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怎么還害羞了呢?”王夫人笑著替她說話。
李璨在心中暗笑,王淑媛到底是害羞,還是不敢?
顯然,因為她來得匆忙,王淑媛里面穿著的衣服未曾來得及脫掉,便在外面套了粗布衣裳。
她自來也眼力好,更何況,這些日子與趙晢一直在集市上玩耍,也買了不少東西。
一眼就看出來,王淑媛里頭所穿的衣裳,正是寸布寸金的金錦。
金錦是江南今年才出的新布,里頭真的加了金絲進去織造,價錢十分昂貴。
她倒是買了幾身,打算帶回去給大伯母和祖母她們。
王淑媛能穿得起金錦,說明王貽遠貪墨的絕不比安祖新、韓太永那些人少。
王貽遠這一家子可真是會裝啊。
“王姑娘,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又不是男兒……”李璨撅了撅小嘴,有幾分孩子氣:“莫非是王姑娘不喜歡我,不想和我玩?
那算了,我也不強求了,我先回去了……”
她裝作惱了,轉身便走。
她已經看出端倪了,也不需要久留。
有這機會,走就是了。
“殿下,您別生氣。”王夫人連忙開口:“我家女兒,她打小便是如此害羞的,這不是與殿下還不是很熟嗎?”
李璨回頭看了一眼,撅著小嘴不說話。
王夫人接著道:“殿下若是不嫌棄,便請進屋來,吃一盞清茶。
我讓淑媛換身衣裳,這就跟著殿下一道去。”
“這還差不多。”李璨又歡喜起來。
王夫人瞧她說不高興就撅著嘴,說高興又笑起來,了無心機的模樣,心里松了口氣。
這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雖然說有準太子妃之尊,可心機手腕看起來是一樣沒有的。
不過之前,太子對這位準太子妃的寵愛,他們也都看在眼里了。
這么寵著長大的孩子,也確實長不出什么心眼。
她提著的心,總算稍微放了下來。
母女二人牽著手,轉過身。
守在門口的婢女自然讓開了道。
李璨跟上去,看了一眼那婢女道:“王夫人之前不是說,你們跟前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嗎?
這婢女,是怎么回事呀?
我還想著,要不要送一個婢女給你們的,但是又怕跟著你們餓肚子。
沒想到你們自己就有婢女呀。”
既然她裝了無心機,自然就該有了無心機的樣子。
婢女都站在眼前了,她自然該問一問。
王夫人轉過臉來,笑著解釋:“這個孩子,是我姐姐家的女兒。
我姐姐死的早,她在家中沒有個依靠,就到了我這里。
你知道,我這日子也不好過。
她不忍心叫我太辛苦,又覺得對不住我,非要給我做婢女,說是報答我。”
她說著,看了一眼那個婢女。
那婢女低下頭:“姨母,這些都是我應當做的。”
“原是如此。”李璨點點頭,一臉的深以為然:“我之前倒是沒有聽說過呢。”
她在心里嗤笑。
這王夫人,反應倒是快,編瞎話張口就來。
她這個婢女,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兩只手死死攥在一起怎么也克制不住。
今日這婢女露了臉,等她走了,怕是要挨一頓好打。
不過,她也不擔心。
既然被她看到了,王淑媛母女應當不會弄死這個婢女。
“這種事情,怎好為外人道之?”王夫人嘆了口氣,一臉的惆悵:“還不去給殿下倒盞茶來。”
那婢女答應了一聲,便往廚房去了。
王夫人歉然道:“殿下稍坐,我帶淑媛到里頭去,換一身衣裳,便讓她隨著殿下去集市上。”
“不急,我要等馬車來呢。”李璨很好說話的揮了揮手。
她走過去,在方桌邊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王淑媛母女進了東側房間。
四下無人。
她仔細的看這屋子里。
后窗邊,收拾的干凈利落,屋子的角落處,土也采的嚴實光滑,顯然是時常有人生活的痕跡。
