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文牧心中正想事，刺耳的獸吼聲驟然轟鳴在山岳間，連他都猛地一愣。
在山脈遇上妖獸不是新鮮事，但這聲獸吼，卻連他都提起了心弦。
獸吼之后，清脆的龍吟余音隨著腥風而至，在山岳間跌宕回震，久久不散。
“這是？”云嘉整個人好似繃緊的弦，嘴唇的血色淡去幾分。
弟子們紛紛擺出架勢，從聲音判斷，妖獸就在附近。而且有這種震天動地的吼聲的，絕不是小妖能發出的聲音，更別說隨聲而至的這股壓迫。
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響，能聽見龐然大物奔走疾馳之聲，伴隨著參天古木轟然折斷之聲。濃烈的妖氣宛如實質般從聲響來源之地撲面而來。
“是大妖，退！”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大喊。
弟子們不約而同的齊齊后退，大妖以上層次的妖獸，絕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龍文牧眉頭緊皺，在這種關頭竟是往大妖相反的方向望了一眼。
“來了！”云嘉見他不知為何事分心，提醒道。
龍文牧輕輕咋舌，然后收回目光。
遠處，那大妖的身影已經顯露。
修長的身軀，宛如一座連綿的山脈。覆蓋的鱗片，巨如磨盤，猶如磐石般的沉厚。四足爬行，速度快的匪夷所思，那赫然是頭巨蜥般的大妖。
說是巨蜥，但也跟尋常巨蜥不太一樣。妖獸頭生雙角，背后還生有兩片肉翼。雖然肉翼不大，和巨大的體型不太相稱，但也別具特點。
“這頭妖獸是……”云嘉不太肯定的開合嘴唇。
龍文牧瞇了瞇眼角，嘴角略微上翹，篤定道：“龍種。”
以他現在的眼光絕不會看錯，眼前這頭妖獸，分明是頭龍種。
妖獸之中，龍種極為稀少，哪怕放眼整個烏木山脈也絕不會多。而且眼前妖獸頭頂生角，連特征都已經浮現，龍種的血脈肯定也不低。沒想到今天還能遇上這種妖獸。
烏木山脈里不是沒有龍種出沒，只是這種記載屈指可數。
會遇上龍種，難不成也和今天山脈的異常有關？
龍文牧浮想聯翩，而大妖已經沖到了眼前。
龍文牧知道不是多想的時候，收斂心神后箭步躍出。
對方大妖不是弟子能做到的事，緋小魚和虞大帥負責守護弟子安危，出手的自然是輪到龍文牧。
龍種比一般妖獸要強，旁人遇上也許是個棘手的對象，但對他來說卻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在弟子驚呼聲中，龍文牧已經閃身出現在妖獸前方。
大妖驚天震吼，張口噴吐出一口灼熱的吐息。
又是大妖，還是龍種，這頭妖獸的強橫恐怕已經能和龍文牧曾遇過的云隱獸一較長短了。
灼燒的妖氣化作洶涌的火柱，不偏不倚指向龍文牧的所在。
火柱所過，四周草木皆化焦黑，宛如真正的火龍呼嘯而至。
后方的弟子又驚又懼，任誰都知道被噴中會是什么后果。
龍文牧巍然不動，單手前舉，只是云淡風輕的往前按去。單手落下，就像一堵無形的墻，悍然擋住了火焰的去勢。往旁撕扯揮動，火柱轟然崩碎，只余下紛紛火雨落下。
不等大妖再起攻勢，龍文牧手掌再并起兩指，指尖有烈陽般的火焰跳動。手臂擺動，比獸火更加熾烈的光芒化作長鞭，狠狠抽了出去。
尖銳的鞭刃鳴響，火鞭撕裂焦灼的空氣，不偏不倚抽中妖獸的肉翼根部。猶如快刀斬切流水，滑切不帶絲毫阻力，將大妖的一片肉翼齊根斬斷。
妖獸的獸吼，還有弟子們的驚呼同時響起。
