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眼睛里一片血紅,她分不清,哪些是真的血,哪些只是她眼里的顏色。
只是這紅讓她心驚,心口一陣陣悶痛。
“是什么人?”她壓制著顫抖的聲音問。
“不知道,是一群黑衣人,他們似乎沒有痛覺,身手詭異,前所未見。”
大當家扶著樹,強撐著站直:“我,誓報此仇。”
顏如玉字字帶著血腥氣:“墨先生。”
“他在報復,”顏如玉低聲,“這一招,的確兇且狠。”
霍長鶴輕握她肩膀:“放心,我們定要讓他十倍償還!”
“哥?”一聲輕喚。
顏如玉回頭,雙胞胎弟弟渾身是雪,不可置信地盯著哥哥的尸首。
大當家微微閉眼,別過臉去,抹掉眼角的淚:“你哥告訴我告訴你,他的衣裳,歸你了。以后想他了,自己照照鏡子。”
“哥!”
半個時辰后。
大當家和雙胞胎弟弟,以及重傷昏迷的小瘦子,跟著顏如玉離開黑冠寨。
小瘦子被大漢護在身后的草垛里,勉強留下一口氣,能不能活,還要看能不能撐過今晚。
顏如玉一路無言,進鎮的時候才說:“王爺,我想再去齊家看看。”
“好,我陪你去。”
話音剛落,宋平策馬奔來,見他們回來,急忙勒住韁繩。
顏如玉見他神色不對,問道:“怎么了?”
“齊家……被滅門了。”
顏如玉用力握緊韁繩,硌得掌心生疼:“什么?!”
“突然來了兩個黑衣人,那些衙役捕快根本不是對手,暗中守著兩個暗衛兄弟也被調開,還有幾個人從后門處,齊家……被屠殺干凈。”
顏如玉胸口氣血翻涌,頭有些暈。
“玉兒!”霍長鶴縱身到她馬上,把她圈在懷中。
顏如玉搖頭:“我沒事。”
她又問宋平:“暗衛和衙役們的傷亡如何?”
“暗衛有一個重傷,衙役死了三個,捕快重傷一個,要不是后來銀錠哥趕了來,恐怕……”
前門的黑衣人來了兩個,若非有兩個暗衛在,銀錠又及時趕了來,衙役捕快恐怕一個也留不住。
“去看看!”
未到近前,已見四周被圍住,外面是百姓,里面是衙役。
縣令的嗓子都破了音,從里面傳出來:“快,快抬下去!都讓開!”
顏如玉分開人群到近前:“我來看看。”
縣令眼睛都紅了,自從他當縣令以來,手下人還沒有如此被重傷過。
正欲破口大罵,見是顏如玉和霍長鶴,又忍住。
顏如玉先給重傷的上了藥,打了消炎針,回頭對宋平說:“去叫方丈來。”
“是。”
宋平剛轉身,就聽人群外方丈大聲道:“我來了!”
銀錠扶著方丈,幾乎雙腳離了地,拖到傷者前。
“來得正好,”顏如玉遞給他幾個紅果子,“煮水,要濃一些,快。”
方丈趕緊接過,去齊家院里。
齊家血氣沖天,方丈強忍住,閉著一只眼睛,讓銀錠陪著他找廚房,趕緊煮水。
輕者上藥包扎,用消炎針,重傷的還得用湯藥,先喝一下紅果子濃湯,保住命,再用藥泉水煎藥。
一通忙下來,天都快黑了。
顏如玉這才緩一口氣,進齊家看情況。
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宋青瑤也死在她種的藥田前,藥田已被燒成白地。
顏如玉微微閉眼,慢慢吐一口氣。
“王爺,宋青瑤跟我說,墨先生有一條手臂不能動,應該是那次,被我炸傷的。
自那之后,他沉寂許久,甚至在臨城時,都未曾露面,我當時還奇怪,現在想來,他應該是在養傷,而且想一個報復我們的方式。”
“這次,應該是他送我們的見面禮,宣告他再一次回歸。”
站在冰天雪地里,聞著彌漫開的血腥氣,顏如玉微微顫抖。
齊家人該死,但不是用這種方式。
尤其是黑冠寨的人,本該好好活。
霍長鶴擁她入懷,無聲安慰,此時再多語言都是蒼白。
天色漸暗,霍長鶴帶顏如玉回客棧,齊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誰也沒來煩顏如玉。
大夫人管住三小只,讓霍長鶴好好照顧顏如玉。
她完全沒有胃口,霍長鶴也沒強迫,怕她強吃對身體更不好。
顏如玉也想早點睡,睡著,好好養精神,不內耗,心里好受些。
屋里暖烘烘,她仍舊覺得冷,蜷縮成一團,霍長鶴也陪她上床,擁在懷中,輕輕安撫。
顏如玉在無限自責與難過中終于睡著,但并不安穩,霍長鶴眼睛未合一下,擁著她,姿勢都未變過。
他斂了渾身戾氣,怒意都壓在心底,從今之后,他手下的人,只有兩件事。
一是尋找父親;二是尋找墨先生。
墨先生的命,他要交給如玉,讓她親自取。
顏如玉驚醒幾次,醒來便看到霍長鶴在身邊,又依在他懷中睡去。
反復到天剛剛亮,再也睡不著。
“睡不著就別勉強自己,”霍長鶴輕吻她額頭,“困了隨時能睡,明日我一直陪著你。”
“不用,我去看看受傷的人,你也去見見縣令,他怕是正愁,不知這事怎么善后。”
“我陪你看過傷者,再去見他不遲。”
兩人小聲說著話,東一句西一句,直到天光大亮。
到小瘦子院子里的時候,大當家也在,見到顏如玉趕緊上前來。
“您怎么樣?身上的傷……”
“我沒事,已經自行換過藥,你的藥很好,”大當家立即說,“穆錚他……”
小瘦子有一個挺氣派的名字,叫穆錚。
“我去看看,”顏如玉進屋,穆錚還沒醒。
試試體溫,沒有高熱,顏如玉松口氣,嚴重外傷,沒有高熱,多半就能活了。
“沒事,”顏如玉低聲說,“今天再吃藥看看,命應該是保住了。”
大當家還是有些擔心:“我瞧著也是,沒有發熱,可他怎么不醒?”
“是不是傷到頭了?”
顏如玉搖頭:“沒有,確實只有外傷。”
大當家眉頭緊皺,顏如玉沉默一瞬:“或許……”
“或許什么?”大當家急聲說,“如玉,有什么情況,你定要如實跟我說,需要什么,我也會盡力找。”
“倒不是需要什么,”顏如玉看著沉睡的穆錚,“他應該是潛意識時在自責,親眼看到大漢慘死,他也不想醒。”
大當家眼睛一下子紅了。
門外的雙胞胎弟弟頓住腳步。
霍長鶴回頭,屋里屋外幾人無聲對視,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顏如玉說:“你們多和他說說話,開導勸慰他,這是心結,打開方能好。”
說罷,她起身道:“我去配藥,你們陪他吧。”
說罷,她匆匆出院子,扶著墻深吸幾口氣。
“玉兒……”霍長鶴低聲喚。
“我沒事,你去看看縣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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