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樣，分明有做賊心虛的嫌疑。
“虞大帥。”龍文牧齜著牙朝那聲音喊道。
那個身影，不是虞大帥又是誰。
虞大帥本來是蹲在草叢里，被這喊聲嚇了一跳，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你怎么在這兒？”龍文牧又喊著問。聲音稍微大一些，就會牽動傷口，痛得他齜牙咧嘴。
“我為什么在這兒？你管我……你以為我想跟你在一起？”虞大帥翻著白眼。
龍文牧朝他招招手。
“作甚？”
“過來。”龍文牧沒耐性的說。
虞大帥百般不情愿，可還是小步小步的走了過來。
那躊躇的樣子，好似一個遇到了強盜的如花閨女。
“說說看，怎么回事？”龍文牧問。
“什么怎么回事？離開那鬼地方，我就落到這兒來了。你問我，我還想知道呢。”虞大帥哼哼著說，飄忽的目光在龍文牧身上瞄了瞄去。
“除了你，附近還有沒有看見其他人？”龍文牧又問。
虞大帥腦袋搖了搖。
沒有看見其他人嗎？果然是因為空間紊亂的緣故，龍文牧摸著下巴。
離開霧山，大家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就只有虞大帥跟自己落到了一個地方，也不知道其他人現在在哪兒。
離開之時，夜闌和晴兒應該是跟千靈雪在一起，龍文牧倒是不擔心她們的安危。
稍稍感知了一下附近，沒感覺到人的氣息，之前晴兒的令牌還在他手上，把令牌取出來感應，也沒有反應。
按理說只要距離不算遠，令牌都能相護感知的到。意思是說，千靈雪她們恐怕已經不在附近了。
龍文牧大感頭痛，腦袋也暈暈乎乎的，想要多思考些事，但是腦袋痛得跟快要裂開了一樣。索性坐下來調息，往嘴里塞了些療傷的藥。
“你的傷……死不掉吧？”虞大帥問這話，也不知是出于擔心，還是出于慶幸。
“我死掉你很開心？”龍文牧冷冰冰的反問。
“你是死是活，跟我有多大關系？我們非親非故，又沒交情。我就是在想，你要是死了，我還得給你刨個坑，麻煩……”
龍文牧要不是有傷在身，恨不得跳起來捶他一頭包。
“呃，那個……你怎么成這幅樣子了？”虞大帥終于把憋在心里的問題問了出來。
之前離開的時候龍文牧好像還沒傷這么重，怎么一轉眼就成了個血人。身上各種拳印掌印，還有好多傷口在飆血。虞大帥都有點擔心他會不會就這么嗝屁了。
“離開的時候遇到那個黑龍殿的人了。”龍文牧隨口解釋了一句。
“你把他干掉了？”虞大帥又問。
“干掉了。”
“是僥幸吧？”虞大帥又問。
龍文牧差點沒真的跳起來，自己要是在全盛時候，非得把他嘴給縫上。
見到龍文牧悶悶不樂，虞大帥也果斷收聲了。
兩人都不說話，陷入一陣沉寂。
過了一炷香之久，虞大帥才重新開口：“咳咳……你不會還要回霧山去吧？”
他問的時候很警惕，也在觀察龍文牧的神態。
龍文牧撇撇嘴：“你覺得我像找死的人？”
“反正你又不像找活的人。”虞大帥齜牙。
他是猜得到龍文牧的想法的。
龍文牧煉化了大妖源石，這次在霧山遭遇了地妖，二者同出一源，龍文牧不可能不心動。
別說是龍文牧，換了誰都不可能不心動。
按照虞大帥對龍文牧的了解，這家伙瘋狂的事也沒少做，他就算現在要殺回霧山去，虞大帥都不會覺得奇怪。
龍文牧閉著眼沉默，看模樣好像在專心療傷，但內心里卻千思百緒。
霧山上遭遇了地妖云隱獸，他想不心動都不行。
只要能夠獵殺那頭地妖，那么自己的妖痕也有望提升一個層次。
只不過想歸想，畢竟是親眼見到了那頭地妖的強大。
不管再怎么不甘心，龍文牧都得承認一件事，那就是現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拿下這頭地妖。
地妖雖然受了傷，但自己此刻若回去，就是自尋死路。
別說是他，連千靈雪的力量都殺不了那頭地妖。
想明白這些，龍文牧也不可能去冒險了。
只是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
這就好像是一個人餓了十幾天，一桌豐盛的酒席擺在眼前，偏偏還吃不到。心里又憋屈又不甘，好像貓在用爪子撓似的。
看見龍文牧深深嘆息，虞大帥的心也落下了。
若是龍文牧還要返回霧山，沒準還要拖他一起，那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虞大帥才不干。
龍文牧心里其實也有些慶幸，最后關頭還是把那個黑龍殿的人殺掉了。
黑龍殿的人全軍覆沒，至少這樣就不用擔心這里的秘密暴露出去。
至于千靈雪他們，龍文牧相信她們不會說給外人聽。
雖說暫時拿不下這頭地妖，但只要這里的秘密不暴露出去，等到自己加強了實力，找到了對付地妖的方法，那時候再來嘗試獵殺才是可行之道。
不甘歸不甘，可他也不是莽夫。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虞大帥問。
“先在附近找人，如果找不到就去青云堡。”龍文牧想也沒想的道。
先嘗試尋找一番，如果實在無果，當時千靈雪說碰不了面就在青云堡相見。
反正都要去青云堡，就直接奔那兒去。
至于獵殺地妖的方法，也只有到青云堡去尋尋看了。
虞大帥輕輕“哦”了一聲。