大多數人都不敢相信，龍種大妖，在龍文牧面前居然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很多弟子聽說過龍文牧的強大，但之前并沒有親眼見過。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那份強橫，已經超出他們的認知。
連虞大帥和緋小魚都目光閃爍。
龍文牧手指再起，火鞭再出，這次是直接洞穿了妖獸的腹部。
鮮血如傾盆大雨從高處落下，在龍文牧的攻勢下，妖獸險些被攔腰斬斷，龐大的身軀重重的撞向一側。
僅僅兩次出手，就讓一頭大妖重創。
哪怕是龍種，這種傷也是致命傷。甚至可以說，龍文牧現在不出手，讓其他人群起而攻，都已經足夠將這頭妖獸拿下了。
龍文牧表面不見波瀾，并沒有因此而有太多的喜悅。
差不多該結束了……
做出打算，可當手指再舉起來，正準備揮落……心頭某種朦朧的感覺突然變得強烈。
舉起的手停駐在空中，他猛然回首，銳利的目光筆直洞穿背后空無一人的某處。
他所望向的方向，并沒有任何人存在。
看著馬上就要斬殺這頭大妖，龍文牧卻莫名的反身飛下，直接落在了云嘉跟前。
不等云嘉開口詢問，龍文牧低聲傳音道：“妖獸就交給你們。我若沒回來，你們直接回宗，不要在山脈久留。”
僅僅拋下這句話，身軀頓時化作一片模糊不定的霧氣，整個人消失在了原處。
“喂，你到底是……”
以龍文牧對本命妖技的駕馭，云嘉連他怎么消失的都沒看清。
但是……這是什么意思？
留下一頭獵殺在即的妖獸，突然就這么匆匆走了。
但是以云嘉對他的熟悉，知道他不會無故做出這種事，肯定是剛剛出現了什么讓他在意的事。但是什么事會讓他走的如此匆忙，甚至連眼前的妖獸都不顧……
遠處，弟子們驚呼。受到重創的妖獸突然用巨尾掃向人群。
哪怕是現在這幅模樣，尋常弟子也不可能和一頭大妖龍種正面相抗。
緋紅的倩影和另外一道身影幾乎是同時出現在巨尾的前方，金色的龜殼虛影張開，正面硬接下巨尾的掃擊。而緋小魚也在同時出手，劍舞火鳳，幾十道劍氣交替斬切，瞬息就斬碎了巨尾。
龍文牧雖然離開，可也不用擔心什么，反正有緋小魚和虞大帥兩個，對付一頭大妖是綽綽有余。
“哼！”緋小魚驕哼，劍氣一震，將空中彌散的血肉震開。不過詫異的是，除了一條被斬碎的尾巴，卻不見了那頭妖獸的蹤影。
金蟬脫殼！
妖獸和尋常野獸有相似之處，遇到危機，也會有某些保命之技。
“逃掉了……”虞大帥砸吧著嘴。
“哼。”緋小魚揮動劍刃。
一頭被重創的妖獸，實力十不存一，這樣也想逃掉。
不過說也奇怪，明明那么巨大的妖獸，消失的卻是這般悄無聲息，甚至沒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妖獸各有各的獨特能力，看樣子這頭蜥蜴般的大妖，擅長的是遁逃之術。又是頭龍種，想要獵殺果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放過難得遇到的龍種，未免太可惜了。但是剛想追，又想起了什么。
“龍文牧做什么去了？”緋小魚皺眉問。
云嘉也趁這個時機走了過來：“從我們回程的時候他就有些奇怪。”
“他剛剛走之前說了什么？”緋小魚握著劍問。
“什么也沒說，只是讓我們先回宗，不要久留。”云嘉斟酌著道。
緋小魚幾次挑動劍刃，反復默念了幾遍云嘉的話，最后還是把長劍收回了劍鞘。
“照他說的，我們先回去。”
“那妖獸……”云嘉話只說出一半，就意識到問題所在。
他們現在若去追，一頭受傷的妖獸肯定跑不掉，只是那頭妖獸擅長遁逃。即便能斬殺，也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除此以外，還有龍文牧先前的反常。
