找,一定找不到,但是去找了,就有五成的機會。
他想盡力一下。
也不是要如何,就是想和她認識一下,知道她家在何處,以后有機會,他想帶她出去玩。
摸魚抓蝦。
聽雨賞花……
哎呀,反正好多好多事,他都想帶她一起去做。
但是現在,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夜昊走在路上,四處觀望。
期待著那道身影出現在眼前。
他走過四方街,走過華容巷,走過西京湖上的同心橋……
他坐在曲桑樓前的大樹下,看著對面胭脂鋪子里來來往往的客人。
天氣炎熱,他卻渾然不覺。
富貴叫了茶來,夜昊望著對面一言不發。
或許是老天爺看著感動,在夜昊喝完第三壺茶的時候。
他等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只見流水對面的青石板路上,一個小姑娘穿著黛青色長裙,撐著一把傘,向這邊走來。
赫然就是他心心念念姑娘的模樣。
夜昊頓住。
定定的看著不遠處的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口氣就把小姑娘吹跑了。
待看到小姑娘走遠,夜昊才猛然驚醒,指著前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這副激動興奮又無措慌張的表情,把富貴嚇了一跳。
他順著自家王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著對面來來往往的小姐,詫異道:
“王爺這是怎么了?
“這是又看上別人了?
“是哪一個,奴才去打聽打聽是哪一家的小姐……”
富貴說了一溜,不知道自家王爺究竟聽進去沒有,只是他還沒說完,就見自家王爺如離弦之劍一般沖了出去。
富貴嚇傻了,一個機靈反應過來跟上去。
夜昊看人走遠,急得直冒汗。
他原本想叫人,但是此時因為激動漲紅了臉,半點說不出聲音,只能傻乎乎的跟在對方后面。
生怕跟丟了,目不轉睛盯著前頭。又怕被發現,一路躲躲藏藏。
在看到對方進了一座府邸,等大門關上,才偷偷摸摸的跑出來查看。
在看到門頭上衛府兩個大字時,夜昊臉上露出笑容。
知道地方就好了。
原來是衛家的小姐,他就說怎么在花市找來找去找不到,原來是她騙人的。
身后,富貴喘著粗氣追上來。
氣都沒喘勻,就聽到了自家王爺的吩咐:
“去查,這是哪個大人府邸,再查查這衛家的小姐。”
夜昊回了府,不到半個時辰,衛府的消息就送到了他的案前。
他迫不及待的打開查看,確認衛家的二小姐,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臉上的笑意越發擴大。
知道地方,知道人,就好啦。
他耐著性子往后看,想多多了解她一些,便能尋著機會去找她玩。
可是越看到后面,他的表情越沉重。
在看到是從前的護國將軍府衛家,被貶俞城是自己的原故時,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夜昊不死心,把消息從前到后又看了一遍,心口越來越涼。
再看了七八遍,才終于放下冊子。
富貴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王爺坐在廊下的階梯下,目光怔忪,失魂落魄。
“王爺,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富貴連問了幾句,夜昊才喃喃出聲:
“他們一定當我是仇人。
“小姑娘肯定不會想跟我玩。
“怪不得上次要騙我。
“定然是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
“好后悔,我悔得腸子都青了,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夜昊來來回回重復著這幾句話,越說越悲傷,越說越凄涼。
富貴感覺他再說幾句,怕是要哭出來。
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家王爺這副模樣。
可憐得要死。
“王爺,這個衛家小姐可是王爺一直想找的人?”
夜昊點了點頭。
富貴意識到事情不妙,眉頭直皺。
“當初王爺和衛家,確實有些不愉快,不過現在衛家也回來了,王爺以后多照顧著些就是。
“不若,找個合適的時間,王爺去跟衛大人道個歉,探探衛大人的口風?”
