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茹看了方成武許久，真的不知該說什么了。
方成武卻是不信追問：“姐，怎么樣，還可以嗎？”他眼睛巴巴的看著方茹。
方茹慢慢的點了點頭，“還行吧。”
方成武就笑了，特別高興道，“我再去寫！”說著，將稿子拿到手里，又匆匆往自個屋里跑去。
之后，方成武就一直在屋里，也不出門找別的孩子玩了，拿著筆，一個勁的寫稿，弄得方王氏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又不想打擾方成武，萬這一孩子又不肯學了怎么辦？
方王氏只好找方茹，悄悄的問，“你弟弟這是怎么了？”
方茹含糊道，“興許是練字練上頭了。”總不能跟她娘說，她弟弟被她帶壞了，在寫話本吧。
方王氏聽了后，又去了方成武的屋子看了看，她不識字，只覺得方成武的字比以前好多了，她看到方成武的字好了，心里也高興。
方茹在鎮上找了一圈，發現鎮上沒有印書的，只有縣里才有，她琢磨著，要不等成武的稿子好了，再一道去縣里看看。
又過了十天，方成武又拿著厚厚一達的書稿來找方茹了。
“姐，我寫了好多呢！”方成武美滋滋的說道，不斷的將書稿炫耀給方茹看。
方茹笑著道，“看到了。”又問方成武，“鎮上沒有印書的，我想著等你稿子寫好了，一起去縣里看看，你要去嗎？”
“當然要！”方成武大聲道，可是很快，他的聲音又小了下來，“可是，我還沒有寫完啊。”他寫著寫著，發現故事越來越長，怎么也寫不完似的。
現在寫了才一半呢。
方茹道，“那等你寫完再說。”
方成武眼珠子一轉，問，“不能上冊下冊的出嗎？”別的都能那樣。
方茹道：“那是有名氣的撰稿人才能那樣。”
方成武抿了嘴，正在回屋去抓緊時間寫。
方茹卻握住了他的手，“我看你最近都是揉手腕，是不是手腕痛？你年紀小，可不能將手傷了，慢些寫都沒事。”
她又添了一句，“又不急。”
方成武鼓著臉，“就快過年了，那時候就沒空寫了。”
“那就明年。”方茹道，“成天悶在屋里也不好，娘都擔心你了。”
方成武聽了覺得奇怪，“娘比我還忙呢。”哪有空管他啊，娘最近正在想法子給家里的空屋子添置家具呢。
方王氏想找那種二手的家具，富貴人家換下不要的，這樣價錢便宜一些。
方茹正勸著方成武在勞逸結合，正說著，家里來了客人，方大伯帶著柳氏，還有柳氏的女兒江若梅上門了。
“弟妹，可在家中？”方大伯倒不客氣，一邊喊一邊帶著人往鋪子里走。
柳氏看著這空蕩蕩的大鋪子，眼中閃爍。
方茹聽到聲音，過去了，“大伯，您來了。”
方大伯看到方茹，問，“你爹娘呢？”
方茹道，“爹在鋪子里，娘出去了。您要是找我爹就豬肉鋪子那邊找，他在的。”
“好。”方大伯點點頭，帶著柳氏正要出去。
柳氏拉著方大伯的胳膊，輕聲道，“我渴了。”
方大伯聽了立刻看向方茹，“去給你大伯娘倒杯茶來。”
方茹道，“大伯，只有白開水，成嗎？”哪有茶，之前方王氏帶回來的茶葉都叫方王氏鎖進柜子里了，貴客來了才給喝，再說了，方茹可沒有柜子的鑰匙。
“那就白開水吧。”方大伯很柳氏很溫柔，“要不，在這里坐坐？我一個人去找我二弟就成。”
柳氏輕輕點頭，又招手叫江若梅過來，“我們母女倆就在這等著。”
方茹去找杯子，很快就端了水出來。
大鋪子里卻空無一人，方大伯已經走了，去找方屠戶去了，方茹將杯子放在桌上，還特意去外頭瞧了瞧，難道是走了？
沒想到，從大鋪子的二樓傳來聲音，“這鋪子可真大啊。”
“是啊娘，不知道要多少銀子呢？”
方茹抬頭看了一眼樓上，高聲道，“人呢，難道是走了？”又似自言自語。
很快，樓上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只見柳氏牽著女兒從上面下來了，看到方茹，淺淺一笑，“你是玉娘吧，我是你大伯娘。”
方茹看著她。
柳氏笑吟吟的看著方茹。
方茹道，“樓上沒有打掃過，不太干凈，您要是沒事，別亂走。”
柳氏臉色微變，很快，又變成了笑臉。
