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小娘主動來找自己,元槐已經感到驚訝了,沒想到令人震驚的還在后頭。
阿娘是秦氏所害這件事,元槐只是隱隱有個猜測,卻不想跳出來呂小娘這個知情者。
她神情有些飄忽,“小娘,你為何要同我說這些?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呂小娘隱瞞此事多年,為的是保住自己女兒,尚且情有可原。在這時候找上門來,不得不讓人多想。
元槐不想以惡意揣度別人,但上輩子經歷的那些事,又讓她永遠不能忘懷。
呂小娘卻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你這是干什么?有話坐下說。”元槐有些局促去扶,長輩給晚輩下跪,這不是折她壽嗎?
呂小娘頓了頓,卻像是沒察覺到似的,依然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昔日,你母親一頂小轎抬進了門,卻已經懷著六個月的身孕。起初,我與秦氏都以為她早就珠胎暗結,后來我才發覺她根本不愛閣老,甚至心里藏著別的男人。秦氏善妒,在你母親生產后,暗中下了慢性的毒,那毒經年積久深入骨髓,雖不致命卻會讓人身虛,如同得了不治之癥。而后你母親就被埋在你院子里的槐樹底下。趁著秦氏被送到鄉下,我才敢和你說這些。這么多年,我都沒有告訴你真相,也算半個幫兇。你怎么怪我都行,我只求你別怪畫春身上。”
元槐一臉的錯愕。
阿娘的死,竟是因為宅斗么?看似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可當年的內幕顯然不是那么簡單。
一下接收這么大的信息量,元槐的心情格外的復雜。
她對上呂小娘懺悔的目光,嘴角扯出一個干澀的笑,“我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小娘也知道,我在元家毫無地位,將來也不過是潑出去的水。”
呂小娘握住了元槐的手,說的動容:“你無需擔憂,往后的日子里跟我做個伴,權當我對你的補償。”
望著呂小娘眼底不加掩飾的恨意,元槐柳葉眼劃過一絲訝然,有些不明白呂小娘為何如此恨秦大娘子,平日里怯弱的眼神,在此刻是恨不得將秦大娘子生吞活剝般。
以前的確是她小看呂小娘了,看不出呂小娘才是元家藏得最深的人。
呂小娘把這些告訴她,無論出于何種目的,對她而言都是極具意義的,同時也代表著,她在這深宅大院中有了一位盟友。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她和呂小娘也算是各求所需了。
晚間熄了燈,元槐上床欲要休息,掀起被子躺了上去,結果一只手準確無誤摟著她的腰。
不亞于在黑燈瞎火摸到尸體的恐怖程度。
她剛要尖叫出聲,趙崇光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連同將她摸向枕下匕首的手都按住了。
“安靜一點,是我。”
元槐回過魂兒來,朝著他的胸膛猛捶了幾下。這人胸膛不知是什么做的,捶打這幾下,就跟撞上了鐵一樣。
反觀趙崇光似沒事人一樣,手指拈她一縷長發,“你不喜歡你那嫡母,我找人殺了就是。”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帶著極重的分量,足以化解元槐的困擾。
殺人不是她的初衷,必要時,她或許會出手,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元槐坐起身,并未看他,深吸一口氣道:“殺人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而且還會帶來一大堆問題。”
“殺人這種事,不一定要見血。”趙崇光語調閑散,似乎踢了些興致,拖著尾音在她耳邊輕聲道。
事實上,在人際交往中,在后宅爭斗中,往往動用一些小手段,不需要親自出手,就能做到殺人不見血。
趙崇光拉著元槐一起躺下,一瞬間,她便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氣。
他今晚……喝了多少酒?
況且,喝酒這種事,不是趙崇光的作風,元槐覺出點不一樣的味來。不過嘛,好奇心害死貓。
元槐坐起身,伸出手撩開床前的紗幔,壓低了聲音:“我尚未出閣,陛下私闖我閨房,于理不合。”
今夜有月,銀色的月光透窗投進室內,映出床幃之間兩道曖昧的人影。
“私闖。”趙崇光聞言輕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覺得這是在私會嗎?”
元槐:“……”
哪有人半夜爬她床上私會的?
最多說他是風流天子,換了她,可就是不檢點,有失體統,私相授受了。
趙崇光這個男人,性格和外貌完全不符,從來都是溫和從容,佛口蛇心。他似風華艷光的山上雪,又似清舉湛然的云間月,是眾人眼中端方守禮的溫潤君子。
平日里的他,表現得就像一泓無波的湖水,但水越深顏色越綠,而淺水是看不出綠色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只有在元槐面前,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才會暴露出隱藏很深的腹黑本質。因為知道一個小小庶女對他構不成威脅,所以才能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交手中保持著從容。
趙崇光闔上雙眼,卻沒有陷入睡眠。
元槐知道他這個老毛病,不自覺哼出一首歌謠來:“一只小船兒啊搖啊搖,兩只小船兒啊晃啊晃……”
她的嗓音很清,干凈之于透著微涼,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舒適,卻聽得趙崇光耳畔一驚。
他抓住她的手腕,眼里的情緒漸漸濃稠,“你怎么會唱這首歌謠?”昏暗環境襯得他那雙眼眸愈發的黑,深不見底的黑。
這首歌謠南陵人大都耳熟能詳,一般是母親哄小孩睡覺用的撫兒歌。
元槐會唱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她唱給他聽。
“隨便唱的。”元槐神色隱匿在黑暗里,只給出這樣一個萬能解釋。
她總不能告訴他,是上輩子他要求她唱歌哄睡吧。
這話一出,趙崇光眉目舒展開來,悠然看著飄蕩的紗幔,似是松了口氣。
半晌,元槐簡明扼要地說道:“你可要買我的糧食?”
“你在囤糧?”趙崇光瞇了瞇瑞鳳眼,眼下說起這茬,他視線落在她清艷的面龐,“你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非也,我是在拉你入股。況且,我知道官倉目前不缺糧食,但春季降雨保不齊會出什么岔子呢。”元槐幽幽地瞥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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