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瞬息之間。
那張血口好像是由霧氣所化，來得如此突兀，在此之前哪怕是柳長風和方奇這兩個妖師也沒發現那東西的存在。
巨大的口張開時足有兩人之高，兩側是數百顆薄刀般鋒利的牙齒，噴涌著血的氣味。巨口咬下，輕松撕碎了三個人的身軀，就像咬碎豆腐一樣輕巧。
那一刻，所有人都傻眼了。
巨口之后，跟著沖出霧氣的是足有十丈之長的龐大身軀，那是蛇一樣的身軀。
妖獸！這是這一瞬間映入每個人腦海的詞。
妖獸自霧中而來，身軀修長，遍布著蛇一般的灰白色鱗片。身軀的兩側和尾部生有肉鰭，頭似蛇似龍，嘴前尖銳，口中是好幾排倒鉤的牙齒。
這支隊伍里，真正見過妖獸的沒有幾人。妖獸出現的時候，大多數都呆愣在原地。
妖獸……是妖獸！夜闌俏臉毫無血色，腦海里只剩這一個念頭。
龍文牧看著那幾具殘缺的肉身，眉頭也已經緊皺起來。
妖獸出現便沒有停息，龐大的身軀懸浮于空，雖然無翼，但卻能游弋于霧中。
巨大的尾部一掃，砂石飛濺。距離最近的幾人慘叫著欲要逃走，可卻被直接掃中，轟然巨響，看著那幾道身影飛出去，落地之后就沒了動靜。
妖獸，非凡人之力能抗衡，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說法。
剎那，慘叫聲，驚呼聲響成一片。
妖獸！這種被世人恐懼的兇獸真的出現了。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沒見過妖獸，所以當親眼看見這龐然大物的那一刻，所有的僥幸，所有的幻象，都在轉瞬間被撕碎，剩下的只有刺眼的血色。
驚呼，奔逃。
妖獸俯沖，巨口一張，又是幾人被圖圇吞下腹中，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肉身被撕裂，骨頭被咬碎，那些聲音何其刺耳。
柳家護衛縱然有甲胄在身，但是尋常的甲胄豈能抵擋妖獸。
人群大亂，歇斯底里的喊叫聲不絕于耳。
妖獸毫無阻礙的沖擊人群，一轉眼間，隊伍里就又少了幾人。
在妖獸面前，普通人別說反抗了，連逃跑都是奢望。
“少……少爺……妖……妖獸……”夜闌俏臉煞白，話不成聲。
“別動！”龍文牧喝道。
夜闌立馬就不動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妖獸就在不遠處肆虐，以妖獸的速度，想逃都逃不掉，夜闌只祈禱妖獸千萬別看見自己。
這就是妖獸，比起以前聽到的傳聞，恐怖了何止千百倍。要不是有龍文牧在邊上，丫頭覺得自己可能會當場嚇暈過去。
第一次見識妖獸，也是第一次見識這么血腥的場面。
一條條人命，就跟路邊的枯草一樣被隨意斬斷。
龍文牧肅穆以對，身體半弓著擋在夜闌跟前，同樣壓低了呼吸。
妖獸帶來的震懾讓人心神恍惚，但龍文牧此刻還算鎮定，護著夜闌悄悄移動到角落。
“少爺……它……它朝那邊去了。”夜闌帶著驚恐說。
妖獸撲向某一處，而那剛好就是牛屠夫所在。
牛屠夫那么一個膀粗腰圓的人，此刻嚇得仰倒在地，嘴里是一種尖銳的喊聲，大概是無心發出來的。
任憑他再魁梧，在那么巨大的妖獸面前，頂破天也就夠塞牙縫用。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意外，妖獸沖向牛屠夫時，在距離牛屠夫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接著身體一偏便沖向旁處。
牛屠夫傻眼的坐在地上，一點劫后余生的慶幸都沒有，只有還未消散的恐懼，就連嘴唇上都不見一點血色。
經過了最初的哄亂，隊伍里總算是有人回過了神。
“所有人，不準亂！”柳長風大吼。
到底是妖師，能夠極快的鎮定下來。
猛踩馬蹬，從馬背上一躍而出，像是只大鵬從空而落，接著便推掌朝著妖獸轟去。
作為一個妖師的力量在那一刻徹底的展露出來，掌風排山倒海。
在柳長風催動力量的同時，眾人能看見他的周身似乎浮現出某種光亮，那隱約的光輝匯聚于掌心，然后狠狠印在了妖獸的身上。
隨著一聲沉重的爆響聲，小山一般巨大的妖獸，竟是被一只肉掌給直接轟飛了出去。
柳長風徐徐落地，手掌有些顫抖。
妖獸之前還肆意妄為，在柳長風手中受創，在空中盤旋了兩圈，扭頭便朝著更高的地方鉆去。
“孽畜，休想逃！”柳長風腳下生風，朝著妖獸追去。
方奇回頭望了一眼人群，朝著某個方向叮囑一句：“你們幾人，把馬車運到高處去，跟上大人，動作快。”
說罷便動身前去追趕。
柳長風和方奇一前一后追著妖獸遠去，一些原就屬于柳家的人也急忙將馬車往高處驅趕，原地只留下了一群還在驚惶中的人。
風聲依舊呼呼作響，人群里依舊回蕩著沒有平息的呼吸聲。
許久之后。
“少爺……妖獸……”
“放心，走遠了。”龍文牧望著妖獸離去的方向，長長吐出一口氣，隨手拍了拍夜闌的腦袋。
夜闌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那就是妖獸，簡直比傳聞中更加恐怖。
“少爺，那個……該不會就是天妖吧？”夜闌小聲問。
“想什么呢，只是小妖而已，你當天妖是路邊大白菜，想見就能見的？”
夜闌意識到自己可能鬧笑話了，慘白的臉泛起一抹紅暈。
連小妖都這么可怕，那大妖呢？地妖又怎樣？甚至于那只在傳說中的天妖又該是什么模樣？
柳長風和方奇追著妖獸朝山頂的方向去了，柳家護衛也跟上去了，至于剩下的這些人，經歷了這一遭之后，怕是再沒膽子往前了吧。