江若梅望著方茹，然后扭過頭，有些嫌棄方茹的衣裳。
長得那么好看，竟然穿著粗布衣裳，這家人可真奇怪，住在好地方，卻空著一個大鋪子不用，說窮吧算不上，說錢多吧可卻愣是將門面不用。
江若梅悄悄看了她娘一眼。
柳氏剛才上去瞧了一眼二樓，又大又亮堂，不管是做什么生意，都是極好的。
方茹將水端了過來，一人一杯。
柳氏端著水，抿了一口，然后笑著方茹道，“你家人住這？我瞧這地方挺大的，多少銀子租的？”她在套方茹的話。
要方茹說不是租的，是買的，那就更好了。
柳氏看方茹的眼神別提多柔和了。
方茹道，“不知道，你想要知道去問我娘。”
柳氏眉頭輕皺，又問，“你可說親了？”
方茹看著她，“與你何干？”
柳氏笑道，“我是你大伯娘，要是你說不上親事，我可以回村里幫你問問。”
方茹冷淡道，“不用了，村里我娘比你更熟，用不著你。”
方茹一邊說，一邊往外看著。
柳氏看方茹有些不耐煩，也不吭聲了，將水喝完，見方大伯還沒有回來，柳氏站了起來，往內院看了一看，“我想去凈房。”
方茹道：“跟我來。”
柳氏嘴角一勾，款款的跟了過去，又沖江若梅招了招手，帶著孩子一起往里面去了。
“就在這。”方茹指著一個角落說道。
柳氏客氣的道了聲謝，然后進去了。
方茹也不可能在旁邊看著，離得遠了些，找了個椅子坐下，桃兒正在窗邊繡花，外頭冷，屋里又不夠亮堂，窗邊是光線最好的地方。
桃兒看到柳氏進了院子，愣了一下就回過神來，她整了整衣服，從屋里出來了。
方茹見了，趕緊道：“大嫂，你別出來了，外頭路滑。”
江若梅在院里到處轉悠，左看看，又看看，心里念叨：這地方可真大啊！
沒一會，柳氏出來了，不過，她沒有出去外頭坐著，而是往屋里來了，她看到了桃兒，“這是成山媳婦吧。”方秀兒成親那天柳氏隱約見過桃兒一面，記得不太清楚了，所以才有這么一問。
方茹看著柳氏，指了指井邊的桶，“你還沒有洗手吧，那里有水。”
柳氏一怔，看了看自己干凈的手，“不臟，不用洗的。”她道。
“你不是去了凈房嗎？”方茹道，“洗一洗干凈。”
“你嫌棄我？”柳氏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她最聽不得有人說她臟，之前那個書生的正室就這樣說過她，還打過她，她生氣極了。
“從凈房出來要洗手的，這你不知道嗎？”方茹道，“你等會還要用這只手拿東西吃呢。”想想就臟。
原來是這個意思。
柳氏心里不痛快，要還是順著方茹的心意，去井邊的桶里舀了一瓢水，往手上淋了淋。
冷！
雖然井水給河里的水熱乎一些，可對于溫熱的手來說，還是涼的。
柳氏將這筆賬記在了方茹頭上。
“娘，我餓了。”江若梅過來，本來準備拉著柳氏的手的，可剛碰著就被柳氏的手冰著了，趕緊縮了回來。
柳氏抬頭看著方茹，“孩子餓了，你這可有吃的？”
方茹想了想，去廚房拿了一個饅頭出來，“吃嗎？”
江若梅睜著大眼睛，“我聞著桂花糕的味道了。”
柳氏笑意淺淺，“玉娘，若梅現在也算是你的堂妹，她年紀小，你讓著她一些。孩子嘴饞，你就多擔待一些吧。”說著，往廚房看了看。
方茹道：“嬸子，隔壁第三家是賣糕點的，那家有桂花糕，紅棗糕，應有盡有，這位小妹妹餓了，你是子親娘，您要是有銀子，去給她買吧。”
她知道這柳氏以為她家里藏了桂花糕，舍不得拿出來招待客人。
可笑！
家里哪有什么桂花糕，這可是街上，旁邊賣東西的多了，聞著什么味都正常，還有賣燒雞的呢，要是孩子聞著什么味都要她要，她就要給啊？
方茹話里的意思很簡單，孩子想吃，親娘自己買。
方茹道，“要是不想吃饅頭，那我放回去了。”這可是細糧揉成的大白饅頭呢，比鄉下每日吃的粗糧精貴多了。
柳氏聽了，伸手就將方茹手中的饅頭拿了過來，“不，要吃的。”說著，將饅頭分成了兩半，一半自己吃，一邊遞給了江若梅。
桃氏讓方茹攔著，沒出來，她站著跟柳氏招了一個招呼，又回屋了。
院子里有水，是之前洗東西時潑的，所以方茹沒叫大嫂出來。
怕麻煩。
再說了，柳氏就算是方大伯后娶的媳婦，與她們也不算熟，說起來，以后跟柳氏來往的只會是她娘，又不是他們。
