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公交車到站，趙虎都不敢看那售票員小姑娘那張羞怒的臉了，躬著身子一路逃也似的擠下車，就怕這小姑娘攆上來蹦著高在給他一嘴巴子。
在火車站門口找了張休息用的長椅，趙虎叼著煙坐上面緩了好半天才感覺鼻子通了氣，清冷的空氣吸進肺里立馬精神一振。
兩瓶冰鎮北冰洋下肚，臍下三寸的那團火氣也消的差不多，至少不用再彎著腰走路了。
“呦，虎爺來啦，來抽顆孬的，別嫌棄。”
緩過勁來的趙虎一路溜達，剛到貨站門口的小門房就被幾個蹲在外邊侃大山的窩脖招呼了一聲。
“狗屁的虎爺，老哥幾個歲數比我大，叫聲虎子就成。”
趙虎拱拱手接過一老哥遞過來的生產煙叼在嘴上點著：“今兒怎么這么清閑？人們那？不干活啦？”
昨天趙虎來的時候，貨站上烏央烏央全是人，干的那叫一熱火朝天，光著膀子喊著號子扛糧食。
現在就剩幾個盤腿坐著的這爺們在這吹牛逼，其中有倆不抽煙的爺們閑的都快數腳指頭玩了。
“人還有不少都在庫房那邊看熱鬧呢，我們哥幾個過來躲躲清閑。”
一見趙虎也不是擺譜的人，幾個力工親切勁立馬就上來了，問啥答啥。
“那幫雜種艸的，這月都來幾回啦？要不是看他們都是知識分子老子腦袋瓜子都給丫打放炮嘍。”
“就是，讓他們這么一鬧啊，今這一家老小的飯錢怕是沒找落咯，這還沒當官呢就耍威風，這以后要是當了官這還得了。”
幾個爺們兒還挺生氣，七嘴八舌扯了半天把趙虎弄懵逼了。
這什么玩意兒？驢唇不對馬嘴的。
“虎子，你自己去庫房那看看就知道了，一幫子沒出校門的知識分子，心比天高，反對這個反對那個的，我看啊，餓他們丫兩頓就好了。”
干力工活的粗人嘛就是實在。
跟趙虎兩根煙一抽關系立馬到位，一口一個虎子，就跟叫自家孩子一樣沒有半點生疏。
“成，老哥幾個歇著，我去瞧瞧。”
好奇心被這幾個窩脖給勾起來了，趙虎也不廢話，大步流星的就往庫房那邊走。
貨站庫房的格局也是分前中后三部分，北面鋪設著鐵軌方便火車把車廂運進來，中間就是大庫房了。
庫房南面建有平面高臺，這樣方便把貨物裝車運走。
“王小兵，你帶著你們同學把后面庫房給我守住嘍，糧食只許進不許出。”
“譚淺蘭你領著咱們水木的同學去占領高臺，我帶著人看著這些當兵的。”
“知道了蒯小富，你自己小心一點有事兒不要逞威風自己上，咱們人多。”
未進其門先聞其聲，趙虎聽著貨站里調兵遣將似的吆喝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哎呦我艸，有點意思。”
庫房兩邊大路上站滿三五成群的一幫小蛋子們，個個手里面拎著木頭棍子，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囂張，有幾個頭頭模樣的小子，還叼著煙裝的還挺像那么回事。
“老輝，這幫逼仔子干雞毛來啦？咋的，你把他們老娘給上啦？”
李輝倒是挺好找，這會正在統計小屋和一老頭下棋呢，趙虎上去一腳就給棋盤踹飛了希望倆人能給他一個解釋。
“虎哥你發這么大火干啥？這事老齊都沒說話咱算哪根蔥啊！”
“齊為民你稱呼我老齊就行，是負責這次從老緬家過來的糧食統計和運輸工作，趙虎同志久仰大名啦。”
李輝見趙虎這么大氣性子連忙拽過吧椅子讓他上坐，剛掏出煙來還沒點上對面老頭就伸出手來了個自我介紹。
老頭態度還行，至少沒因為趙虎踹翻棋盤而給他甩臉子，一張瘦長的山羊臉笑呵的，一看就是老油條。
“老齊你好你好，見笑了啊，我這腳這兩天老是不聽使喚，你瞅這……”
趙虎本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親熱的和老齊握了握手，指著滿地散落的棋子臉上假裝還挺不好意思的。
“早就聽說虎霸王是性情中人，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老齊彎腰把茶幾扶起來給趙虎倒了杯茶水笑著示意一點事兒沒有，只要你高興還可以接著踹。
“老齊，怎么個情況啊？你們就這么放縱這幫小崽子們在這里鬧事？”
趙虎給了李輝后腦勺一巴掌讓他把地上的棋子揀揀，吸溜了一口茶水并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這幫小孩牙子們享福享慣了，跑過來瑪德指點江山來了，要求糧食優先供應城里各單位，以穩定城市運轉，說是要為咱炎黃家起到領頭作用。”
老齊也不藏著掖著見趙虎想聽麻溜的就把事情經過說了。
“你就沒告訴他們現在農村是個什么情況？”
趙虎這個氣呀！一幫毛都沒長齊的崽子們都敢插手家國大事了，被窩里伸腳丫子他們算踏馬幾把手？
“說了，人家說我放屁。”
老齊翹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自嘲一笑，美滋滋點上趙虎遞過去的華子，變著嗓音學道：“現在鄉下各個公社都有大食堂，吃飯又不花錢，我隨我們系里主任去過鄉下，有菜有肉大饅頭管飽根本不缺糧。”
“好踏馬一個不缺糧”
趙虎都給氣笑了，就感覺拳頭有些癢癢：“這事你們糧局的頭頭怎么個意思？放任不管？”
“允許小規模的聚眾游行，只要不搶糧食隨他們折騰，虎子，這可是糧局一把手的原話。”
老齊倒是看的挺開，把棋子放棋盤上車馬列陣擺好招呼趙虎來上一盤
：“整個炎黃家總共才多少大學生啊！都是寶貝，上邊那敢動他們呀！你也別多想了，等明兒他們八成就不來了，咱們到時候照常裝車運糧。”
老齊說完擺了個當頭炮開局，連連催促趙虎讓他走棋。
“走你大爺。”
趙虎抬手又一次把棋盤掀飛，這次臉上沒有笑模樣了：“明天？老子好不容易把糧食從老緬家弄過來，為的是早點讓家里的鄉親們吃頓飽飯把這個災年給撐過去。
這些糧食早一天到鄉親們的手上他們就少吃一天的草根樹皮，你知道嗎？”
趙虎站起大罵，唾沫星子都噴了老齊一臉。
“知，知道。”
老齊嚇壞了，丫這是屬狗臉的吧？剛才還笑瞇瞇喝茶遞煙咋一轉眼就感覺要扇我嘴巴子呢。
“虎哥放心吧，弟兄們早就看這幫貨色不順眼了，之前沒動手倒不是怕打死他們讓兄弟們抵命，主要是怕給你添麻煩。”
李輝在趙虎眼神掃過來之后，騰的一下就是個立正。
老緬家規矩，虎太上皇要是拉著臉子，你還嬉皮笑臉的看不清個眉眼高低，打死你也算活該。
“艸，我還以為你小子來炎黃家之前特意把蛋子給割了呢。”
趙虎滿意點點頭，臉上冰霜稍化：“去吧，叫弟兄們溫柔點，別整得血里呼的。”
“虎哥，你看我干不干他們就完啦。”
李輝獰笑著從脖子里掏出個金屬哨子放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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