稍作環顧，見周圍已經沒了危險，龍文牧才拉著夜闌走向牛屠夫。
那個魁梧如山的人，現在就癱坐在地上，一副被人抽走了脊骨的樣子。
“牛兄無恙吧。”龍文牧伸手將他拉起來，拍拍他肩頭，給這個癱軟的壯漢找到一點站立的力氣。
“俺……俺沒死？”牛屠夫的雙目里逐漸有了神色，摸了摸自己的臉。
“牛兄你活得好好的，豈能說死就死。”龍文牧淺淺一笑。
妖獸被柳長風兩人趕走了，這里暫時是安全了。
牛屠夫花了好幾息的時間來定神，這才回憶起剛剛的種種。
他可是親眼看見妖獸朝自己沖來，在與妖獸接觸的短暫時間里，他等于是在鬼門關游蕩了一圈。
想著剛剛一些細節，忽又一愣，有些怪異的扭頭看了看龍文牧：“你給我抹的那藥……”
有些東西，他還不至于弄錯。
他很確信那頭妖獸曾把他視為目標，不過在對他露出獠牙的前一刻似乎回避了。
是不是偶然他說不準，如果這不是偶然，興許真和那藥有關。
莫非……那東西真有效？
牛屠夫還在思索，龍文牧已經將之前的玉瓶塞進他手里。
朝著他耳邊輕聲低語：“同是白霜城之人，我總不能一個人茍且偷生。牛兄已知這東西效果，其他幾位鄉親就麻煩牛兄照料了。”
“你……”牛屠夫抓著手上玉瓶，感覺重若千鈞，如果這真的是能驅趕妖獸的藥，那這可是不得了的東西。
“東西沒多少，別伸張。”龍文牧不等他說話便制止了他，“我與白霜城來的其他幾人不熟，不便出面，我相信牛兄知道該怎么做。這瓶藥夠你們幾人用了，此地不宜久留，后面的路，我看牛兄你們就別去了。現在柳家人不在，便快快下山去吧。”
龍文牧說的很隨性，始終掛著云淡風輕的笑臉，但是牛屠夫卻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龍文牧是叫他趁現在快走，妖獸出沒，他們若是繼續留在這個地方，只會兇多吉少，柳家的人才不會在意他們的死活。之前一直沒機會走，若想逃，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龍文牧是在提醒他別錯過這個機會。
如果是之前，他們單獨行動也許還有危險，但龍文牧給了他們這瓶藥……如果這藥真有效果，興許能保得了他們的平安。
比起什么榮華富貴，比起什么柳家的承諾，現在能保住一條命才是關鍵。
“那你呢？”牛屠夫躊躇著問，看著龍文牧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前一樣鄙夷。
龍文牧嘴角往上翹翹，拍拍他肩頭：“你們先走，我隨后就到。”
牛屠夫吞咽了一下，也是個爽快的人，沒有多少墨跡轉身便走。
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遍布橫肉的臉有些訕訕：“你就當俺以前有眼無珠……連這種東西都拿得出來，就表示你不是個普通人。你到底是誰俺不管，你平時為什么裝出那副討打的樣子，俺也不問……救命之恩，等回白霜城再還你。”
簡潔明了的說完，便馬不停蹄的掉頭離開了。
白霜城來的人，不算龍文牧和夜闌也就九個，一瓶藥足夠他們用了。
“少爺……”夜闌幽幽喚了聲。
“你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回去？”龍文牧問。
夜闌躊躇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
她確實害怕妖獸，但更不愿和龍文牧分開。
她以前就知道龍文牧精通藥理，那瓶藥恐怕是龍文牧自己調配的。
那藥居然真能驅趕妖獸，看見牛屠夫遇險的那一幕，夜闌已經對這藥的效果信了七八分。
如果真是能驅趕妖獸的藥，這種東西即便是放在整個云軒國，怕也千金難求。
夜闌看著龍文牧的側臉，心里隱隱有著觸動，如果不是今天的遭遇，她很可以永夜也看不到龍文牧表面之下的東西。
原來，自己以前對少爺的認知，一直都錯了嗎？
“罷了，你既然不走，那就跟著我。”龍文牧知道勸不動她，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柳家人追著妖獸朝山上去了，剩下的這些人基本都是柳家臨時召集來的，差不多占了總人數的一半。
白霜城的人在牛屠夫的帶領下已經逃往山下，至于其他的，一部分已經腳下抹油，剩下的則是舉棋不定。
轟！
山上傳來巨大的聲響，顯然是和妖獸正面交鋒上了。
“走，上去看看。”龍文牧說。
帶著夜闌加快速度朝著山上趕去。
夜闌也不知道龍文牧為何要往妖獸所在的地方去，只是本能的相信他。
少爺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一路朝著山上狂奔，沿途能看見很多攔腰折斷的樹干，甚至還看見了幾具殘缺不全的尸體，這些分明都是交戰留下的，場面一片狼藉。
等到追趕了兩炷香之后，尖銳的嘶鳴聲還有人群的吶喊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撲面而來。
龍文牧拉著夜闌藏身在灌木叢里，放眼望去，在前方的某片空地上，因為戰斗的緣故，霧氣已經被驅散了很多，在那里，顯露出龐然大物與眾人交鋒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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