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許久未見，元槐想開口說句話，覺得喉嚨劇痛難言，只能低聲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
她摸到了已經包扎得結結實實的脖頸，那里已經被妥善得處理好了。
守在床邊的紫蘇立馬意會元槐所想，立刻倒了一杯溫水送到她唇邊。
“姑娘，太醫說你此次傷了喉嚨，可能會對說話造成一定影響，但最近只要小心飲食，切不可再逞強用力。姑娘整整昏睡了一天，是否要吃點細軟的食物？”
元槐的身體雖耐痛性極高，但從未像這般吞咽疼痛，哪里還吃得下東西。
她對紫蘇搖了搖頭，又艱難地想要坐起來。
紫蘇跟元槐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明白她此刻的想法，扶著她背靠在床頭上，隨后又貼心地在她腰后塞了個枕頭。
如今的紫蘇已是秀麗村有名的種糧大戶，說一句小地主婆都不為過，根本不敢忘了元槐對自己的好意。
周圍的環境讓元槐感到陌生，便用眼神示意自己為何會在此處。
紫蘇眼神微微閃躲，似是有難言之隱，但糾結半晌后還是老實交代了：“這里是紫宸殿的偏房，紫蘇不敢隱瞞姑娘，是陛下宣我入宮看你的。”
聽著紫蘇老老實實的贅述，元槐神情略顯僵硬，余光瞥到窗外一枝桂花探入內室。
“房里太悶了，姑娘想出去走走嗎？”紫蘇看在眼里，見外日頭不大，出聲征求元槐的意見。
元槐點了點頭，比劃問道：“近日可發生了什么大事？你有沒有聽到什么風聲？”
皇后之位不會閑置太久，元行秋彼時身懷有孕，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趙崇光未必不會立她為后。
這次死里逃生，元槐體會到性命如流水，隨時都有干涸的風險，人生苦短多的是取舍。
俗話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放棄和選擇同樣重要，只要不留下遺憾，任何決定都是當下最正確的選擇。
紫蘇回想了一下，將最近發生的事撿重要的說了，無外乎是站在政治中心的人跌落神壇。
蕭太后倒是落得個自在，這么輕易就逃脫了趙崇光的制裁，說出來還挺讓人不可思議。
對此，元槐其實是有些感慨的，心中不免有些凄涼的感覺。
在宮里待了那么久，可乘之機那么多，不是她下不了手，而是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何必呢？
紫宸殿之所以是紫宸殿，它氣派雄偉，肅穆端莊，內景好風光是必不可少的。
雨停了，桂花落。現下季節，空氣里盈滿桂花香甜的香氣。
漫步在庭院之中，處處透露著靜謐，移步換景，可觀盡院內的一草一木。
元槐走到桂花樹下，秋風陣陣，涼意來襲，細碎的花瓣紛紛飄落。
她緩緩閉上雙眼，任憑一陣微風帶走她所有的憂愁。
再次睜開眼，眼前多了個人。
紫蘇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最后只能無語凝噎。
偶爾有秋風掠過，橙黃色的丹桂簌簌而下，兩人身上都沾了些許細碎的金色花瓣。
如果秋風有顏色，那定是枝椏間冒出的第一縷桂花的金黃，帶了馥郁如蜜糖的香氣，直甜到人的心坎里。
然，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元槐的指尖動了動，終究還是忍住了，替他拂去肩頭丹桂的沖動。
見到趙崇光，她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臨陣脫逃的沖動。
事實上她也這樣做了。
明明還有很多誤會沒有解開，當看到倒映在他眼珠中臉色慘白的自己，她當即不受控制地快步離去。
趙崇光從后面抱住她，元槐身體有片刻的僵硬，但沒有反抗的余地，被他輕輕全部圈進懷里。
她想離他遠點，慢慢往前挪了一點，又被他趕上來摟住。
趙崇光用頭輕蹭了下元槐的頭發，避開脖子上的傷處，默默將懷里的人抱緊。
兩人的身體貼合，像是以她為支撐，傳遞著溫熱的氣息，存在感卻強得如同滾燙的熔漿。
落在腰間的手臂很有力，很溫暖，良久，元槐看不到趙崇光的表情，只聽到他有些悶沉的聲音：“再等等我，好不好？你站在原地別走，我會主動走近你。”
“我本來很不喜歡自欺欺人，但現在看來放下才是最優解。”元槐的語氣沒什么波瀾。
元槐說得滴水不漏，她像透露著什么訊息，但趙崇光隱約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趙崇光在元槐這到底占了多大的分量，他不得而知。
但他卻清晰地知道，他的整顆心都系在她身上，猶如飛蛾撲火那么執著。
……
趙崇光才走沒多久，偏房里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元行秋架勢很大，走路都要四五個宮女攙扶，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
見到元槐這副慘樣兒，元行秋假意關心了幾句，心里是說不出的舒暢，而后端起了架子，提著嗓子說道：“我今日來不是為別的，而是奔著找元侍醫診脈而來。”
“姑娘傷勢未愈，正虛弱著，舒妃這樣折騰病人不合適吧？”紫蘇不耐煩了。
元行秋神情略顯古怪，更多的卻透著得意，“這里哪輪得到你說話，選擇權在元槐手里。”
在紫蘇期待的眼神中，元槐緩緩點了點頭，她答應給元行秋診脈。
觸碰到元行秋的手腕，元槐神色猛地一怔。
元行秋的脈象平滑，往來流利，如盤走珠，確實像有孕的跡象。
不過她并沒有急著下定論，這脈象有些許怪異之處，但奇怪就奇怪在具體說不出什么。
元行秋照舊朝元槐炫耀，自己腹中有了龍嗣，必定會母憑子貴當上皇后。
“雖說你曾多次冒犯過我，可說到底咱們是一家人，現在后宮之中蕭氏式微，你不如做個聰明人，站在我這一邊。”
宮中流言說，中宮之位空懸多年，舒妃作為四妃之首，最有可能在群臣的力薦下坐上皇后寶座。
然而這些話在元槐看來，起不到任何攻擊效果，如果換做是她，乾坤未定之時，一定不會跑到別人面前耀武揚威。
元行秋到底是忘了。
她一門心思入宮，可不是為了伺候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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