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聊聊吧！”裴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知道什么。
過去這么多年，宋婉心始終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也到了該拔除的時候了。
兩個人總不能站在廚房里聊吧，感覺怪怪的。
宋婉心默了默說：“我們邊喝茶邊聊。”
“好。”裴政點點頭，轉身就朝落地窗邊的茶臺走去。
雅致的茶臺對于顧琛來說只是裝飾品。
他很少喝茶。
裝修房子的時候，設計師給他準備了一個。
雖然顧琛很少喝茶，但是喝茶的用具還有茶葉是齊全的。
裴政就在茶臺邊坐下，打開茶臺燒水壺的電源，開始燒水煮杯。
宋婉心把灶臺擦拭干凈，拘謹的走過去，坐在了裴政的對面。
好像這個家，裴政才是主人。
宋婉心就默默的看著裴政煮茶杯，然后洗茶，泡茶，一系列的動作，行云流水。
他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一只手拿起茶壺，另一只手托著腕兒。
哪怕過去了二十五年，他還是和記憶中一樣的儒雅。
當年他們在一所學校教書。
裴政比她早幾年到學校，是當時學校最受歡迎的老師。
學校給宋婉心安排宿舍安排在了裴政的隔壁。
那個時候宿舍條件不好。
一層樓公用一個廚房，一個廁所。
總共四個房間，當時只有宋婉心和裴政住，另外兩個房間是學校的倉庫，堆了東西。
宋婉心到的第一天，就打掃衛生，不但把廚房打掃得干干凈凈，還把廁所打掃得干干凈凈。
她買來草酸，清洗掉陳年污垢。
廚房和廁所的瓷磚都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放暑假回來，裴政看到廚房和廁所這么干凈驚呆了，然后看到宋婉心。
她雖然穿的是最簡單的白襯衫，扎著馬尾辮，但是青春洋溢的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特別是她笑起來的時候，比山花更浪漫。
第一眼，裴政就被宋婉心吸引了。
宋婉心主動和裴政打了招呼，然后請他吃飯。
她做了三菜一湯，就在她宿舍吃的。
兩人的宿舍雖然一模一樣，但是宋婉心的房間干凈明亮，而裴政的房間，到處都是書，連床上都是書，只留了睡覺的地方。
宋婉心給裴政送綠豆糕的時候，看到他房間里滿滿的書，都驚呆了。
一問才知道，裴政喜歡看書，他的工資留下生活費，其他的都買書了。
他幾乎每天就要看完一本書。
見裴政喜歡看書，宋婉心對他的好感倍增。
兩人上完課，就經常約著一起去城里的書店看書，買書。
為了省錢，都是騎自行車去城里。
有時候回來得晚，裴政就請宋婉心在路上吃一碗面。
裴政喜歡宋婉心，宋婉心也喜歡裴政。
一個月之后，兩人就確立了關系，成了校園里讓人羨慕的一對。
往事在腦海中放電影般的閃現，宋婉心忍不住笑了。
看到宋婉心笑，裴政的心卻沉得厲害。
人還是那個人，但笑容已經不如過去燦爛。
這些年她受的苦，都在她身上體現了出來。
曾經白皙光潔的皮膚變得蠟黃干癟，烏黑柔亮的頭發也已經斑白，干枯。
裴政還清楚的記得宋婉心年輕的時候頭發有多黑多亮。
她頭發多，扎成馬尾一大把，垂在腦后沉甸甸的。
女老師都羨慕她的頭發。
那個時候也沒有熱水器，宋婉心洗頭，就燒一桶水，在洗衣臺上洗。
兩人確立關系之后，裴政就拿刷牙的水杯，幫宋婉心舀水淋在頭發上。
一周幫宋婉心洗兩次頭。
每周三和周六。
就算時隔多年，裴政依然把時間記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她結婚以后，她的前夫會不會幫她洗頭。
裴政拿起公道杯，給自己和宋婉心各倒了一杯茶。
他清啜了一口，才慢慢悠悠的開口：“說說你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吧？”
宋婉心并不想在裴政面前賣慘。
哪怕她卑微到了塵埃，也想守住最后的尊嚴。
她微微一笑：“就這么過來的，和瀟瀟兩個人相依為命，瀟瀟很懂事，很貼心，是我拖累了她。”
裴政專注的看著宋婉心，突然問：“后悔嗎？”
宋婉心喝茶的動作一頓，她的心中五味雜陳，說后悔也后悔。
她哪怕打掉孩子，一輩子不結婚，也不該嫁給莊達。
那個時候的她還是太年輕了。
莊達到處跟人說，他和她睡過了，她受不了指指點點，再加上懷了孩子，就稀里糊涂的嫁給了莊達。
她嫁給莊達后不久，裴政就辭職離開了學校，鐵飯碗也不要了。
他走的那天，她沒有去送他，只是默默的在家里流眼淚。
莊達回來看到她哭，知道她是想裴政，第一次動手打了她。
那之后，變本加厲的對她家暴。
開始，莊達打了她，還會跪地，扇自己的耳光求她原諒，但后來，打她成了家常便飯。
宋婉心凄楚的笑了笑：“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后不后悔已經沒有區別。”
裴政清啜一口香茶，冷笑道：“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如果不是你背叛我，我也不會辭職下海，可能現在還是一個兩袖清風的窮老師，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又被裴政諷刺，宋婉心心痛得已經麻木了。
她平靜的看著裴政，不悲不喜，不怨不哀。
淡淡的說：“挺好的。”
宋婉心的反應讓裴政很失望。
他想在她身上看到追悔莫及，痛不欲生，結果都沒看到。
她平靜得就像局外人。
而他，才是那個一直放不下的人。
她早就放下了。
裴政自討了沒趣兒，他又喝了口茶。
說起昨天吃到綠豆糕的事。
“昨天在顧總的辦公室吃到綠豆糕，和二十幾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樣，我就猜到是你做的。”
那個味道，早已經刻進了他的腦海中。
發達之后，他也請過很多廚師制作讓他念念不忘的綠豆糕，但是味道都達不到預期。
宋婉心不咸不淡的“哦”了一聲。
裴政又問：“你在綠豆糕里放了些什么，怎么外面賣的和你做的味道不一樣？”
宋婉心說：“就是綠豆，麥芽糖，還有糯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