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勝的死，很悲痛。
整個醫院的重癥室里，似乎都能傳來濃濃的哀傷。
這樣的事情，對醫院來說太常見了。
只是這次不同的是，死的這個年輕的生命，是為了救一個孩子。
逐鹿憤怒的擊打著墻面，直到指節上染了血。
許是里面的哭聲太過悲傷，以至于讓兩個大男人也會落淚。
江慕澈扣住逐鹿的肩膀，卻一直無聲。
他入行不久，第一次見到身邊的戰友過世。
以前，他參加消防只是抱著一腔熱血。
從來不會害怕，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可是當他看到隊長重傷，戰友犧牲，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身上的使命和重擔。
生命之于他們來說，并不是一腔熱血就可以做到的。
“他都已經從血場里出來了，還把自己身上的消防衣和氧氣給了一個孩子，就是為了救另一個孩子。”
逐鹿咬了咬牙。
其實人最終還是沒有救出來，但是當時上級已經宣布讓他們撤退了。
張大勝如果不是執著的沖進去的話，也不會白白搭了一條性命。
江慕澈握住逐鹿的手收緊，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去說對錯了。
醫院里的人還在悲傷，可是醫院外卻跟著傳來一陣更加嘈雜的聲音。
“殺人兇手。”
“人民禍害，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殺人兇手。”
外面不停的傳來聲音，很快就逼近了這里。
一群黑壓壓的人，似乎有人認出了他們。
跟著向兩個人沖了過來。
下一秒，有人拎住了逐鹿的衣領，將人整個都提了起來。
江慕澈想要上前阻止，卻被逐鹿一把按了下來。
“就是他，他們這些消防員根本就是官官相互，狗眼看人。”
“他們根本就沒想要救人，我兒子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身后的女人，大聲的指責道。
因為太過用力，臉上甚至都泛起了扭曲：“我要告你們，你們這些人就是濫用職權，草芥人命。”
女人的話格外犀利，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矚目。
“什么人民的公仆，拿著我們每年給的錢，一個個根本不拿人當人命，我兒子才兩歲，他還身有重病，就被你們這些人給活活害得，死在了火里。”
女人說著，傷心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哭大鬧的拍打著地板，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說，怎么賠償！”
拎著逐鹿的男人，身格高大，足足近兩米，壓迫感隨之襲來。
逐鹿卻冷著臉，半晌才咬牙道：“沒能救出你兒子，我們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如果你早一點上報的話……”
“明明是你們只顧著救經理的兒子，我是一個小職業，說話根本沒有份量，你們救人的時候，還不是撿著有本事的救，我們普通老百姓的孩子，就要先死，就比他們的孩子命賤。”
女人說著，撲到了地上，哭得聲嘶力竭：“你們這群勢力眼，殺人兇手，害死了我兒子。”
女人哭的越發難受起來。
逐鹿咬著牙，聲音像是在發抖。
“如果不是你鎖了門，如果不是你在爆炸的時候才報，我們也不會損失一位消防員。”
他的聲音低沉。
仿佛每一個字都在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也跟著緊握成拳，死死的扣在一起。
臉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男人此時多么用力的隱忍。
本來他們的救援任務已經完成了，就是這個女人突然跑出來說，在五樓的小雜貨間里，竟然還有一個兩歲的孩子。
當時他和張大勝剛剛從火災里出來，就因為這個女人的一句話，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張大勝，義無反顧的沖進了火場里。
結果就是因為救援時間不夠，最后不光犧牲的是沒有救出來的孩子。
還有一個兒子剛剛出生的父親。
一場，傷害的遠遠不止一個家庭。
“很抱歉，是我們沒有救出您兒子。”
逐鹿咬著牙，重復著剛才的話。
可是地上的人不依不饒，帶來的那些人更是兇神惡煞。
“你們是消防員，救人是你們應該做的，人沒有救出來，那我們一條人命白死了。”
“什么救不出來，你們就是為了巴結商場經理，官官相互，什么人民子弟兵，為人民服務，根本就是見風使舵。”
“一定是經理私下給了你們好處，你們才救了他的兒子，不救我們的，殺人兇手，賠償。”
樓道里頓時一片吵吵。
江慕澈想要站出來，卻被趕來的薄少琛按住。
低頭道：“這些人都是抱著目地來的，你要是出了手，就中了他們的圈套了。”
有些人死了，會讓人傷心難過。
有些人死了，即使傷心也抵不過眼前的利益。
江慕澈赤紅著眼睛：“他們太欺負人了。”
人沒有救出來，確實是他們的失誤。
可是他們得到消息的時間太短了，就算有辦法，也根本沒有時間去救。
為此，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戰友，這些人想的卻是怎么誣陷他們，獲得賠償。
果然人心，總是千變萬化。
“就算是欺負，你們也不能動手，除非你這身衣服不想穿了。”
他們入了這個職業，是軍人，也是服務人員。
救人是他們的職責，服務是他們的使命。
再不愿意，再大的委屈，他們的拳頭只能對著敵人，不能對著自己的人民。
江慕澈紅著的眼下，充著血色。
薄少琛走上前，一把扯掉男人手臂，將逐鹿救了出來。
“這里是醫院，不是你們打麻將的地方。”
男人正要說話，薄少琛一個眼神看過來道：“妨礙醫護人員工作，耽誤病人救治時機，如果因為你們在這里吵鬧，害了人命，也是謀殺，你們……一個都不能跑。”
一道犀利的眼神掃過。
地上剛剛還折騰的人，頓時僵硬了下來。
“你說，說是謀殺就謀殺，我們做什么了？我們要個公道……”
“要公道是公安局該做的事情，這里只接病患，你們隨意的吵鬧，這里都是重癥區，如果有人因為你們出了危險，我想那些家屬應該很想找你們交流一下心得。”
“他們是消防員，不救人還有理了，好，我們在醫院說，我們去消防局里找他們領導。”
男人拉起地上的女人，一陣罵罵咧咧的離開。
江慕澈看著那些人離開的背影，突然冷聲道：“就為這種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真值得嗎？”