“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去？”龍文牧好像明白他的心思，問道。
“誰想跟你去，我回我的虞家。”虞大帥弱弱的說。
龍文牧懶得搭理他，自顧自的恢復傷勢。
過了整整兩個時辰，他的傷才恢復到勉強能夠行動的地步。
站起身時，見到虞大帥還徘徊在附近。
對于虞大帥，龍文牧也談不上討厭，就是有點不爽他那副怯懦的樣子。
搖了搖頭，朝前走去。
也不知道千靈雪他們在何處，但總得尋找一番。如果可能，龍文牧希望她們就在附近。
此刻他們相距霧山幾十里，遙遙眺望，四周山巒層巒疊嶂。荒原叢林，地廣人稀。
龍文牧尋人的時候，虞大帥也一直尾隨著他，可也不靠得太近。
兩人尋了整整一天，直到夜色徹底黑透才停下歇息。整整一天的尋人，也沒見到半個人影。
這種范圍，要尋幾個人，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龍文牧甚至還嘗試過沿途留下標記，想要讓看見標記的千靈雪等人來尋他，可最終也沒有結果。
等到尋人的第三天，龍文牧在一片原野上點著一團篝火，濃濃的煙塵飄得很高。
“龍公子！”正在等待的龍文牧聽見了一個喊聲。
驚喜的扭頭，見到虞千代匆匆奔來。
“虞家主！”龍文牧驚喜的迎上去。虞大帥也連忙起身。
看見龍文牧和虞大帥安然無恙，虞千代老懷大慰。
“龍公子，可算是尋到你了。”虞千代大笑著說，又看看虞大帥，喜笑顏開，“我是偶然見到龍公子升起的濃煙才找到你們的。”
龍文牧頷首：“虞家主就只有一個人嗎？”
虞千代連忙搖頭：“不是，我之前在山腳那邊尋到了我虞家的人，雖然有些損失，但大部分人都在。”
“千靈雪她們呢？”
“她們我倒不曾見到。”虞千代惋惜道，“空間之力詭異莫測，當時空間紊亂，也許離開時在附近幾十里，也許傳送到百里以外，這都說不準。想必她們應該是沒事，只是暫時沒見到她們罷了。”
龍文牧點了點頭。
“龍公子還要繼續找她們嗎？”
“不了。”龍文牧思索片刻道，“已經找了這么多天，我不打算再找下去了，之后我大概會動身到青云堡去和她們匯合。”
“如此也好。”虞千代應和。
“虞家主，我有件事相求。”龍文牧直言，“關于霧山，還有那頭地妖的事……”
“龍公子放心，此事入了我眼，卻不會出于我口。我虞家此次沒來過什么霧山，此地的事我們也一概不知。既然是不知道的事，哪怕有人拿刀威脅我，我也不會吐露半字。”
虞千代知道此事深淺，自然不會亂說。
且不說這件事與青云堡有關，他虞家還插不上手。若是他真說出去的話，沒準反而會給虞家招來滅頂之災，畢竟此事牽扯甚大。就當是為了小小虞家，虞千代也會把這個秘密守口如瓶。
龍文牧相信他的承諾，抱拳便準備告辭。
見龍文牧要走，虞千代連忙喊住他：“龍公子，其實我也有一事相求。”
龍文牧回首。
“龍公子此次去青云堡，還望將大帥一起帶上。雖然我知道自己沒有什么顏面懇求龍公子，但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誰也不知道虞千代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的這句話，當即朝龍文牧彎腰。
龍文牧眼疾手快連忙將他拖住。
“龍公子……”
“你的大禮我可受不起，你要這么做，沒顏面的就是我了。我可以帶他去青云堡，只要他自己愿意。”
虞大帥一直就在邊上，從始至終都沒發一言。
“大帥。”虞千代朝虞大帥招手。
虞大帥三步兩挪走過來。
“我……回虞家。”虞大帥低著頭小聲說。
“糊涂。”虞千代教訓他，“大丈夫在世，豈可無志。”
虞大帥用手摩挲臉頰，又摩挲眼角：“反正我也不像其他人那樣胸懷大志……”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的路是你自己走出來的，為何要與旁人比較？”
虞千代教導之聲帶著些嘶啞。
頓了頓又說：“你可知為何我給你取名‘大帥’？萬軍之中，以帥為主。統軍為帥者，當有寬廣的眼界，開闊的心胸。我不是不知道你平日里怎樣看低自己，但是你若故步自封，又怎么對得起你名字中的這個‘帥’字。”
虞大帥低著頭不說話。
“去吧。”虞千代淡淡的笑了，語氣也溫和了下來，“天高任鳥飛，雄鷹亦有幼時，風起兮，當順風展翅，翱翔九天之上，小小的虞家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虞大帥抬起眼簾，談話以來，第一次和虞千代對視。
他看見的是雙有些渾濁的雙眼，還有眼角那淡淡的褶皺。
虞千代輕輕推了他一下，虞大帥也不知是自己有意還是被那一下所推，順勢轉身。
龍文牧已朝前方走去，虞大帥腳步邁了幾步就順勢默默的跟上。
沒有多余的話，只有沉默的目光用作送別。
虞大帥三步一回頭，看著那個背脊有些彎駝的中年男人與自己漸離漸遠，看著他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目送自己遠去……一步又一步，一次又一次回頭，直到背后那道身影掩埋在了天邊刺眼的輝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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