回程的時候就表現奇怪，剛剛更是在戰斗中突然收手，然后好像追著什么而去……
聯想到最近山脈的怪異，云嘉不由打了個冷顫。
“他這么做肯定有原因，做最壞的打算，也許他是察覺到了危險。既然讓我們不要久留，照他說的做就是。狩獵妖獸只是小事，讓弟子安全返回宗門才是當務之急。”緋小魚當機立斷。
既然不明了情況，就只能先按龍文牧說的做。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龍文牧剛剛的舉動所激，環視深林里的昏暗，連緋小魚都覺得背心有股莫可名狀的微寒。
連龍種都出現了，是運氣的緣故，又或者今天山脈本就不太尋常？
放過龍種大妖雖然可惜，但現在的凌云堡里，并不是沒有大妖龍種的源石。龍文牧從出陽國繳獲回的東西里，龍種源石也有好幾塊。逃走的龍種不是非要斬殺不可，反倒是因此而遇險的話，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追那頭妖獸不知道會花多少時間，她和虞大帥還好，可云嘉和其他弟子的實力卻不高，萬一有個閃失的話，怕是沒法和龍文牧交代了。
緋小魚本就性情直率果斷，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先回去再說吧。”
“那……妖獸就不要了？”虞大帥從來不會看臉色，也從來不合時宜，冷不丁蹦出一句。
反正緋小魚對他早就不抱期待，所有人都能想通的問題，就他那個烏龜腦子要遲一拍。
“那我們先回去，你去追妖獸。”緋小魚抱著劍揶揄道。
虞大帥猶豫了片刻，腦袋再一縮：“你們都不去……憑什么我去。我又不知道那妖獸跑哪兒去了。”
關鍵時候就會縮頭，緋小魚恨不得劈了這貨，簡直沒救了。
準備動身，命令也下達了。弟子們雖然都覺得可惜，但沒人說出抱怨的話。
反倒是這時，有人從人群里走了出來。
“云嘉姐，虞大哥。那頭妖獸已經重傷了，不然我去追追看？”
緋小魚等人扭頭，見是古軒一走了出來。
面容依舊的靦腆，可眼瞳里卻映出了某種低沉和隱約的不甘。
“不行。”緋小魚直接否決。
古軒一會這么說，緋小魚大概能猜到緣由。
“妖獸已經被龍大哥重創了，而且龍種也不是隨時都能遇上。龍種源石對宗門價值巨大，你們若是先回宗，那就我一個人去找找看，我不會亂來的。”
“哪怕龍文牧在，他也不會讓你去。”緋小魚的態度依舊不變。
“可我有和龍大哥相同的血脈之力，我的實力也……”古軒一平和之下，表現出了焦慮。
“不用多說了，任何人的命都比區區源石來得珍貴。今天山脈不對勁，我沒理由讓你去涉險。若是放你單獨行動，但凡出了事，我沒辦法跟他交代。”和其他人的委婉不同，緋小魚火辣的脾氣沒給他任何周旋的余地。
被連番拒絕，古軒一不得不低著頭退回了后方。
沒有了反對的人，緋小魚這才招呼上所有人朝著宗門趕去。
隊伍被沉默所籠罩，氣氛說不出的低糜。而其中，古軒一也沉默著跟隨。
人命珍貴，安危為重……這種道理他哪能不懂。
但是那頭妖獸，明明能夠誅殺掉……別的妖獸也就罷了，可那是龍種……龍……
那尊九嬰……也是龍族……
跟龍有關，都該死！
沉重的心情下，似有燥熱涌動上來。埋下的頭顱，牙關無聲咬緊。無人看見的面龐，點燃濃郁的不甘，連帶著腳步也越來越緩。
隊伍快速的穿梭叢林，只是匆匆忙忙之余，并沒有人察覺。某個位于隊伍最后方的人，無聲無息的化作一抹淡薄的幻影，悄悄脫出了隊伍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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