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窗外傳來樓下風吹動大樹的沙沙聲響。
沈盼柟興致不高，靠在床上百無聊賴的刷著朋友圈。
陸諳朋友圈發的少，不知是不是有意屏蔽她。
【陸諳是沈盼柟生母，在很前面幾章出現過】
今日是在十二點整發了一張合照，還有一段配文。
——恭喜我的寶貝正式步入小學生涯，童年短暫，爸爸媽媽盡量給你最好的。未來很長，愿你一生向陽，未來可期！
沈盼柟好似嘲諷般笑了起來，看向那張站在學校門口的合影。
照片中一家四口，穿著米色連衣裙的女人笑得溫柔又知性，懷里抱著一個嬰兒，身旁的丈夫手里拉著一個穿著靖海一中校服的小男孩，男孩脖子上戴著紅領巾。
十年未見，陸諳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沈盼柟死死盯著照片中保養得精致的中年女人的臉，面前的場景一瞬間穿梭變化，好似帶著沈盼柟回到了那被藏在記憶深處的童年時光。
黑暗的。
陸諳的臉變得年輕了些，卻不如合照中的樣子有光澤，面上黯淡無光。
客廳里的老電視放著小品。
沈慶，也就是陸諳的前夫，沈盼柟和謝之屹的生父。油頭垢面的男人靠在沙發上，穿著黑色西裝褲子的雙腿翹到茶幾上，嘴里磕著瓜子，再隨口將瓜子殼吐在地板上。
陸諳斜靠在旁邊，對沈慶的動作熟視無睹。
反正也不用她掃。
幼年的沈盼柟散著頭發，嘴角還帶著些淤青，身上穿著鄰居家姐姐穿舊的衣服。
嚴重營養不良的孩子，不合身又破舊的t桖穿在身上，瘦弱又單薄。
小姑娘懷里抱著一本破破爛爛的語文書，站在沈慶旁邊，小心翼翼的問：“爸爸，我可以讀書嗎？”
女孩面上瘦的就快皮包骨了，圓溜溜的眼睛看向父親，神情顯得恐懼又期待。
沈慶無所謂的將瓜子殼吐在沈盼柟腳下：“讀唄，這不是書啊？”
小沈盼柟懷中的舊課本是她跟樓下讀三年級的哥哥討過來的。
“……我想去學校上學，我想坐在教室里讀書。”
女孩的聲音幾乎微乎其微。
沈慶卻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盛怒之間，男人一腳踹在女孩的胸脯上。
沈盼柟后退著倒在地板上，捂著胸口縮在地板上，被踹的地方像骨頭斷裂了般，鉆心的痛。
陸諳的視線落在倒地的親生女兒身上，卻像看只螻蟻一般，眼神不屑：“踹死了要坐牢的。”
沈慶抄起茶幾上的小茶杯，砸向沈盼柟，嘴里不饒人：“讀什么書？不弄死你就不錯了，還讀書！”
女孩捂著被砸痛的眼睛，縮著趴在地板上，身上劇烈的疼痛帶走了身上的所有力氣，她看見從她眼中掉落的眼淚落在地板上，聽不到聲音。
—
謝之嶼在指定時間會過來看看沈盼柟的情況，以防小姑娘半夜踢被子，或發病。
男人推開房門，看見滿頭大汗的女孩捂著胸口蜷縮在床上，頭有意無意的向下撞擊著。
女孩被困在自己黑暗的小世界里，悄無聲息的。
謝之嶼快步上前，攥住沈盼柟不斷捶向胸口的手，將人抱在懷里。
“盼柟，盼柟，不怕不怕,沒事了。”
男人有節奏的輕輕拍著女孩的背。
似乎謝之嶼的安撫起到了效果，沈盼柟意識慢慢被拉回現實。
女孩靠在男人胸膛上，掉下的眼淚粘在謝之嶼的睡衣上，嗚咽著發抖：“謝之嶼，我好痛……”
謝之嶼一瞬之下緊張了起來，問道：“哪里痛？”
女孩濕漉漉的頭發凌亂的貼在額頭上，急促的喘息著。
她緩緩的環抱上男人精瘦的腰際，嗓音沙啞：“讓我抱你一會吧。”
“你哪里不舒服？要告訴我。”
女孩看向謝之嶼，目光渙散，顫抖著張開了嘴：“已經好多年了，好不了了……”
謝之嶼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男人傾身將女孩重新環在懷里，修長的手貼上沈盼柟帶了汗的后腦：“會好的，即便是很慢很慢，也總有一天會好的。”
女孩閉著雙眼，聲音仍然沙啞：“就抱我一會吧……”
謝之嶼就這樣一直被女孩抱著，沈盼柟靜靜著掉著眼淚，無聲又無息。
慢慢的，女孩氣息平靜了下來，謝之嶼感受到懷中的人氣息變得平穩。
沈盼柟哭睡了過去。
謝之嶼輕手輕腳的將沈盼柟放平在床上，給女孩蓋好被子。
沈盼柟眼角還帶著未干的淚，呼吸淺淺的，手里緊緊的攥著被子，即便是在睡夢中，女孩也沒有得到能令人安睡的安全感。
因為那些事，她實在太累了。
謝之嶼伸過手握住女孩抓著被子的手，坐在床邊安靜的看著。
想透過二十七歲的沈盼柟來到七歲的沈盼柟身邊，那時候她一定很難過，所以才會那么痛。
痛的曾經去割開自己的手腕，以求解脫。
謝之嶼想，如果早一點遇到她就好了，他想帶她逃離，想帶她反擊。
想把自己擁有的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給她。
沈盼柟在凌晨三點又再次醒來過來。
謝之嶼拽著她的手，靜靜的坐在床邊望向床尾的白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并沒有注意到沈盼柟的動靜。
女孩就靜靜的望著。
真好啊，原來有一天，在半夜難受的時候，也會有人將我擁在懷里。
她輕輕動動被男人握著的手，跟謝之嶼的視線相撞。
沈盼柟淺淺笑著：“我還能抱抱你嗎？”
謝之嶼瞇起眼，嘴角咧了起來：“怎么這么粘人呀？”
手里的動作卻是將女孩抱了起來。
兩人并身靠在床頭，女孩斜斜靠在男人肩膀上。
“以前也會在半夜這樣醒過來嗎？在吃了藥的情況下。”
女孩愣了片刻，遲疑了點頭，輕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有時候你半夜過來的時候，我也是醒著的。”
謝之嶼循聲轉頭，又氣又無奈。
男人雙手抬起用力捏起女孩的臉頰，咬牙切齒：“欠揍？”
女孩皺著眉恨恨的拍掉謝之嶼的手，小聲嘟囔著：“我太難過了，不想讓你看見……”
男人雙手環胸，審問道：“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看見什么東西了，還是誰欺負你？”
“哎~，哪有什么人能欺負我呀~”
“那就是看見什么了，陸諳？”
沈盼柟驚訝道：“你怎么知道她？”過后又似反應過來般：“哦~，你調查過我。”
謝之嶼堅持不懈的問道：“是不是？”
沈盼柟神情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垂眸點了點頭，在床邊拿起手機點開那條朋友圈，遞給謝之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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