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艸，虎子，這玩意兒你真吃的下去？”
在靠山屯大隊部后院的曬糧場上，村民的爺們喊著號子把大米從車上卸下來。
人人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楚恒哭喪著臉蹲在房頂，手里拿著個發黑的窩窩頭，扔也不是，吃也不是。
“不吃咋整，你要敢把它扔了浪費糧食，別說翔叔了，老子先踏馬抽死你。”
趙虎也在房頂看著下面熱鬧的稱糧分米，嘴里嚼著窩頭已經半天了，慢慢的才往下咽呢。
這頓飯是讓趙虎開了眼，他是怎么也沒想到這邊已經困難到這種程度了。
就這手里的黑窩頭，靠山屯的人叫它代食窩頭，就是把玉米芯、豆餅磨成粉，摻點少量棒子面，蒸成窩窩頭。
味道還算其次，口感就要了老命了，嚼半天不往下咽，還齁剌嗓子。
楚恒也沒招了，苦笑著學趙虎把窩頭掰成小粒，一點點的扔進嘴里。
頭中午的時候，自從知道趙虎拉來的大米是調給他們村的，村主任齊志強就跟瘋了似的，飯都不吃了就要找人把糧食卸下來。
看他這么急，趙虎也不好意思先吃飯呀，挺上道的把車開到了曬糧廠上，方便他們卸車。
等再回去，齊志強就被翔叔安撫下來笑呵呵的啃著窩窩頭，見趙虎進屋，連忙給他迎上座，殷勤的倒了碗水遞給趙虎：
“趙虎同志呀，這一路辛苦了，我代表我們靠山屯的鄉親們以水代酒對你表示感謝。”
“您太客氣啦，老話怎么說來著，只要感情有，喝啥是酒。”
趙虎嘴上也是打著哈哈把水一口干了，倆眼瞅著桌上的黑窩頭，腦袋一陣懵逼。
雞呢？肘子呢？炒雞蛋、大白饅頭呢？怎么就去村口把車開回來，就都變成窩頭啦。
趙虎求知的眼神看向楚恒，只是被楚恒當做沒看見，把頭扭向一邊
“別瞅了，那些肉和饅頭我讓他們去拿給村里的老人了，你小子有意見？”
翔叔眼里帶著笑，橫了趙虎一眼。
“叔，你這是扯那去啦，不滿您說，我從小就稀罕這玩意。”
趙虎一嘴干掉半拉窩頭，假裝吃的很是香甜。
一人兩個窩頭一碗水，這頓飯也就算完事了，直到下了桌，趙虎也才干掉一個，剩下的那個窩頭被他揣進了兜里。
吃過飯齊志強就忙活開了，找人開會討論分糧，翔叔也在一邊看著。
本來按齊志強的意思就是把糧食全入村里大食堂的庫房，還是每人按定量分配。
可是村民們都餓怕了，再加上上級部門已經下來文件說不強制各村執行大食堂的制度了，都紛紛要求把糧食分了過個好年。
對此齊志強還想說點啥，可翔叔在邊上看著呢，他也不敢張嘴，只能順從民意了。
趙虎也趴窗口聽了一會，就沒興趣了。
分東西嘛，吵鬧太正常了，一開始說安戶分，可孩子多的人家不愿意了，這么一分，有的家里七八個孩子，十來張嘴，分的這點大米也吃不了幾天。
那就按人頭分吧，人家孩子少的也念嘴，反正就是覺得自己吃了虧了。
最后齊志強拍了桌子：“就按人頭分，這是上級領導調給咱們整個靠山屯的糧食，只要是靠山屯的人，那就都能分到一份糧。”
會開完了，也就忙活開了，本來趙虎還想領著楚恒上去搭把手，可人家不讓，非說他倆是客人，讓他倆找個暖和地方歇會。
聽人勸吃飽飯，今天太陽日頭還挺足，趙虎搬了個板凳就上房頂上坐著看他們忙活，別說還聽有意思。
“虎子，下來吧，跟我去地里看看去。”
曬了有一會工夫，舒服的楚恒都睡著了，聽見院子里翔叔的招呼，趙虎把凳子拎著就下了房頂。
翔嬸沒有跟著，就翔叔和趙虎倆人，腿著往地里轉悠。
這個村名叫靠山屯，其實離山還遠著呢，屬于平原地帶，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或多或少的都有地塊。
稀稀拉拉的長著麥苗，應該是澆水次數太少，長勢不是很好。
“虎子，你也看到了，方圓十幾里都沒有水源，真要按你說的包產到戶，到時候怕是給莊稼地澆水都有困難呀。”
走累了，翔叔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嘆了口氣：
“剛才我也了解了，村里現在兩口井都已經打不出水來了，就現在喝的水都是靠人往二十里外的普陀河拉來的。
在平原地區像靠山屯這樣的村子可還不在少數。”
走了半天，趙虎煙癮早就犯了，怕熏著翔叔，特意往遠處走了兩步，這才把煙點上：
“手里有糧心中不慌，從老緬家運過來的糧食怎么也能把今年給撐過去，缺水澆地咱就打井抽地下水唄。“
趙虎回想著他前世小時候，幫家里澆地，那時候每個大地塊都有一口地下水井。
用的時候合上閘，水就呼呼的抽上來了，順著田埂把水引進自家地里，澆完地合上閘，在水表本上寫走了多少字，回去大隊交錢就完事了。
“這是個大工程啊！”
聽著趙虎一陣瞎白活，翔叔感嘆了一句。
“工程大怕啥？咱們家現在人多，別說靠機械打井了，就是人挖都能把水井給它挖出來。
等把基礎設施完善嘍，把地承包出去，到那時候十幾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誰家都日子沒有奔頭？”
“等糧食多了，咱就再養點雞鴨，玉米桿子喂點豬羊，逢年過節的吃點肉那也不叫事呀。”
可能是趙虎描繪的藍圖太幸福了，就連翔叔皺著的眉頭都舒展開來：“真希望這一天早點來呀。”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翔叔，這才那到哪啊！咱們炎黃家只要萬眾一心恢復漢唐的榮光那也只是時間。”
“哈哈，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呀，沒想到你這小子也會念詩了。”
翔叔被說高興了，心氣都提了一節，神采奕奕的就往回走：“我這就回四九城開會，把打井的設備人員統計一下，看看能不能擴大規模，你呢，要不要跟我一塊回去？”
趙虎一楞，現在就走，他可是還想著這今晚找燕梅聊聊天傾訴一下相思之苦呢。
翔叔要是現在就回四九城那還聊個蛋呢。
“叔，明天走吧，你看這天都黑了，多不安全呢。”
“沒什么不安全的，早一天回去，那咱們炎黃家的老百姓就早一天吃飽飯。”
翔叔揮手，大義凜然。
“那能讓梅子留下不？”
“你，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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