夜昊坐在石階上,弓著背,手向中間合攏,整個頭埋進臂彎里:
“我不敢去,衛家的人肯定恨死我了。”
夜昊聲音十分沉悶。
富貴一臉愁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許久才聽到夜昊喃喃自語:“我想想,我好好想想……”
五月末。
夜凜的糧食收得很順利。
因為銀子不多,收的也不多,準備著等過段時間資金寬裕了再收就是。
糧食加上來往運輸的路費儲存,總共花了約莫二十萬兩。
這是他能湊出銀子的極限了。
他這一回賣的糧食,主要是精米,為了賣給達官貴人的。
朝中的人總要給他一些面子,精米賣得貴些,也不怕賣不出去。
按照計劃,一切順利的話,他一個月約莫就有十萬兩銀子的收益。
若沒有那么多,也不會低于七八萬兩。
雖然不多,但好歹算收益,主要安全沒太大風險。
總要慢慢起家才是。
現在太難了。
夜湛那邊,也收了一批糧食,用的是暗處收的錢,大約收了十萬兩,準備六月初便送往邊境。
和凜王不同,湛王府收的是普通的大米,雖然花的錢少,但數量上和夜凜的糧食差不多。
廣平侯府。
盛元麒和江穗寧依舊鬧別扭,除了去湛王府,沒有給江穗寧半分好臉色。
為了氣她,日日和江雨薇廝混在一處。
江雨薇在府中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出門也沒人限制了,府中下人見著,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江姨娘。
江雨薇自己得寵,知道江穗寧不得盛元麒的喜歡,好幾次特地上門,陰陽怪氣的想要來炫耀。
江穗寧門都沒有讓她進。
為了不讓她到自己面前礙眼,還利用掌管中饋的便利,給江雨薇送去了幾個教養嬤嬤。
而為了避免麻煩上身,教養嬤嬤是讓管家找的人,又讓龐氏過目過的。
江雨薇敢怒不敢言,也沒有再來。
就是平日里,對待下人,話里話外都是優越,企圖找回一點場子。
她這邊雖然來了教養嬤嬤,但是有龐氏的吩咐,倒也沒有讓她多受罪,不過是不太能出去就是。
只是心里一想到江穗寧,還是不甘心。
這一日,江雨薇又來了。
江穗寧依舊沒搭理她,和往常一樣,讓人打發了出去。
流蘇一臉嫌棄:
“這江姨娘怎么如此不知趣?知道咱們院子不待見她,還常常要來。
“先不說旁的,實在是對主母不尊敬。
“前些日子不來了,這會得了空又來晃悠,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江穗寧放下手中的書:“想炫耀吧,順便來看看我失落的樣子。
“無礙了,隨她去吧,她現在有身孕,咱們不往前湊,免得到時候有什么事怪上我們。
“便讓她,高興幾日。”
流蘇:“現在就這么猖狂,以后若真生了兒子,還不知道高傲成什么樣了。”
江穗寧笑了笑,打開書本繼續看。
這孩子生不生得下來還不好說。
這侯府,原本就有她的人,更何況她現在掌管中饋,想要打探一些事情不是難事。
這些日子,盛元麒日日歇在江雨薇處,聽說夜夜都要叫水。
如此放縱,想來不好的結果就是時間問題。
流蘇忍不住又嘀咕了幾句:
“那么多教養嬤嬤,都沒讓她安靜些,這江姨娘,真是賊心不死……”
想象中的那一日,江穗寧沒有等太久。
五月的最后一天,樨香院里,大夫進進出出,下人們著急忙慌,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樣。
江穗寧午睡小憩醒來,流蘇便忍不住前來稟報:
“小姐,小姐,江姨娘的孩子沒了……”
江穗寧嗯了一聲,意料之內的事,只不過沒想到來得那么快。
流蘇一臉鄙夷:“前頭還忙著呢,卻不敢說明真相,只說江姨娘有些不舒服,所以尋大夫來看。”
江穗寧笑了。
江雨薇有孩子這件事,侯府并沒有聲張,廣平侯都不知道。
龐氏原本準備等到下個月再說,也能讓大家面上過得去。
要不然,未婚先孕,丟的不僅是江雨薇的臉,還有侯府的臉。
龐氏是很想留下這個孩子的,她膝下只有盛元麒一人,若盛元麒有孩子,無論是誰生的,她都會盡可能的讓生下來。
但是現在,這個孩子卻沒保住。
江穗寧知道,為了這個孩子,龐氏還是對江雨薇有些照顧的。
現在孩子沒了,她幾乎能預見到,江雨薇接下來的日子會是怎樣的。
既沒有為侯府創造利益,又丟了侯府的臉,現在還把孩子弄沒了,龐氏一定惱羞成怒。
“隨她去吧,只要不招惹我們,不必管,和往常一樣,她來了不見就是。
“她的日子,好不了了。”
流蘇:“是,奴婢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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