外頭傳來腳步聲，是方大伯跟方屠戶回了。
柳氏眼中光芒微閃，然后牽著江若梅，快步出去了。
方茹主跟在后頭，也出去了。
方大伯手里得著兩斤肉，一刀是全肥的，還一有刀是五花肉，他看到柳氏，滿臉是笑，“這是二弟給我肉，晚上我們有肉吃了。”
“謝謝二弟。”柳氏笑著道。
方屠戶是跟著方大伯一起過來的，方王氏不在，家中只有孩子，所以方屠戶放下那邊的生意，過來招待客人了。
本來嘛，方屠戶也不太關鋪子的，沒想到大哥說有事找他，還要在家里說，他沒法子，才過來的。
方屠戶聽著柳氏道了謝，心里警惕起來，方王氏跟他說過來，要是柳氏有什么事求他，不許應。不管是借錢還是別的，都不許應！
這會，方屠戶看到柳氏的笑，將方王氏的話記起來了。
方屠戶沖柳氏點了點頭，“不必，這是我給大哥的。”
方大伯又笑了。
沒了之前的劉氏，他覺得自己跟兄弟的感情好多了。
柳氏走到方大伯身邊，話頭一轉，半是抱怨的說道，“孩子餓了，聞著屋里的桂花糕，說想吃，玉娘拿了一個大饅頭出來。”說著，看向了方茹。
粗粗一聽，這話的意思是方茹的家中有桂花糕，卻不不拿出來，只拿了大饅頭招待客人。
聞著桂花糕的味，那不是家里有是什么？
方大伯臉上的笑淡了。
方屠戶卻是看向若梅，“這孩子……叫什么來著？”
柳氏臉色一僵。
她的孩子，方屠戶竟然連名字都記不得！柳氏心里憋屈，這方家人怎么能這樣？
方大伯道，“叫若梅，白若梅。”
方屠戶問方大伯，“以后要改姓嗎？”
方大伯有些遲疑的看向柳氏。
柳氏搖頭，“不改的！她爹去得早，只留下她這一個香火，以后她要招贅的。”招贅，那得是家里有銀子，要不然，有手有腿，又會干活的男子怎么可能入贅？
方屠戶詫異的看向方大伯，難道大哥以后還要分家產給這孩子？
方大伯臉色很難看，雖然他對柳氏很上心，但是，招贅這事他是不會同意的，他有兒子，以后家產是要留給兒子的！
不可能給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
方大伯道：“她親爹可給她留有家產？”要是沒有，那不要想招贅的事。當然了，就是留了，他肯定不會眼饞一個孩子的東西。
柳氏錯愕的看著方大伯，“你現在是她爹啊！”
方大伯道，“我家中自有大兒子繼承家業，家里也不算富裕，我還有兩個小兒子，還有一個女兒，不可能拿出余錢給這孩子招贅的。”
柳氏的臉變得慘白。
這姓方的還有兩個兒子？哪來的？在哪？
柳氏可是一直沒有聽說！
她想著，這姓方的只有方虎一個兒子，要是方虎出了事……方秀兒又出嫁了，那方家就是她閨女的了，以后……
沒想到，這老貨竟然不止一個兒子！
之前她那想法從腦子冒出來，她還覺得有些愧對方大伯的，可現在，柳氏只覺得方大伯薄涼又狠心！
方茹看著柳氏仿佛承受不了打擊，搖搖欲墜，心中覺得奇怪。
又出聲問了一句，“大伯，你娶新婦的事可寫信告訴奶奶了？”
方老娘知道嗎？
方大伯臉色一白，嚅嚅道，“還沒來得及寫信。”寫了也是一個月后才能收到吧。
柳氏聽到這話，臉色更加慘白，“你還有娘？”
方大伯點頭，“當然，我娘還健在，這事我沒說過嗎？對了，我娘最近在三弟那，可能提明年或后年才能回來了。”
這姓方的老貨竟然還有一個娘！
也就是說，她有婆婆！
柳氏嘴里泛苦，她上當了！她滿是被騙的絕望，“你之前為什么不說你有個娘！你騙我！你竟然還有兩個兒了，他們成親了嗎？”還有兩個兒子，娶親又要花一大筆錢！
天啊。
柳氏覺得自己快要呆不下去了，姓方的又不怎么會賺錢，就算是將手里的銀子全給了她，也不過十多兩，這些銀子太少了，給若梅的嫁妝要存到什么時候？
方大伯似乎也聽出柳氏嫌棄方老娘了，他面臉微冷，“我是大兒，以后我娘還要我養的。”
柳氏心里憋著氣，也沒功夫告方茹的黑狀了，她牽著江若梅的手就往外走，腳步快得很。
方大伯提著肉，在后頭追，“你等等我啊。”
方屠戶在后面道，“大哥，你不是說有急事嗎？事情還沒說呢。”
“下次說！”方大伯走得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