再看看屋子四周,打掃得干凈,農家要用的東西,也是應有盡有。
看樣子,王貽遠一家子確實就住在這個地方。
她有點替王貽遠不值得,貪墨得再多,也不敢拿出來用,還過著如此清貧的日子,真是不容易。
若是這會兒能進房間去,一定很精彩。
她確定,這房間里應當有王淑媛的金銀首飾,還有漂亮的衣裳。
女兒家愛嬌嘛。
住這種破地方,穿破舊的衣裳王貽遠夫婦能忍得住,王淑媛年紀小,卻是忍不住的。
房間不能去,倒是可以去廚房瞧一瞧。
她思量著,便起身出了屋子,往廚房去了。
方才那婢女正在廚房里燒水。
瞧見李璨來,忙從灶膛邊站起身來。
李璨見她手腳麻利,鍋里已然開始冒熱氣了,心中便知曉,這婢女是常在這里生活的,否則起鍋燒水不會這么熟練。
看情形,王貽遠一家為了瞞天過海,確實是一直生活在這三間泥瓦房里。
估摸著也正是因為如此,申州那些清廉的官員,才會信得過他,唯他馬首是瞻。
不得不承認,王貽遠是個厲害的。
“殿下。”王夫人在后頭喚她:“廚房那個地方不干凈,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我來瞧瞧。”李璨笑著解釋:“我想看看莊子上的房子,廚房里是什么樣子的。
原來和大宅里的廚房也差不多,只不過小了一些。”
她說著轉身朝著王淑媛母女走了過去。
王夫人笑道:“廚房都是大同小異,大宅里人多,廚房自然就大。
我們家就這么幾口人,要那大廚房也不起作用。”
“是呀。”李璨笑盈盈的點頭,看一下王淑媛。
王淑媛換了一身粗布衣裳,頭發也重新綰了,低頭站在王夫人身后,又恢復了在孟府時的嬌怯模樣。
其實,門口有了動靜。
三人都抬頭看過去,就見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糖果跳下馬車招呼:“姑娘,奴婢帶人來接您了。”
“走吧,王姑娘。”李璨笑著招呼王淑媛。
王淑媛抬頭看王夫人。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和殿下去玩一玩吧,殿下平日也沒個人說話,你好好陪陪殿下。”
王淑媛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李璨:“我也不太會說話,就怕殿下不喜歡我。”
“不會的,走吧。”李璨拉過她,笑著往外走。
她特意看了一眼,王淑媛里頭的金錦制的裙子已然脫了,這會兒是單穿了一身粗布衣裳。
又是毫無錯漏之處的模樣了。
還好,王貽遠有這么一個女兒,愛慕虛榮,按捺不住女兒家的心思。
否則,想要抓到王貽遠的把柄,可就更難了。
她不動聲色,帶著王淑媛的女兒,在申州城里轉了一圈。
但是,但凡是大的鋪子酒樓,王淑媛都不肯進去,說是不好意思的。
李璨猜測著,王淑媛可能是里頭的常客,怕進去了,叫里頭的掌柜、伙計們認出來,那不就叫她識破了嗎?
她心里有數,也不強求,便由著王淑媛,在城里隨意的轉了轉,還順便給王淑媛買了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小臉上滿是對王淑媛的同情。
王淑媛一臉感激地捧著那些東西:“殿下看著,就是金枝玉葉的人,竟然有這樣的心思體諒我這微不足道之人,我心一下當真是感動的無以言表。”
“你父親是國之忠臣,太子殿下很是欣賞他,我對你好一些,也是應當的。”李璨黑黝黝的眸子真摯的望著她:“畢竟,你跟著你父親,過得太辛苦了。”
她猜測,王淑媛心里頭對她送得這堆東西,一定是嗤之以鼻,甚至十分嫌棄。
可又不敢當著她的面表現出來,她想想就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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